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除夕

“你若喜歡,以後我年年都來陪你過年,只要你別嫌煩就行。|”溫如言眸光含淚地笑道,當初她幫凌若廷醫未必沒存了私心,但現卻是真心拿凌若當姐妹看待。

“不會,永遠不會。”凌若握着她手鄭重道,彷彿許下一世諾言。

兩人相視而笑,康熙四十三年除夕,凌若第一次沒有家人中度過,但她並不寂寞,因爲有溫如言有墨玉陪着她。

這日用過午飯,墨玉與素雲負責一旁擀皮和餡,凌若與溫如言一起包了許多餃子,到了晚膳時分拿到廚房去下鍋煮了,端回來時還是熱騰騰。

墨玉小心地倒了一小碟鎮江陳醋然後取過竹筷遞給凌若兩人,“姑娘和溫格格嚐嚐味道怎麼樣?”

“你們也忙了一天了,一道坐下吃吧。”凌若含笑道。

墨玉連忙搖頭,“奴婢們還是等姑娘們吃完了再吃吧。”素雲亦一旁附合,“萬一被人看到了該說奴婢們沒規矩了。”

“讓你們坐下就坐下哪來許多話,再說大過年誰還會來這裡,待會兒餃子涼了可就不好吃了。”見墨玉兩人還那裡磨蹭,凌若佯裝不悅地道: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

溫如言亦勸道:是啊,你們若執意這樣反倒顯得生份了,何況吃餃子本來就是要人多些才熱鬧,光我們兩人未免寂寞了些。再過一會兒這府裡就該放煙花了,正好可以一邊吃一邊看。|”

墨玉兩人見推辭不過只得依言坐了,其實兩人早就餓了,此刻聞到香噴噴餃子哪還忍得住,當即埋頭苦吃。

“咻――呯!”一團五彩火焰夜空中炸開,化做一朵唯美奪目花朵,旋即隱沒黑夜中,但很有多煙花升空,一個接一個綻放,將夜空點綴猶如白晝,時而如金菊怒放、時而如牡丹盛開、時而又如彩虹翩躚、巨龍騰飛,令人目不瑕接。

但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繼四貝勒府之後,五貝勒府、八貝勒府、十貝子府、十三貝子府等等紛紛開始燃放煙花,點亮京城每一個角落,不論身何處,只要擡頭皆能看見漫天火樹銀花。

墨玉不知何時停下了吃東西,擡頭怔怔看着令人目眩神移煙花,良久才喃喃道:真好看,比上回八貝勒大婚時還要好看。”

素雲撇撇嘴不屑地道:你是第一回見嗎?每年都這樣,現還不是真正熱鬧時候,待子時那會兒才叫真好看呢,先是宮中燃放煙花,隨即各府各院都會跟着放,整個京城上空全是煙花,可熱鬧了。”

“真嗎?我家住京郊,那裡雖然也放煙花但遠不及這裡熱鬧。”墨玉眼睛眯成了一條線,興奮地拍手道:那我一定要等過了子時再睡。”

“你愛幾時睡就幾時睡,只要明日別起不來就成。”凌若笑語了一句,起身與溫如言一齊攜手走至院中,管隔了很遠,但院中依然瀰漫着硝煙氣息。

溫如言環視了璀璨無比夜空一眼感嘆道:好,一轉眼一年又過去了,從康熙四十年入府到現已是三年有餘,人啊,就這麼不知不覺中老去。”

“姐姐正值青春韶華,何來老字一說。”長風漫卷,吹得耳下那對琉璃纏絲耳墜晃動不已,人慾靜,風卻不止。

“如今尚可說青春,那再一個三年之後呢,人總有老去一天,縱然容顏尚嬌心也老了,家人將我送我府原是指望着我能爲他們帶來榮華富貴,可惜,他們打錯了如意算盤。”溫如言攏一攏袖子,遙遙望着那燦爛如許煙花,說起家人時她並沒有多少思念,反倒流露出一種諷意。

凌若黯然,許久才凝望着她瑩白如玉側臉輕輕道:葉氏張揚膚淺,其實遠不如姐姐,只是姐姐特別需要時間去細細體會。”

“可是貝勒爺沒有這個時間與心思。”她回眸一笑,冰藍色衣衫夜風中翻飛如蝶,欲飛但是飛不起,似乎被一根無形絲線牢牢縛住,有一種莫名悲傷裡面,“貝勒爺心早已許給了一個人,既是無心人又何來心去細細體會其他女子美與好,眼下他只能看到流於表面東西,譬如家世,譬如美貌。”

驚訝凌若眉間浮現,“這些話是誰告訴姐姐?”

溫如言澀笑道:何需人告訴,自己想想就明白了,莫看貝勒爺眼下寵着葉氏,其實她貝勒爺心中什麼都不是,寵只是寵罷了,並無情意其中。”

“若兒。”這是她第一次喚她名字,溫柔如靜水流過耳際,“當初我爲你廷醫未必沒存了私心,但現已經不重要了,不論你信與不信,我只希望你好。若兒,你有驚人美貌,終老攬月居太可惜了,當有精彩人生纔是。”說到這裡她又嘆了一聲,如落花墜地,流水飄零,“何況……你美貌註定你人生會是一個極端,不是極致榮耀就是極致悲哀,這王府中會有太多人容不下你。”

夜空極致燦爛後逐漸歸於寧靜,偶爾有零星煙花升空綻放,留下絕美而剎那永恆。

“我明白。”長久靜寂之後,凌若打破了沉默,此刻她眼裡再沒有了遲疑,一字一句道:我說過,以後每一年除夕都要與姐姐一起過,凌若絕不食言。”

“那就好。”溫如言終於放心了,那句話已經是凌若對她好保證,“很晚了,我該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嗯,我知道了。”目送溫如言離去,凌若折身回屋,吃得滿口湯汁墨玉看到她進來不好意思地笑笑,抹手起身道:奴婢這就把東西收了然後服侍姑娘睡覺。”

“不急,我還想再坐一會兒。”凌若憐惜地用帕子拭去她嘴角汁水,“你若累了話先下去休息吧,東西留着明天收拾。”

“奴婢不累。”墨玉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速將碗筷收拾好,但是看到桌上還剩着一盤餃子她犯了難,不知該如何處置好,想了半天還是決定留着等明天熱熱再吃,也省得浪費。

墨玉一心要等着看子時煙花盛會,凌若又毫無睡意,乾脆陪她一道等,她也想看看滿京是煙花盛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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