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近前,金姑已經攔住道:“你先站一邊,主子還要替七阿哥擦身。”
金姑話音剛落,雨姍便端着一盆熱水進來了,金姑同樣其靠近前攔住,由她自己端了來到劉氏身前,不動聲色地道:“主子,可以替七阿哥擦身了。”
劉氏點點頭,強忍悲痛,解開根本就已經死去弘旬衣裳,仔細地替他擦着,然後金姑遮掩下,迅速替弘旬換好衣裳,讓他繼續像剛纔那樣,睡搖牀中。唯有如此,纔可以讓奶孃她們錯以爲自己離開前,弘旬還好好活着。
爲怕雨姍懷疑,金姑裝模作樣地道:“七阿哥睡得可真熟,這樣擦身換衣都沒醒呢!”
奶孃有意討好劉氏,順着她話道:“姑姑有所不知,七阿哥一向安靜乖巧,常常一睡就是半天,除了吃奶,都不怎麼醒呢。”
劉氏將換下來衣裳交給奶孃,低聲道:“讓七阿哥好生睡着吧,不要吵他。”待奶孃答應後,她朝金姑道:“咱們走吧。”
金姑應了一聲,扶着劉氏離開,他們走後,雨姍走到搖牀邊看了弘旬一眼,見他確實熟睡,放下心來,同樣叮囑了奶孃一句後便離開來了。
從踏出東暖閣一直到回到永壽宮,劉氏都保持着妃嬪該有儀態,邁着端莊而優雅步伐,中途甚至還遇到了遊園回來成嬪,笑談幾句方纔各自回宮。
然,這一切,邁進永壽宮後,就迅速瓦解崩潰,一切優雅笑容都消失不見,甚至還院子裡時候,劉氏就像一個破娃娃一般,摔倒地,任金姑怎麼使勁都扶不起她。宮人看到這怪異一幕,紛紛跑過來,卻被金姑厲聲喝開,只命海棠近前。這永壽宮裡,金姑就相當於半個主子,沒一個宮人敢不尊她話,雖然好奇,卻遠遠退開,不敢靠近一步。
唯一一個近前海棠,卻被金姑吩咐趕緊去關宮門,以免外頭經過人看到劉氏現這個樣子。待宮門關好後,方纔與金姑一人一邊扶着渾身無力劉氏進殿,途中,金姑一直劉氏耳邊說着話,“主子,您撐住,千萬撐住!”
好不容易到了裡頭,海棠將殿門關起之後,一直髮抖劉氏再也忍不住心中悲傷,痛哭出聲,她哭了許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金姑什麼也沒說,只是不住地撫着劉氏後背,她明白,對於此刻劉氏來說,需要是一場痛哭,心情渲瀉心中痛苦與內疚。
哭到後面,劉氏彎腰嘔吐了起來,然除了清水之外,再沒有嘔出什麼東西來,也是,她自昨夜裡起,就一直沒有吃下過任何東西。
海棠手忙腳亂地絞來面巾,待劉氏吐完之後,將她嘴角殘漬拭去,心疼地道:“主子,您莫要難過了,七阿哥天有靈,一定不會怪你。”
劉氏這個樣子,海棠就算不問也知道,七阿哥一定已經死了,否則她不會難過至此。
劉氏涕淚滿面地道:“不,他一定會怪我這個額娘,我將他生下來,卻不曾好好將他養大,反而還親手……”後面那幾個字,她怎麼也說不出來。
金姑接過海棠手裡面巾,仔細拭着劉氏眼淚,然剛拭去便立刻又有眼淚流出,彷彿永遠也拭不,“是上天不讓七阿哥長大,七阿哥那麼懂事,他知道不能怪主子。”
“金姑,你不用安慰我,就算他命中該絕,也是我孩子,我……我怎麼可以殺了他!我好殘忍,好殘忍啊!”劉氏看着自己手,回想起剛纔將弘旬掐斷氣場景,頓時又嘔吐了起來,這一次,不再是清水,而是黃色膽汁,苦澀不堪。
看到劉氏痛苦樣子,金姑有些後悔剛纔讓劉氏動手,若她能夠堅持一些,劉氏就不會因爲手弒親子而那麼難過。
“主子,您聽奴婢說,這宮裡,殘忍是必須要學會東西,你不對別人殘忍,別人就會對你殘忍!”盯着劉氏被淚水盈滿雙眼,金姑一字一句地道:“真正害死七阿哥人,不是您,而是皇后、熹妃、慧貴人、溫氏,若不是他們千方百計加害主子,害得您早產,七阿哥怎麼會身子虛弱,怎麼會被何太醫斷定活不過兩月?!說到底,這些人才是罪魁禍首,您若是想七阿哥天之靈得到安息,那麼就讓這些人爲七阿哥償命!至於您自己,不過是早一步讓七阿哥解脫而已,若真這樣拖下去,說不定七阿哥會受多痛苦。”
“真嗎?”金姑勸說下,劉氏漸漸平靜下來,淚水亦漸漸止住,不再如剛纔一般落個不停。
金姑肯定地道:“自然是真,奴婢什麼時候騙過你。”
劉氏默默點頭,其實金姑這些話,她一直就是明白,否則也不會設下這樣一個圈套。只是親手掐死孩子觸動太大,令她一時間難以自持,纔會生出動搖之意,待得平靜下來後,理智慢慢回到腦海中。
沉默許久後,劉氏深吸一口氣道:“不錯,本宮縱負滿身罪孽,也不過是爲了好好活下去而已,若非這些人將本宮逼得喘不過氣來,本宮根本不必沾上弘旬鮮血。”
“主子能明白過來就好。”金姑輕籲一口氣,又道:“主子剛纔一路回來,表現得很好,就算到時候慧貴人指是主子下手,也沒有一個人會相信,而剛纔遇到成嬪,甚至還能幫主子做證。”
劉氏用力揉了一下臉,點頭道:“是,咱們現只要等着水意軒那邊傳出弘旬被害消息就可以了。”這般說着,耳邊忽地聽到啼哭聲,好像是弘旬……
這個念頭剛出現便被她生生掐斷,弘旬已經死了,她再也不會聽到弘旬哭聲,不是弘旬,不是!
強迫自己冷靜一些後,側耳聽,啼哭聲依舊,不過已然可以聽出是弘瞻,忙道:“金姑,你去看看,是不是弘瞻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