71.找茬

雁影才直起身, 就聽阿吉塔揚聲恨恨的道:“怎麼?你倒是架子很大啊,仗着將軍現在寵着你,便學會了擺譜了麼?”雁影知道她這是存心找茬, 也不計較, 頷首道:“雁影不知夫人駕臨, 沒能出房門恭迎夫人, 是雁影失禮了, 請夫人恕罪。”

“哼!”雁影這樣謙恭有禮,到讓阿吉塔找不到什麼理由來發作,但內心氣悶嫉妒又無法宣泄, 這時恰巧寶珠端着茶盅送進來。她端起茶喝了一口,馬上吐出來, 揚手又是一巴掌落在寶珠臉上。“你個死丫頭, 弄這麼燙的茶來想燙死我不成!”寶珠被打得臉頰立馬腫了起來, 嘴裡卻不敢不應,只道:“這茶不燙啊, 奴婢試好了溫度才端來的。”

“你還頂嘴!”阿吉塔滿腔的妒火正愁找不到發泄的地方,聽寶珠反駁,可算是找到了一個由頭,全都發泄在寶珠身上,揚手又是一個耳光。寶珠跪在地上, 嚶嚶的小聲哭泣着, 也不敢躲避。雁影見狀急忙上前道:“夫人, 是雁影的錯, 雁影該親自給夫人奉茶, 雁影疏忽了禮數,請夫人息怒, 雁影親自奉茶給夫人請罪。”

阿吉塔聞言停了手,眼一瞥,道:“好啊,既然你知情懂理的,本夫人也懶得難爲一個下人。”

雁影急忙扶着寶珠起身,轉身倒了一杯茶雙手端給阿吉塔。“夫人,請用茶。”

阿吉塔斜了一眼,道:“你們漢人的奴才就是如此給主子敬茶麼?站這麼高,我夠不到。跪下。”

“夫人!”寶珠低呼一聲,阿吉塔轉頭瞥了她一眼。見她眼睛直盯着雁影,才醒悟過來寶珠還喚這個賤女人爲夫人,心頭更是怒火狂燃,一腳將寶珠踹倒在地。

“你還敢稱她做夫人,你眼裡是沒有我這個名正言順的將軍夫人了是吧?”

“夫人,是將軍吩咐的,奴婢不敢不尊。”寶珠趴在地上,被踹的地方疼痛難忍,又見阿吉塔如此囂張欺負人,心裡自然委屈又替雁影不平,言語間自是有些許頂撞的意味,心想着將軍如此寵愛江姑娘,即便是大夫人也不敢真正的得罪她。

阿吉塔依舊斜着眼,嘴角彎着一抹冷笑,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好你個小賤人,原來是仗着將軍給你們撐腰便不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裡了,我倒要看看我這個當家主母能不能管教奴才!來人,給我掌嘴!”

跟在她身後的幾個僕婦領了命,上前摁住寶珠,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耳光。寶珠被打得臉頰立刻紅了五指印,再幾個嘴巴下去,嘴角流出血絲。雁影心知阿吉塔是衝她而來,寶珠不過是個替罪羔羊,心裡甚是過意不去,冷了聲道:“夫人,你惱恨雁影,衝着雁影來就是了,何必爲難一個下人。”

阿吉塔斜睨了她一眼,並不答話,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衝你來?你以爲我會傻到讓你有機會向將軍告狀,讓將軍惱我麼?”

“夫人多慮了,雁影不是多嘴之人。”

阿吉塔擡起眼,“但願如你所說。”

“夫人,還請饒了寶珠吧。”雁影見那些人還不住手,寶珠已經被打得臉頰腫了老高,卻不敢高聲哭叫,只嚶嚶的低聲流着眼淚,樣子狼狽可憐。阿吉塔看着屋子裡的混亂,悠閒的觀賞着手腕上的鐲子,似乎那混亂的場面在她眼裡不過是一陣清風吹過,連水面都不曾留過痕跡似的。

“住手!你們住手!”雁影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撲過去推開施刑的婦人,抱住寶珠。那幾個婦人一愣,紛紛看向阿吉塔。阿吉塔彈了彈指尖,眼皮都未曾擡一下,口中冷然道:“本夫人還沒叫你們停手。”幾個僕婦得了令,不再顧忌什麼,衆多的拳頭腿腳的都往雁影身上招呼上來。

雁影護着寶珠,揚起臉對阿吉塔道:“夫人,你這樣動用私刑,只怕並不能讓人心服,反而讓府裡的人對夫人心存不滿。”

阿吉塔聞言將視線投注在她臉上,冷哼一聲:“這府裡現在還是我這個將軍夫人說了算,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了?莫不是也想做個主子?”她語氣輕緩,似乎是在輕聲相詢,但眼裡的陰冷與恨意卻是沒有遮掩。“就憑你——想做將軍夫人?你做夢!”

“雁影並沒有想過要這將軍夫人的位置。”

“不想?”阿吉塔冷笑一聲:“不想你千方百計的又回到將軍府做什麼?不想你還纏着顯淳做什麼?狐狸要吃小雞,還對小雞說:放心,我一點兒也不想吃掉你,這樣的謊言誰會信?”

雁影知道她不會相信,無論怎樣說如何辯解,自己與顯淳這段情終究是傷了阿吉塔。看着阿吉塔,她忽然心生憐憫。雖然阿吉塔守着將軍夫人這個位子,可是她什麼也沒得到,她,也是喜歡顯淳的吧,只是妒忌讓這個女人失了理性。她又何嘗不可憐?空守着一個名分,得不到丈夫的寵愛,只能用這樣極端的方式捍衛自己的地位和那本就岌岌可危的面子。

“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

“現在說這個,不覺得有點晚了麼?你若聰明,就不該再出現在我眼前。上一次讓你僥倖逃脫,是因爲那個御史礙事,不過既然你命大躲過了那次,就不該踏進着將軍府。現在,你再一次的來搶奪本該屬於我的東西,我絕不會再放過你。”

“你想要做什麼?”雁影從那雙美麗的眼睛中看到了狠戾,她的心一顫 ,頓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升上來,擴散到四肢百骸。

阿吉塔揚揚手,讓那些僕婦停手。她站起身,款步輕移來到雁影身邊,彎下腰,輕輕的撩起散落在她鬢邊的髮絲,嘖嘖道:“瞧瞧,這樣的花容月貌,真令人憐惜啊——真不知將軍回來見到你這樣子怎麼心疼呢。”她臉上是帶着笑的,言語也是輕輕的帶着惋惜的味道,但是那笑容冰冷,眼裡是深深的冰寒。“目前麼,先讓你得意兩天。不過——”她臉上的笑容變得猙獰起來,“即便你進了將軍府,也不過是個暖牀的,飛上枝頭做鳳凰這種事,絕不會在我眼皮子底下發生!你要清楚,在這裡,我纔是將軍夫人,而你,這府裡的下人都比你尊貴。若你想護得你身邊人的周全,你先把我伺候高興了吧,或許我就不爲難她了。”說完,她在寶珠的臉上狠狠一掐,寶珠忍不住疼低低的哭叫了起來。

阿吉塔的視線一直是對着雁影的,眼裡滿是警告。“今日之事將軍若是知道了分毫,那寶珠這張小臉兒就毀了。”她語氣陰寒,神情森冷,低頭對寶珠道:“寶珠啊,好好伺候着江姑娘,若有什麼差池,我可唯你是問!”

雁影與那雙充滿了怨恨的眼睛對視,心裡是陣陣的寒涼。阿吉塔的意思非常明瞭,如若讓顯淳知道今日所發生的事情,那麼她必定先拿寶珠開刀。

“折騰了半天,我也乏了,給我倒杯茶來。”阿吉塔高傲的揚起下巴,將貴婦姿態端了個十成十,俾睨着下方的雁影。

雁影看看身旁的寶珠,她在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此刻被打得髮髻鬆散,衣衫凌亂,一張小臉上青青紫紫的滿是傷痕,心頭不覺愧疚萬分。這個孩子比玲兒還要小一歲,何其無辜要代她遭受虐待。想到這兒,她緩緩站起身倒了杯茶跪在阿吉塔面前。

“夫人請用茶。”

“太涼!”一杯熱茶水迎面潑來。

“夫人,請用茶。”

“太熱!”又是一杯水潑過來。

“夫人……”

“太濃,換一杯……”

“這跟白水有什麼區別?太淡……”

這一天,雁影動輒得咎都是錯,而寶珠,卻在替她受罰。

入夜,寶珠偷偷找來治燙傷的藥膏流着淚低頭給她擦藥,卻不敢哭出聲來。雁影瞧着她臉上的紅腫,心裡過意不去,柔聲道:“連累你了,對不住。”

“夫人,您別這樣說。”寶珠低泣着道:“寶珠是個下人,主子打罵我們就得受着,這是命,寶珠不敢承受夫人這樣的話。”

雁影接過她手中的藥膏,將她拉坐在椅子上,輕輕地揉着她的傷處。她對寶珠的歉意又豈是這一句話能代替的。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沒有誰活該替別人受責罰。若是在家裡,寶珠定也是如珠如寶捧在父母手心裡的,她的父母知道女兒這般遭人折磨,又該如何的心疼。

她接過寶珠受傷的傷藥,站起身讓寶珠坐下,拿了傷藥輕輕替她按揉。

“夫人……”寶珠受寵若驚,不安的躲避着,雁影輕輕按住她道:“別動。”

寶珠那裡曾受到過這樣溫柔的對待,對於雁影這樣很不適應,扭着身體想要起身。雁影不得不皺眉佯裝惱了,寶珠才戰戰兢兢地坐定了乖乖上藥。

寶珠坐立難安的在她強制下擦了藥,又出去端來一盆溫水要爲她敷臉。雁影她知道若不讓寶珠伺候妥當,這個丫頭也不會安心休息,也就由着她伺候自己梳洗完畢,纔將寶珠打發下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