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蜃樓山。
在南海烏巢老祖被斬落千年修爲的同時，東海蓬萊上宗也到來了一位同樣裝扮的中年道士。
一身青黑道袍，古樸簡約。
只不過這中年人樣貌更加英俊挺拔，雖然同樣面無表情，卻帶着幾分高冷滄桑的氣質。
他站在蒼生道人的洞府之中，面對着這位蓬萊掌教，目光凌厲。
“楊不畏？”蒼生道人看着這不速之客，目光有些猶疑，“你的變化太大了。”
“你在那種鬼地方待上一百年，你也會變化很大的。”被稱作楊不畏的中年道士，語氣淡漠地答道。
“伱出現在這裡，恐怕是因爲那件事的失敗吧。”蒼生道人問道。
“如果你成功了，我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裡。”楊不畏的語氣仍舊不含任何情緒，“應該是你去找我。”
“是我沒有完成我們的約定。”蒼生道人搖搖頭，“我現在懷疑那根本就是神墟觀的算計，他們不會不知道我們要那具先天靈胎是要幹嘛，可還是給了我。因爲那具魔胎根本沒法養活，他們知道這絕對沒法成功。”
“神墟觀……”楊不畏垂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就是神墟觀。”
在他的右手掌心有一道繁複的金色神紋，像是某種烙印，帶着奇異的靈光。
“你是蓬萊的人。”蒼生道人着重念着“蓬萊”兩個字，提醒道：“你不要忘了我們一開始是爲了什麼？”
“該忘的都忘了。”楊不畏渾不在意他的話似的。
“你在裡面究竟經歷了什麼？”蒼生道人沉聲問道。
“不可說。”楊不畏冰冷答道。
短暫的沉默，蒼生道人凝視着對方的眼睛，只能看見一片洞徹人世般的寒冷。
“那你這一次來是來處置我的嗎？”他又緩緩問道。
楊不畏目光毫不動搖的與他對視，答道：“我要你的一隻手臂，回去交差。”
“好。”蒼生道人也毫不猶豫地應下。
他知道對方所說的肯定不是那種普通的斬斷一臂，事後還可以再生長出來。此臂一失，今生不可能再長出，而且還會有相當一部分的道行隨之跌落。
可這是他應該付出的代價。
不是犯錯的代價，而是失敗的代價。
楊不畏舉起右手，掌心神紋亮起，帶着一道弧光，嗤——
蒼生道人的左臂被齊肩斬斷，應聲而落。
楊不畏手指一勾，那條斷臂來來到他的手中，他隨後說道：“那件事以後不要再嘗試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我進入觀中以後才知道，以前的我們有多天真。”
“我們本就沒有希望了。”蒼生道人道行折損，面上血色全無，但神情淡定，“你在神墟觀，有看見蓬萊的希望在哪裡嗎？”
“不可說。”楊不畏回答地斷然。
他轉過身，似乎就要如此離開。雖然是蓬萊出身，與蒼生道人亦是舊識，可匆匆來此只爲斬他一臂。
蒼生道人像是有些不甘，在對方眼看要走出洞府時，忽然又問道：“那你有什麼可以說的嗎？”
楊不畏站定，沉默了片刻，方纔說道：“我記得有一名蜀山弟子，你上一次想要殺掉他的……是吧？”
他的語氣中間又些許停頓，蒼生道人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立刻堅定回答道：“是，他叫楚樑。”
……
“楚樑？”
在看到島上的人時，杜無恨也有些詫異。
“杜兄你平安無事啊。”
楚樑與林北自島上迎過來，蜉蝣老祖與杜無恨也飄然登岸。
上一次在妖魔海中，楚樑眼見着杜無恨竄出去，然後被熒惑那楊不沮一擊斬落。後來等那一戰打完，就發現杜無恨已經消失了。
考慮到他傷重的程度極可能已經死了，屍首大概已經被哪隻海妖給吞食了，師徒倆也沒有再找。
沒想到如今再見到杜無恨，倒是全須全尾。
而且還跟在蜉蝣老祖身後。
“阿祖啊，想不到在這裡又遇見。”林北倒是跟蜉蝣老祖更親熱，上前就是一聲朗笑“嗨嗨嗨！”
“確實是有些緣分。”蜉蝣老祖回頭道：“我兄弟二人沿海向東是想尋一處洞天福地隱居修行，觀此島靈氣氤氳，正想上前查看，不想就遇見了二位。”
“兄弟？”楚樑和林北驚得眼睛一瞪。
認真算的話，這老頭兒可是從南海神母那個年代就有靈性了。
“好傢伙。”林北驚歎道，“我原本以爲阿杜你只是長得顯老，你的年紀居然都能給阿祖當弟弟了嗎……”
“不不不。”蜉蝣老祖連忙擺手解釋道，“杜兄是我的兄長。”
“噗。”這次楚樑和林北再也繃不住了，直接雙雙震驚。
“事情是這樣的……”杜無恨也趕緊解釋道：“我此前萬念俱灰，正欲了斷自己。不想路遇蜉蝣前輩將我搭救，還對我一番勸慰。我當時不知根底，只是感念恩德，想拜前輩爲義父誰知前輩如此客氣，非要與我結拜兄弟……還一定要當弟弟。”
“老朽無德，豈敢自居父兄之輩？”蜉蝣老祖悠悠說道：“今後兄長莫要再稱前輩，稱一聲二弟即可。”
杜無恨一臉無奈。
這可真是連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際遇，只能說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
剛剛丟了自己未曾離過身的鳥，就收穫了一個如此強的二弟。
當真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楚樑看得也是一陣感嘆，這廝抱大腿的運勢是真好啊。以前有韋天低、鄧一笑在身後跟隨，後來投了蓬萊，現在直接跟着蜉蝣老祖混。
同時他也心思電轉，突然開口說道：“既然二位也在尋地方落腳，不如就在這採石諸島安頓下來吧。”
“那不好。”蜉蝣老祖搖頭道：“不瞞二位，我本門修行之法對於靈氣吸納極多，往往在一片地方修行幾年，當地靈脈可能要百年時間才能恢復。所以我們才往縹緲處尋無主的洞天福地，就是怕影響別人修行。”
蜉蝣老祖當初若不是因爲修行吞噬靈氣太過厲害，可能還不至於在南海人人喊打，最終成爲海妖公敵。現如今看樣子是痛定思痛，想要改過自新了。
“沒關係的，能待幾年也是好的。”楚樑聞言，熱情說道：“我們也不是在此地修煉，只不過在這裡開採鎮山石礦而已。我們不能時時刻刻在此看守，有蜉蝣老祖在此坐鎮，我也更放心。”
“是啊，阿祖，你就別跟我們客氣了。”林北拍拍蜉蝣老祖的肩膀，“大家都是哥們兒，就是把這幾座島送給你又能怎麼樣？你就放心在這修煉，需要什麼天材地寶儘管開口。”
“啊呀……”蜉蝣老祖感動的雙手顫抖，連聲道：“這這這……這怎麼好意思，無以爲報的情況下，不如我拜二位爲義父吧！”
看他滿臉激動，就要屈膝跪地，楚樑、林北和杜無恨三人趕緊齊齊攙扶阻攔，“不可不可！”
楚樑和林北是不好意思，誰家能收這麼個歲數的兒子，將來帶着祭祖去，太太太祖宗泉下有知都得喊他一聲哥。
杜無恨則是滿臉驚恐。
好麼。
剛跟我結拜兄弟，立刻就拜別人當義父，非要給我添倆活爹是吧？
再說你瞅瞅你幹這事，義父這玩意兒有一次認倆的嘛？
按慣例不都是先整死一個再認下一個……
楚樑扶起蜉蝣老祖，便說道：“前輩可不要說什麼無以爲報的話，上一次你幫我們出手對付妖魔邪祟，這個人情已經夠大。不過是一片靈脈修行，實在不足以報答。若是您還是過意不去，不如就算做咱們的一個交易。”
“交易？”蜉蝣老祖和杜無恨兩兄弟看向他。
“你們就安心在這裡修行，就當是替我鎮守這座島。如果什麼人來奪這裡的礦脈，你們就幫我把他們趕走就行了。”楚樑微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