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已經這個時候,還吵吵嚷嚷的成什麼體統,難道你們想讓皇上走也走得不安心嗎?”那拉氏上前制止,在說到最後一句時,她聲音發顫,強忍已久的淚亦落了下來。
見那拉氏如此,衆人心中的悲傷更甚,紛紛大聲哭泣了起來,凌若用力捂着耳朵,可是哭聲還是不斷地從四面八方鑽進來,她大叫着,發瘋一樣地大叫,沒用,所有人都在哭,她阻止不了,就像她阻止不了胤禛生命的流失一樣!
望着安靜躺在牀上的胤禛,凌若憋了數天的淚終於如決湜的洪水一樣洶涌而出,帶着無盡的絕望,“爲什麼要死,爲什麼要違背諾言,爲什麼要離開我,爲什麼啊!”
沒有人回答凌若,就像沒人可以改變生死一樣,一切皆是命中註定。
烏雅氏掩面傷痛之餘,心下也在奇怪,怎得過了這麼久,允禩與允禵還不進來,有什麼話需要說這麼久。
想到允禵,她又有些擔心地望了跪在地上的弘時一眼,按理來說,他纔是順位的第一繼承人,可惜他天資有限,無法掌管好這個龐大的帝國。所以,允禵繼位,纔是最好的選擇,希望弘時有自知之明,到時莫要胡纏不休。
正自轉念間,一個小太監從外頭走了進來,附在允祥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允祥面色微微一變,低聲道:“確定嗎?”
“應該不會錯,好幾個都瞧見廉親王和十四阿哥他們離開,因爲沒有十三爺的話,所以不敢阻攔。”小太監仔細回着。
允祥略思了一會兒,走到胤禛榻前,低聲道:“皇上,八哥和十四弟他們已經出宮了。”
衆人不解地看着允祥,胤禛已經成這副模樣了,如何能聽得到他說話,然下一刻,所有人都像見了鬼一樣,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隨着允祥話音的落下,本該將死的胤禛竟然睜開眼來,繼而側身坐起,猶如沒事人一般,問道:“被老八他們察覺了?”
“應該是。”衆人之中唯獨允祥毫無驚色。
“可惜了。”胤禛輕嘆了口氣,可惜什麼他沒有說,允祥卻是明白的,這一次確實是可惜了。
“老四,你……”烏雅氏目瞪口呆地打量着恍如沒事人一般的胤禛,一時半會兒竟不知該怎麼說纔好。
胤禛起身淡然道:“讓皇額娘受驚了,兒臣沒事。”
“你……真的沒事?可是燈會那日哀家明明看到你流了許多血。”驟然看到胤禛好端端在自己眼前,烏雅氏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胤禛摸了摸還裹着紗布的額頭道:“是,兒臣當日是受了傷,卻沒有嚴重到危及性命的地步。”
“既然如此,那爲何要故意裝成傷重的樣子?”烏雅氏問出了衆人心中共同的疑問。
胤禛沒有回答,倒是允祥道:“皇上認爲燈臺上的事是有人故意加害,所以決定將計就計,來一個引蛇出洞。”
烏雅氏心裡“咯噔”一下,聯想到允祥剛纔的話,隱約明白了什麼,同時有一種止不住的駭意在四肢百骸擴散,令她整個人都陷入了不安之中。
“皇帝……”她剛想說什麼,胤禛已是道:“皇額娘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朕晚些再去給皇額娘請安。”說罷不顧烏雅氏的拒絕,命宮人將其送回慈寧宮,隨後又命除了凌若與允祥之外的所有人都退下。
那拉氏等人雖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看到胤禛平安無事已經足夠了,至少他們知道,後宮與前朝皆不會變天了,至於他們也可以繼續過着原有的生活。
在養心殿重歸平靜後,胤禛看向從剛纔起就一直盯着自己的凌若,輕笑道:“怎麼,朕醒了你不高興嗎?”
凌若連忙搖頭,目光始終未離胤禛左右,既有歡喜又有害怕,她害怕這是一場夢,夢醒之後,現實依然殘酷的讓她崩潰。
“皇上,真的是你嗎?你好好的活着?”許久,凌若終於鼓起勇氣問出心中的話,同時手顫抖地伸出去,想要感覺胤禛的真實。
“是,朕活着,朕沒有死!”胤禛一把握住她猶豫不前的手放在自己臉頰上,“感覺到了嗎?”
指下的肌膚是暖的,像記憶中一樣溫暖,這一刻,凌若終於放下了心,衝到胤禛懷裡,緊緊抱住他,放聲大哭。
年氏會誤會凌若鐵石心腸,胤禛卻不會,沒人比他更清楚凌若這幾日是怎樣過來的,她一直守在自己榻邊,一步不離。
不哭,不是因爲不傷心,而是因爲害怕,害怕眼淚,害怕失去。
胤禛沒有說什麼,只是任由凌若哭着,他知道凌若憋得太久太痛,需要一個機會好好發泄一番。
在哭過後,凌若也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原來那日胤禛在點九蓮寶燈被突然冒出來的大火吞噬進去時,第一時間想到了空心的燈臺下面可以躲避,千鈞一髮間,他用盡全力將腳下的木板踏破,掉落到燈臺下面,沒有了持續的烈炎,身上那些餘火很快就被撲滅,不過他在掉下來的時候,磕到了頭,流了不少血。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令胤禛心生警惕,認爲是有人故意在九蓮寶燈中動了手腳,想要加害於他,所以他在出了燈臺後並沒有立刻現身。恰好這個時候,允祥尋過來發現了他,允祥心中對這場大火同樣有懷疑,所以兩人一合計後,決定演出好戲,看看究竟是什麼人想對胤禛不利。
之後的事就如凌若看到的那樣,故意裝作傷重的樣子,爲了演得逼真,胤禛還故意將頭上的傷口弄大,流出更多的血,使得看起來很嚴重的樣子。其實不過是皮外傷罷了,看着嚇人,其實沒什麼大礙。
而齊太醫等人,在第一次診治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胤禛無事,所謂傷重不治的話,皆是出自胤禛授意。爲了保證這件事不被泄露,所有太醫都被勒令留在了宮中,不許出去。
這幾天來,胤禛意識一直是清醒的,能感覺到和聽到身邊的一切,但爲了計劃,他不得不裝成昏迷不醒的樣子,只將一切事情交給允祥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