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完九九消寒圖中“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後一筆時,終於熬過了嚴冬,迎來康熙五十年春天,萬物復甦,春歸大地。
除掉佟佳氏後,凌若難得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只是不曉得是否春困原因,入春之後,她極是容易犯困,經常剛醒來沒多久又打起了哈欠。
有一次胤禛來看她,聽聞她這樣嗜睡,笑稱其可是懷了孕,纔會這般睡不夠。他原是一句玩笑話,不過爲了慎重起見,還是召大夫來把把脈,哪知這一把,竟真是喜脈。
凌若沒有想到,自己盼了許久孩子,竟來得這麼突然和悄無聲息,相較昔日懷霽月時,這次除了嗜睡之外,再沒有其他症狀,噁心嘔吐,食慾不振是半點都無。
而這也是她即使知道自己月事逾期近半月未來,也沒有往有孩子這方面想原因。
凌若還沒有回過神來時,胤禛已經伸手撫上她平坦腹部,眼中是溫柔笑意,“若兒,你這裡又有了咱們孩子呢!”
這句話令凌若想到了早夭霽月,鼻尖一酸,澀然道:“霽月無福,連阿瑪都沒有看一眼就匆匆去了,如果她活着,如今也有五歲了,都怪妾身這個做額娘不好,沒好生保護她。”
提到霽月,胤禛亦是默然,許久,他凌若額頭輕輕印下一吻,抵額道:“過去事別再想了,這個孩子一定不會像他姐姐那般福薄,定會平安長大,開口喚你我一聲阿瑪額娘。”
“真嗎?”凌若仰頭,目光中有揮之不去害怕,一直盼着能再懷孕,可真到了這一刻,卻又忍不住害怕。
“相信我,一定可以!”
他話令凌若彷徨心漸漸安定下來,是啊,上一次不能保護自己孩子,那麼這一次,她一定要保護好他,讓他平安喜樂地來到這個世上。
溫存了片刻後,胤禛忽地揮手示意水秀等人退下,連胤禛自己從不離身周庸也被揮退,顯然他有話要單獨與凌若說。
“若兒,你老實告訴我,李衛……是不是你故意安插佟佳氏身邊?”這一刻,胤禛聲音彷彿能夠滴水成冰,不等凌若說話,他又補充道:“我只給你一次機會,你想好了再回答。”
有詫異掠過眼底,卻不是很多,從一開始,凌若就沒有想過這件事可以徹底瞞住胤禛,他是那麼精明多疑,又自小深宮中長大,見多了各宮娘娘主子爾虞我詐,爲爭寵奪愛無所不用其極手段;平日無事尚要疑三分,何況此事有跡可尋。
李衛一直是她身邊侍候,突然有一天就被佟佳氏要走,而佟佳氏之所以會被廢爲庶人,恰恰就是因爲李衛倒戈相向。重要是,出事後,凌若還替李衛求過情,雖然婉轉,但相信已足夠胤禛起疑。
只是李衛是爲了替她辦事而身處險境,要她眼睜睜着着李衛被佟佳氏牽連受害,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做過事,再去後悔是無用,何況她並不後悔,片刻沉吟後,她擡眸,望着一直以審視目光盯着自己胤禛,“是,李衛確是妾身有意放佟佳氏身邊。”
“爲什麼要這麼做?”他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令人揣測不出喜怒如何。然凌若清楚,自己下一句回答,必將影響胤禛今後待自己態度。說到底,身邊人爲了恩寵與地位耍手段使詭計,始終是胤禛不願見情況,凌若可不會自以爲是認爲,她胤禛心中地位已經到了可以無視這一切地步,若是那位八福晉倒還有些可能。
緊張地思索了一會兒,凌若有了主意,緩緩說道:“四爺可還記得咱們剛回京之時,嫡福晉便與咱們說佟佳氏有了身孕?”
這件事胤禛自然記得,只不知凌若爲何要此時提起,卻聽得她繼續道:“妾身無能,自五年前早產生下霽月後,就一直再沒有過身孕,雖四爺不說,但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妾身總盼着有朝一日能再爲四爺生下一男半女,所以……”說到此處,她耳根子有些發紅,帶着幾分羞澀道:“所以私下裡曾尋機會問太醫求過生子方子,當時太醫曾順口叮囑過幾句,說想要求子,好是趁月事後七天至十五天這段時間,因爲通常情況下,這段時間以外是很難受孕,尤其是月事過後七天內,基本不可能。”她與容遠關係是萬萬不能透露與胤禛知,只能含糊地推到太醫身上。
飛地將這段話講完,凌若摸了摸自己發燙到不行臉頰,定一定神後方才繼續道:“妾身隱約記得佟佳氏被禁足前一段時間,王爺只寵幸過她一次,難道她當真這麼巧就有孕了?所以妾身去翻了彤冊,發現王爺是她月事後第四天寵幸她,而照太醫話,這個時候是不可能有孩子,所以那時妾身就起了疑心。”
“既如此,爲何不直接與我說?”胤禛面無表情地問。
凌若不安地絞着手指低聲道:“這一切都是妾身私下揣測,根本不知真假。何況此事是嫡福晉親口所稟,事情未查清楚之前妾身怎敢妄下斷言。還是後來一次佟佳氏來淨思居,覺得李衛機靈聰明,想要收他身邊侍候,妾身不好拒絕便答應了下來。但是去之前,妾身曾再三叮囑過李衛,不論是以前還是將來,他要忠心主子都不是妾身或佟佳氏,而是四爺。這雍王府從來就只有一個主子,不論是妾身這些人,還是李衛他們,自入這王府門口起便應該生生世世忠於四爺一人,以報四爺厚待恩德。”說及此,她頗有些欣慰,“李衛記住了妾身這句話,所以那日,他纔會當着四爺與所有人面拆穿佟佳氏真面目;這份忠孝之心,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正因爲如此,妾身才會替他求情。”她頓一頓忽地跪下來道:“當初妾身讓李衛去佟佳氏身邊固然動機不純,但皆是爲了皇室與王爺血脈着想,並無半點私心,而李衛是對王爺一片赤膽忠肝,求王爺明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