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人影掩去後,她對還蹲地上如柳道:“起來替我梳洗吧,莫要讓迎春久等了。”
如柳悶悶地應了聲,拔了頭上珍簪子收好後替舒穆祿氏梳髮,感覺到密密齒梳劃過頭皮,舒穆祿氏無聲地閉上了雙眼,她很清楚自己,是皇后手裡一顆棋子,沒有皇后允許,她這一輩子都休想有自己孩子。
可是,一日沒有孩子,她宮裡地位就一日風雨飄搖。今朝,胤禛因爲她除夕時那一場舞而寵眷於她;明朝;胤禛也可以因爲一支舞一首歌而寵眷別人。這深宮中唯有孩子纔是後半輩子倚靠與保障。
不知過了多久,如柳低低說了聲,“主子,好了。”
舒穆祿氏睜開眼,果然見到銅鏡中自己妝容精緻,髮髻整齊,墨綠色流蘇垂落鬢邊。
她妝匣中有一枝皇后賞步搖,名貴奪目,可是步搖只有主位娘娘才能戴,她一個小小貴人若敢戴出去,便是犯了大不敬罪。
她一直不明白皇后爲何要賜她根本戴不着步搖,究竟是警告還是許諾,她又不敢問,只能自己心裡琢磨。
待如柳替自己換上一襲如柳葉般翠綠明亮衣裳後方纔出去,到了外屋,果見迎春正坐那裡飲茶,而小几上,除了茶盞之外,還放着一碗褐色東西,散發着淡淡藥味。
見到她出來,迎春笑盈盈起身,“奴婢給慧貴人請安,恭喜慧貴人又得皇上召寢,聖眷日隆。”
“姑姑誤會了,我昨日並未侍寢於皇上。”舒穆祿氏鼓起勇氣道:“昨日皇上召見之後,適逢年貴妃求見,所以臣妾便先回來了。”
迎春早已從雨姍口中知道了這件事,明白舒穆祿氏之所以這麼說,是想不喝小几上藥,只是喝不喝藥,豈由她說了算。
“慧貴人與皇上之間事,奴婢可不清楚,不敢打聽,奴婢只知敬事房記了慧貴人名字,而皇后娘娘又命奴婢送藥來給慧貴人補氣血,餘下一概不知。”言下之意很明白,就是不管昨夜怎樣,既然敬事房記了名字,那藥就一定得喝。
舒穆祿氏發白臉龐中,如柳端起藥碗,盯着舒穆祿氏雙眼,恭敬卻冰冷地道:“藥放了許久已經有些涼了,還請慧貴人趕緊喝了,以免辜負皇后娘娘一番心意。”
“是。”舒穆祿氏勉強衝她一笑,接過那碗如有千斤重藥,當着迎春面將整碗藥喝,之後還得忍着翻涌胸口噁心道:“請迎春姑姑替我謝皇后娘娘休恤關切。”
“奴婢一定會轉達。”迎春將藥碗放過隨身小籃中,她知道舒穆祿氏不甘心,但不甘心又怎樣,這三個字宮裡從來就行不通。她既然依附自家主子得到了現一切,那麼就定然要付出相應代價,世上從來沒有吃白食這種事。
迎春走後,一滴清淚自舒穆祿氏頰邊落下,落光滑金磚上,破碎無形,如柳心疼地上前替她拭着淚道:“主子別難過了。”
雨姍也曉得那碗藥不是什麼好東西,當下恨恨地道:“皇后這般狠心,不讓主子受孕,改明兒讓皇上看見了,看皇后怎麼解釋。”
“皇后是永遠不會讓皇上知道。”舒穆祿氏幽幽地看着不解雨姍,“你知道爲何每次迎春都挑這個時辰來送藥嗎,不早也不晚。因爲這個時辰是皇上上朝時候,皇上只可能養心殿中。”
“主子……”雨珊想要安慰,卻發現不知該說什麼好,如柳亦是一般模樣,後還是舒穆祿氏反過來安慰她們,“好了,我都沒事,你們一個個擺出這副模樣做什麼。趁着天色尚早,如柳,你陪我去外面走走。”
“是。”如柳知趣沒有再說什麼,扶着手仍輕輕顫抖舒穆祿氏往外走去,不論陽光如何晴好,臂上手都冰涼如初雪。
走了一會兒,如柳忽地道:“主子,不如奴婢陪你去看蓮花嗎?”
舒穆祿氏搖搖頭道:“傻丫頭,七月天就算還有蓮花,也早已殘敗不堪,還有什麼好看。”
“那要不去餵魚,聽說放了許多錦鯉臨淵池中呢。”如柳變着法子想討舒穆祿氏歡心,
舒穆祿氏明白她心意,雖沒什麼心情,但爲免如柳太過擔心,便答應了她話,一路往重華宮方向行去,臨淵池與結網林,皆重華宮附近,聽聞先帝時,常喜歡去那邊走走。
“咦,已經有人了?好早呢!”穿過結網林後,如柳有些意外出現池邊人影,仔細辯認了幾眼其中一個側着臉宮人後道:“好像是熹妃娘娘身邊水秀姑姑。”
這個時候,被像是水秀宮人也看到了她們,朝旁邊華服女子說了句什麼,女子訝然回過頭來,果真是凌若,只聽她笑言道:“咦,慧貴人也來餵魚嗎?”
舒穆祿氏連忙步上前,盈盈拜倒,“臣妾參見熹妃娘娘,娘娘吉祥。”
“請起。”凌若客氣地說了一句,待看到那雙與納蘭湄兒相似眼睛時,一絲陰陰霾浮上心間,令她臉上笑意褪去了幾分。
舒穆祿氏並不知道這些,只是恭謹地道:“臣妾侍女適才說臨淵池裡放了許多錦鯉,臣妾便想來看看,沒想到這麼巧遇上娘娘。”
凌若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是啊,真是很巧呢,本宮也剛來不久,不如慧貴人與本宮一道餵魚吧。”
“臣妾遵命。”隨着舒穆祿氏答應,水秀將一小袋魚食遞給如柳,當魚食灑落到水面時,無數或紅或金或彩錦鯉從四面八方游來,聚集底下搶食,那樣子煞是好看,舒穆祿氏瞧得目不轉睛,直至一小袋魚食皆喂完,錦鯉才各自散去,拖着猶如扇子一般魚尾遊曳池水中。
“娘娘常來這裡嗎?”舒穆祿氏好奇地問着。
“也不經常,就是偶爾想到了過來走走。”凌若微微一笑,接過水秀手裡剩下魚食,全部都扔池中,頓時,剛剛散開魚兒又重遊了過來,爭搶着那些食物,“據說,鯉魚是永遠都吃不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