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盯着他們道:“朕還沒說什麼,你們倒是先爭着認起罪來。”
永璜低聲道:“這是我自己的事,與你們無關,趕緊走開。”
永璋咬牙道:“皇阿瑪說過,兄弟手足之間,要守望相助,共同進退。再說,若不是我們幾個一起在皇額娘靈前打盹,皇阿瑪也不會這麼生氣;所以,要罰就一起罰。”
永璜眼圈發紅,他真的沒想到,永璋會在這種情況下站出來,他一直都以爲永璋在金氏的教導下,會與他們疏遠,沒想到,永璋始終還是將他當成了兄弟。
弘曆此刻正在氣頭上,如何聽得進他們這些,咬牙道:“好!朕就將你們一起罰!”
正在這時,一個意外的聲音傳入衆人耳中,“皇帝這是要罰什麼人啊?”
弘曆一怔,擡頭看去,只見凌若正扶着水秀的手往他走來,在其身後還跟着愉妃,他連忙躬身道:“兒子見過皇額娘,您怎麼過來了?愉妃怎麼也一起來了?≡≡書≡吧≠小≡說.ba”
“回皇上的話,臣妾剛纔在宮門處恰好遇到皇額娘,便一起進來了。”適才愉妃看到凌若過來,躲閃已是不及,便假意裝着纔剛過來,與之一起入內。
凌若睨了愉妃一眼,道:“哀家聽說,皇上罰了永璜他們跪在外頭,便過來看看,哪知一進來就聽到皇帝說要責罰他們,到底出什麼事了?還有,皇貴妃怎麼也跪在地上?”
“啓稟皇額娘,永璜等人在守孝之時躲懶睡覺不說,之後對皇后說出極爲不敬之語,實在放肆至極,兒子氣憤他的無禮,所以打算懲治他。”
在聽完他的話後,凌若道:“原來如此,依着皇上所言,確實是該懲。”
瑕月聞言,急忙道:“皇額娘,永璜他們畢竟還年幼,一時衝動,說了不該的話,但其心本善,還請皇額娘再給他們一個機會。”
凌若微一點頭道:“皇貴妃所言也有道理,重點在於讓他們明白自己的錯處,往後有所改進,而不是罰,皇帝你說對不對?”
凌若明擺着是要弘曆大事化小,輕罰永璜他們就算數了,弘曆對此雖不認同,但他生性至孝,不願拂逆凌若的意思,只得道:“皇額娘說得是,就罰永璜他們受杖十下,小懲大戒,希望他們牢記這個教訓。”
愉妃緊張地拉過永琪跪下道:“皇上,永璜才只有五歲,又一向體弱多病,怕是受不起梃杖,還望皇上開恩。”
“永琪的杖刑就免了。”就算愉妃不說,弘曆也不打算責罰永琪與永珹,真正令他動怒的,只有永璜與求情最多的永璋。
在愉妃鬆了口氣的時候,凌若涼聲道:“堂堂大清皇子,卻受梃杖之刑,且一下子就是好幾個,皇帝認爲傳出去好聽嗎?”
一聽這話,弘曆便知凌若對自己的處置不滿意,無奈地道:“兒臣魯莽,不知依皇額娘之見,該如何處置永璜他們?”
凌若掃了諸人一眼,道:“皇后還未移棺,尚需庶子守孝,就讓他們繼續留在此處守孝,也算是將功折罪了,皇帝以爲如何?”
這個懲罰等於是沒有罰,可見凌若心裡偏着永璜他們,弘曆無法接受這個做法,道:“啓稟皇額娘,如此輕罰,只怕他們不會記着。”
凌若目光一轉,望着永璜幾人道:“你們都記着自己的錯了嗎?”
“孫兒……”永璜剛一開口,凌若便道:“永璜,不管怎樣,你頂撞你皇阿瑪,就是犯了錯,明白嗎?”
瑕月唯恐永璜不懂凌若的提點,焦灼地道:“不錯,永璜,快些認錯,不要再犯倔了,聽額孃的話。”
永璜看了她一眼,低頭道:“孫兒明白,孫兒知錯。”
凌若點一點頭,在永璋他們也分別認錯後,對弘曆道:“皇帝,一個個都已經知錯了,你還要重罰他們嗎?”
弘曆無奈地道:“既是這樣,自然不必再罰,希望他們謹記這次的教訓,往後不要再犯同樣的錯。”
“相信他們會記住。”說罷,她示意永璜幾人起身道:“瞧你們一個個髒兮兮的樣子,都回去換身衣裳,然後繼續來此守孝。”頓一頓,她看向瑕月,帶着微不可聞的嘆息道:“皇貴妃也回去吧。”
在衆人皆離開後,凌若就着弘曆的攙扶,來到擺放着梓棺的大殿,在默然看了許久後,她道:“哀家知道,皇后離去,對皇帝而言,是一件很難過的事,但有些事情,不宜太過勉強。”
弘曆垂目道:“兒子從不曾勉強任何人。”
“若真是這樣,就不會有剛纔的事。”說着,凌若嘆了口氣,道:“雖然哀家沒有聽到永璜之前的話,但能令皇帝氣成這樣,哀家多多少少也能猜得出來一些。永璜自然有所不對,但未必就是沒有道理,你給予皇后的太多,而給予別人的,卻極少,這樣真的公平嗎?”
弘曆臉色一變,道:“連皇額娘也認爲朕不該給皇后這份哀榮嗎?”
“皇帝要給,哀家自然不會說什麼,但是,這份哀榮當真給的其他人心服口服嗎?還有長樂,她的事情,可以當成從來沒有發生過嗎?”
弘曆沉聲道:“皇后已經去了,爲何你們非要抓着以前的事不放,難道她的死,還不足以彌補這一切嗎?”
“你還是不明白哀家的意思。”凌若搖頭道:“你可以悲傷,但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着你一起悲傷,就算讓你勉強要來了,又有什麼意思呢?再者,逝者已去,當多關心活着的人,否則等生者亦變成逝者的時候,就來不及了。”
弘曆垂目,淡淡地道:“兒臣知道了。”
面對他的回答,凌若暗自嘆氣,弘曆根本沒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不過是表面應付罷了。
有些事,始終要他自己去看穿看透,她這個做額孃的,只能在一旁稍加提點。
永璜在跟隨瑕月回到延禧宮後,一言不發地跪在地上,看得不知就裡的知春等人好生奇怪。
瑕月默默地看着他,許久,道:“爲何要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