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臣弟心中,皇上與皇后從來就是無分彼此,同爲大清之尊,救不了皇后,就等於救不了皇上,臣弟思及多年來與皇上的情誼,心中難過,這才忍不住落下淚來。 ”
“是嗎?”弘曆輕哼一聲,語氣陰寒地道:“當年,若不是英格從中攪和,今日,皇后就不是皇后,而是和親王嫡福晉了,老五就沒有覺得遺憾嗎?”
“臣弟與皇后無緣,就算真有什麼遺憾,那也是二十餘年前的事了,如今,臣弟心中只有福晉與幾個子女。”
弘曆一言不發地盯着弘晝,雖然後者說得合情合理,挑不出什麼錯來,但他始終覺得弘晝對瑕月的心意沒有那麼簡單;自從長大後,除了自己死裡逃生從福州回來,弘晝喜極而泣那一次之外,就再不曾見弘晝落過淚,這一次卻失態落淚,實在難令他不懷疑。
“希望……你說的都是真的。”這般說着,弘曆揚聲道:“來人,傳陶安!”
弘晝滿心苦澀,弘曆果然還是傳了陶安,這一次……看來是逃不過了,只是不知,弘曆最終會如何對他,是貶,是廢,亦或者是殺!
未過多久,四喜帶着陶安奉旨前來,後者仍是那古怪的脾氣,朝弘曆拱一拱手便算是行過禮了,普天之下,也就他敢如此了。
弘曆將目光從弘晝面上移開,冷聲道:“陶安,朕問你,你曾發誓此生不再行醫,爲何五日前,和親王去尋你,你又願意破誓?他都與你說了什麼?”
陶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弘晝,徐徐道:“我曾救了一個不該救之人,從而害得我女兒枉死,也令我關了醫館,發誓此生再不行醫,所以他來見之時,我本是堅決不肯的;不過,他說了一句話,令我改變主意。他說:皇后娘娘賢德之名,天下皆知,不知有多少百姓受過她的恩德,若因爲我不肯救,而使得皇后枉死,我此生的罪孽就會更重,說不定,還會害得我女兒無法輪迴轉世,幾經思量,我終決定破誓救人。”
他的回答令弘晝滿心驚訝,這個陶安……不是恨自己以他女兒骸骨相威脅嗎,怎麼這會兒又幫着他說話?
弘曆亦頗爲詫異,疑聲道:“就只有這些嗎?”
“還有一件。”陶安道:“王爺許諾,只要我能救得了皇后,他就爲我女兒建造祠堂,讓我女兒可以受人間煙火。”
弘曆默然未語,許久,他道:“下蠱之人找到了嗎?”
“已經有眉目的,但具體是哪個人尚不能確定,還需要一日時間。”面對陶安的回答,弘曆點頭道:“這裡沒你的事了,退下吧。”
在殿門重新關起後,弘曆走到弘晝身前,親自將他扶起,有些愧疚地道:“是朕不好,誤解了你。”
“與皇上無關,是有心人藉此生事,想要離間臣弟與皇上。”弘晝的話,令弘曆眉眼間陰戾之色頓現,冷聲道:“不錯,而且能將子虛烏有之事,傳得似模似樣,這個人沒少費心思。”眸光一轉,落在四喜身上,“去查,看這流言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不等四喜答應,弘晝已是道:“皇上,有一句話,臣弟不知該說不該說?”
弘曆和顏道:“此處沒有外人,你儘管說就是了。”
弘晝仔細斟酌了一下語句,道:“三阿哥……他是否對皇后不滿?”
弘曆挑一挑濃眉,訝然道:“永璋對皇后一向孝順體貼,皇后病重,他不顧危險,主動請纓去山上獵虎你也是知道的,怎麼問這樣的話?”
“臣弟當時纏住雄虎,讓寧二與三阿哥他們去洞穴中捕捉雌虎,結果黑暗之中,雌虎被殺身亡;事後,臣弟一一問過當時入洞之人,皆說沒有殺過那頭雌虎;當然,他們有可能是在撒謊,但臣弟問過雌虎被殺之時,他們各自的位置以及前後之人,皆能對得上,唯獨說不出三阿哥的位置。”
弘曆擰緊了雙眉,遲疑道:“或許是他們沒有留意永璋。”
“不無這個可能,但皇上您再想一想,皇后並非三阿哥生母,三阿哥當真會爲了皇后娘娘,連性命也不要嗎?”
這一次,弘曆沒有說話,他想起當日弘晝獵虎歸來後,永璋沒有問一句瑕月的病情,只是一味說弘晝面對猛虎時如何英勇,如何捨命相捕,又如何落淚……
正是這些看似讚賞的話,令他對弘晝起了疑心,難道……真是永璋所爲?可他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半大的孩子,怎麼會有這樣惡毒狡猾的心思,這實在令他難以相信。
沉默良久,弘曆低聲道:“你想說,這次的流言也是永璋製造出來的?”
“臣弟不敢肯定,但確有這個可能,皇上要查,不妨從三阿哥那邊開始查起。”既然陶安幫他說話,那麼製造流言之人,就絕對不會是陶安。
正自這時,外頭傳來嘈雜之聲,緊接着小五走了進來,帶着一絲愴惶道:“皇上,御膳房的阿蓮在房中暴斃。”
“阿蓮?”弘曆重複着這個陌生的名字,疑惑地道:“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暴斃?”
“暫時還不知道,她是杭州府從民間徵調的女子,被安排在御膳房當差,剛纔有人回屋的時候,發現她口鼻流血,這會兒已經有人去查了,太醫也去了。”
若是換了平常時候,弘曆不會太過在意一個宮女的死,但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先是瑕月中蠱,之後流言四起,剛剛弘晝猜測此事涉及永璋,眼下又有宮女突然暴斃身亡,令他難免猜測當中的關聯。
弘曆想一會兒,道:“老五,陪朕一起去看看。”
“是。”弘晝應了一聲,隨弘曆一起來到位於行宮最角落裡的宮人住處,其中一間屋子的地方,聚焦了許多宮人,一個個皆伸長了脖子往裡看,瞧見弘曆過來,連忙跪下行禮,原本在屋中檢查的太醫也匆忙走了出來。
弘曆垂目道:“可曾查到阿蓮暴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