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九阿哥和芙蘇妮都兩耳不聞窗外事,每天九阿哥去宮裡請了安,點了卯之後,就回府,和芙蘇妮前往靈境,過了一段時間的二人世界。
冬月十五這日,康熙召集宗室和滿洲大臣,說:“當日給二阿哥定罪之時,朕也有些衝動的,現在想想,當日所說二阿哥所犯之罪孽,有相符合的,也有捕風捉影的,也有他人陷害的。如今,二阿哥的病已經慢慢痊癒,重新變成十餘年前那個敦厚有禮的太子,此乃朕之福,也是社稷之福。”
八阿哥聞言,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之中。
他擁有超過半數朝臣的支持,汗阿瑪卻視而不見,反而說他柔奸性成,妄蓄大志,說他生母卑賤,不配爲儲君。然而廢太子哪怕做出了那麼多不好的事,汗阿瑪卻依然願意爲他粉飾。如今聽這話,明顯是想要復立廢太子。
老天何其不公!
宗室和大臣們也都面面相覷。
講真,他們着實不希望復立廢太子,在之前康熙玩兒的那一出推選儲君之事中,他們之中,幾乎沒人選廢太子,大多都是選的八阿哥。
要是皇上覆立廢太子,以廢太子的睚眥必報,豈能放過他們?
只是,最近被康熙拿下的官員比較多,誰也不想站出來觸康熙的黴頭,於是都沉默的對抗着。
康熙如何能不知衆人的顧慮?他道:“如今朕暫且不遽立二阿哥爲皇太子,只讓爾等先知曉朕之打算,朕可以力保,二阿哥斷不會報復!”
然而誰信?
衆人依然沉默。
康熙也不好強迫衆人馬上贊同他復立廢太子,只好道:“爾等可回去仔細考慮,二阿哥此前幾次監國所表現出來的能力和氣度,當能勝任皇太子一位。”
出宮後,大阿哥忽然道:“九弟,去我府上坐一坐?”
九阿哥遲疑了一下,點頭應了下來。
十阿哥在一旁聽見,立即嚷嚷道:“大哥,不介意多弟弟一個吧?”
大阿哥白了他一眼,說:“你要來,我還能攔着你不成?”
十阿哥就顛顛的跟上了,十三阿哥悄悄咪咪的也跟在十阿哥身邊,看着大阿哥,腆着臉笑。大阿哥搖搖頭,沒說什麼。
直郡王府之中,早有奴才提前回去安排了一桌席面兒,就擺在暖閣裡,隔絕了外頭的寒意。
大阿哥引着兄弟們入席,一旁伺候的奴才趕緊給衆人滿上了酒。
大阿哥舉杯:“來,哥幾個先碰一個。”
幾人碰了杯,一飲而盡。
酒是溫熱的黃酒,喝下肚,不一會兒就感覺整個身子都暖和起來了。
吃了幾口菜,填了點肚子,纔開始敘起話來。
大阿哥放下筷子,自嘲的笑:“今日我方知,自己半生以來所追求的,竟是和我離得那般遙遠,在汗阿瑪心中,恐怕不管老二做下多麼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是可以原諒的吧,在汗阿瑪心中,他的一切,也只有老二纔有資格繼承吧……”
之前,雖然在十三阿哥的提點下,大阿哥已經有了這樣的意識,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廢太子做出窺視御帳之事後,康熙還能夠原諒他!他也萬萬沒有想到,康熙把他的太子之位廢黜後,竟然還會想要復立。
這不是真愛還能是什麼?
“大哥……”
十三阿哥擔憂的看向大阿哥。
大阿哥笑着搖搖頭:“老十三不用擔心我,我還沒有那麼脆弱,我只是想不通,老二到底有哪裡好的?就因爲他是嫡子?說句誅心的話,汗阿瑪自己也不是嫡子……”
“大哥!”
九阿哥出聲制止了大阿哥繼續說下去,子議父,不孝也!
大阿哥聳聳肩:“得,我不說了。”
九阿哥道:“其實,汗阿瑪想要復立太子,也是逼不得已。”
“哦?願聞其詳。”
大阿哥目光炯炯的看向九阿哥,最近,他沉下心來思考,發現諸位兄弟之中,老九之前其實是最受人矚目的,然而在這次的廢立風波中,他卻完美的被人忽略了,反倒是老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吸引了汗阿瑪所有的怒火。
老九,不簡單吶!
他很想聽聽,對於汗阿瑪復立太子一事,老九是怎麼想的。
九阿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在汗阿瑪廢太子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汗阿瑪都是沒有絲毫後悔的反應的。一直到超過半數的朝臣都推選八哥後,汗阿瑪才明確的表現出,爲二哥粉飾太平的意圖。”
衆人回想了一下,還真的是這樣。
九阿哥接着道:“八哥此舉,真的是太過了,超過半數的朝臣都支持八哥,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只要八哥手上能夠擁有一支左右時局的軍隊,那他隨時都能夠效仿當日的唐太宗!有了超過半數的朝臣支持,哪怕八哥得位不正,也不會有勢力能夠威脅到他的地位了。”
大阿哥倒吸一口冷氣,仔細想想,現在老八還真的就只缺一支軍隊了。
九阿哥看向大哥,說:“尤其八哥是由惠母妃撫養長大的,此前,大哥又將之前效忠於你的勢力交到了八哥手上,而大哥在軍隊中素來有人望,汗阿瑪豈能不擔心?大哥若是徹底的站到八哥那邊,鋌而走險,結局如何還真的是很難預料。”
大阿哥堅定的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這種不忠不孝之事!”
九阿哥笑了笑,他不知道大哥是真的沒想過,還是假的沒想過,但是,以汗阿瑪那個疑心病,豈能不防備?
大阿哥鼓起的氣勢一瞬間就跌落了,他哀嘆道:“我明白了,有了老八這個超過半數朝臣都支持的人,汗阿瑪便是想要立其他人爲太子,也不能了。立了,只會成爲超過半數朝臣的敵人,在這樣的形勢下,又如何能服衆?如何能坐穩太子的位置?”
“唯有復立老二,才能破局!老二到底已經坐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不管是支持他的,還是反對他的,對復立他爲太子的接受度總是要高於立其他人爲太子的。”
“所以,汗阿瑪才苦心積慮的爲他找了個藉口,說什麼他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爲衆人所不喜,是因爲被魘鎮的緣故。呵,說不得,安郡王那裡就是汗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