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沒有一個人心生反水,凌若心中涌起一陣感動,深宅大院之中並非是些薄情寡義之輩,也有重情重義者,老天總算待她不薄。
隨即她將景仁宮發生之事細細說來,這偌大貝勒府裡,她所能信任也唯有眼前這些人了。墨玉等人皆知道自家主子是被人陷害才委身四貝勒府爲格格,卻萬萬沒料到陷害她人竟是凌若常提嘴邊那位靜貴人,怪不得回來後面對靜貴人賞那堆東西連看都不願看一眼。
墨玉是見過秋瓷,先前還覺着她人挺好,現才知道她口蜜腹劍,這次若非榮貴妃說起,只怕主子終其一生都不會知道害自己人到底是誰,還會懵懂信任甚至感激她,真是想起來都覺着可怕。
水秀一臉嫌惡地道:主子您既然已經知道靜貴人是什麼樣人,那往後可得離她遠點,省得她再想什麼招數害人。”
“是啊。”墨玉也一旁附聲道:這種人太可怕了,奴婢光是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幸好現她是皇上人,與咱們沒什麼關係,否則真要食不知味睡不安寢了。”
凌若看了她們一眼意味深長地道:若我不願就這樣算了呢?”
水秀與墨玉相互看了一眼,不知她這是什麼意思,倒是李衛沉默良久,低聲道:主子可是想要對付靜貴人?”
對於李衛能猜到自己心思凌若並不意外,衆人之中論心思縝密者非李衛莫屬,且又識文斷字,遠非一般奴才所能比,說起來讓他做一個奴才實是委屈了。|當下點點頭拂袖起身,靜悅聲音清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這世間口心懷詭胎、口蜜腹劍並不是只有靜貴人一個,咱們府中就有不少,若每一次都避而遠之,縱然天下再大也無容身之所。”說到這裡她輕輕嘆了口氣道:我已經站懸崖邊了,退一步換來不是海闊天空,而是粉身碎骨。”
“奴婢愚昧。”墨玉和水秀一臉通紅,雖然凌若言語間並非有意說她們,但想到自己適才一心只本着息事寧人態度根本不曾多想便覺臊得很。
“無妨,起來吧,還有你們幾個也都別跪着了。”待他們謝了恩起身後凌若看向垂首不語李衛柔聲道:你覺得此事可行否?”
這個問題顯然很難回答,李衛沉吟了很久方纔面帶難色地道:恕奴才直言,靜貴人如今是皇上身邊寵妃,縱使貝勒爺見了也要行禮,主子想要對付她實不比登天易。不過……”
“不過什麼?”凌若撫着繡有胡姬花領襟問,神色間有幾分期待。
“不過並非全無機會,就看主子等不等得了。”李衛咬一咬牙豁出去道:當今聖上雖尚值盛年,但畢竟已五十有餘,恕奴才說句大不敬話,一旦皇上龍馭賓天,這靜貴人便成了先帝遺妃,只要她不是太后那便好辦了。所謂太妃不過是被遣棄了嬪妃而已,根本沒有地位可言。”
見他停下了話語,凌若微微一笑,似不經意地道:可是我依舊沒有機會,她是太妃,而我也只是一個庶福晉而已,依舊是四面紅牆遙遙相隔。”她知道他必然想到了唯一辦法,只是顧忌太多無法說出口而已。
李衛內心確實不斷掙扎,後面話等同謀逆,若傳了出去難逃死罪,而且於主子來說指這麼一條不歸路未必是好事,甚至會害了主子,可除了這條路他再想不到其他。
凌若靜靜站沉香長窗前沒有出言催促,許久,李衛終是狠下了心,算了,死就死吧,再難走總是一條路,有那麼一線曙光,總好過主子將來走偏了,只見他擡起頭沉聲道:那若登上帝位是貝勒爺呢?”
聽得他這般大逆不道話,除了凌若鎮定自若外餘下者皆是被嚇得不輕,小路子趕緊上去捂住他嘴慌聲道:你瘋了,這種話也敢說出口,莫道皇上春秋正盛,即便龍馭賓天也有太子繼位,怎麼着也輪不到貝勒爺”急切之下這些話脫口而出倒是半點也不結巴。
李衛也是破罐破摔了,抓下小路子手瞪眼道:你以爲太子之位很穩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此言一出,莫說小路子等人即便凌若也爲之惻目,“此話怎講?”
李衛嘆了口氣道:奴才雖然一直貝勒府裡,但對外頭事也有所耳聞,恕奴才說句不該話,太子論賢名不及八阿哥;論才學不及三阿哥;論才幹不及貝勒爺;他能成爲太子只因其母爲孝誠仁皇后。可是皇上選是下一任皇帝,關乎大清百年國運,怎能因一已喜好而枉顧江山社稷?昔日立其爲太子,皇上未嘗不是抱着極大期望,親自教導習政,希望可以培養出第二個明君來,可是觀太子這些年來所作所爲與皇上年輕時天差地別,奴才不信皇上對他全無失望,雖然現皇上身子還健碩尚有時間,但想來太子也是如坐鍼氈,提心吊膽,唯恐皇上對他不滿。”
凌若吃驚地看着他,彷彿第一次認識,良久徐徐吐出憋胸中一口濁氣,看來她還是低估了李衛,能憑隻言片語間便將事情分析如此透徹,心思縝密通透非常人可及,實是一個難得可造之才,若非一場大水毀了一切,說不定他已經考取功名官場上展露崢嶸。
“可這跟貝勒爺又有什麼關係?”水秀還是沒怎麼明白,傻傻地問了一句,話音剛落腦袋上便捱了一下,卻是李衛,瞪了眼道:你笨啊,若皇上不滿意太子,你說皇位會傳給誰?”
水秀恍然大悟明白過來,張着嘴大聲道:我知道,我知道,是其他皇子。”這一句話聽得衆人心搖神馳,貝勒爺也是皇子鳳孫,額娘又是當今四妃之一,若真要傳位其他皇子,貝勒爺未必沒有機會。
“只要一日君沒有登基貝勒爺就一天有機會,奴才只是怕……”李衛欲言又止,面上帶有幾分難色。
“怕貝勒爺沒有爭位之心?”凌若望着穿過窗紙滲進來沉沉暮色脣角漸漸勾起,露出一抹傾城之色,“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現說這些爲時尚早。”
李衛與衆人對視了一眼,一道跪下正容道:奴才們自知人微言輕,但只要主子有吩咐奴才必將赴湯蹈火,所不辭。”雖沒有言明,但他們不是傻子都知道凌若選是哪一條路,管很艱難但是答應了就再無反悔之理。
“好好”凌若含了笑一一扶起衆人道:從今往後我們休慼與共,禍福同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