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額娘與令嬪娘娘看好。”這般說着,永珹扣指在脣下,有清脆的哨聲在殿中響起,緊接着,便聽到一聲又一聲的“娘娘萬福”、“娘娘金安”,而說這些的,正是那隻不起眼的虎皮鸚鵡。
黃氏驚喜地望着那隻叫個不停的鸚鵡,直至哨聲停下,鸚鵡方纔閉了嘴,不再學舌,永珹則從隨身小袋中掏出一把蘇籽添在盛放食物的器皿內。
魏靜萱笑言道:“竟有這樣玲瓏可愛的鸚鵡,難怪四阿哥說會被人搶去呢,本宮見了也喜歡得緊,恨不能帶回倚梅軒去養着;對了,你是怎麼尋來的?還有是否只要哨聲響着,它就會不停地叫?”
她的誇讚令永珹很是高興,彎了眼道:“是,哨聲不停,它學舌之聲就不會停,一直叫到嗓子啞了爲止,不過林長壽說了,不宜讓它學舌才久,否則以後它怕是不願再叫;不過可不是隨便什麼哨聲就可以讓它叫,得有特定的旋律與音節呢,我剛纔與他學了很久呢。除了哨聲,餵它吃蘇籽,它一樣會叫。”林長壽是內務府管事,專管宮中豢養動物。
魏靜萱微一點頭,道:“這麼說來,也是林長壽幫你尋來的了?”
永珹應了一聲道:“今兒個就是他讓我過去的,這批搜尋來的鸚鵡,就屬這個最會學舌,聲音也最脆。”說着,他走到黃氏身前,“額娘,您往後要是不高興了,就讓它學舌給您聽,等兒臣有空了,再教它幾句,到時候聽起來更有趣。”
黃氏慈愛地道:“額娘沒有不高興。”
永珹皺了眉道:“可是您最近總是皺着眉頭,極少看到您笑。”
黃氏撫過他隆起的眉宇,笑道:“是嗎?不過現在皺眉的那個人好像是你?額娘是不是也得去尋一隻鸚鵡來,然後教它說四阿哥吉祥?四阿哥萬福?”
永珹紅着臉道:“兒臣與您說正經的,您怎麼反而取笑兒臣?”
他這個樣子,惹得黃氏輕笑不止,“好了好了,是額娘不好,額娘不說了,你有這份心意額娘很高興,額娘答應你,以後一定會常笑,不再皺眉。”
聽得這話,永珹頓時高興起來,笑着應了一聲,隨即與吳四一起提着鸚鵡離去,在他走後,魏靜萱溫言道:“四阿哥對您真是孝順得緊,稍稍看到娘娘您有些不高興,便費盡心思去尋了一隻鸚鵡來逗您開心。”
黃氏感慨地道:“是啊,本宮這一輩子,最值得高興的就是有永珹這個孩子,他給了本宮許多歡笑與快樂,本宮如今最大的願意,就是看到他成家立業。”
“臣妾明白,不過……”話說到一半,魏靜萱忽地止了話語,眉宇間隱約可見憂色。
黃氏看到她這個樣子,疑惑地問道:“不過什麼?”
魏靜萱嘴脣動了幾下,最終道:“沒什麼,臣妾沒說什麼。”
“不對,你剛纔有話要說。”見魏靜萱始終不肯開口,黃氏又道:“此處並無外人,令嬪何以不肯直言?”
魏靜萱輕嘆一聲,“並非臣妾不肯直言,而是怕娘娘會誤以爲臣妾蓄意挑撥,所以纔不敢言語。”
黃氏緊皺了眉頭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一次,魏靜萱沉默了很久方纔意味深長地道:“娘娘有沒有想過四阿哥的未來?”
黃氏先是一怔,旋即臉頰微搐,肅聲道:“本宮最大的願望就是永珹平安健康,你所指之事,本宮從未想過。”
魏靜萱欠一欠身道:“臣妾自然明白,但並非所有人都會明白。在諸位皇子之中,四阿哥排行第二,但三阿哥養母已被廢入冷宮,他已是不可能有機會繼承大統,換而言之,四阿哥就成了實際上的長子。”
“就算是這樣又如何,只要本宮在一日,就一日不會讓他去爭奪儲位。”弘曆登基之前,黃氏親眼目睹了他與弘時爲皇位而手足相殘,這件事深深印在她腦海中,再加上她一向生性淡泊,多年來,只安心守着永珹,不論弘曆屬意何人承繼大統,她都從未起過爭奪之意。
“但其他人不會這麼想,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有些人會覺得四阿哥擋了他們的路,從而動了什麼不該的心思,譬如……皇貴妃。”
黃氏愕然看着魏靜萱,下一刻,她搖頭道:“不會,皇貴妃一向疼愛永珹,她不會那麼做,再者,她膝下並無子嗣,爭位之事……”黃氏說到一半忽地止了話語,因爲她想起一件事,瑕月如今懷有龍胎,八個月後,她膝下很可能就會多了一位阿哥。
魏靜萱望了黃氏遲疑不定的模樣,道:“看樣子娘娘也想到了,膝下無子這句話已經不適用於皇貴妃,一旦生下,這位新的嫡長子就會與四阿哥有着直接的利益衝突。”
黃氏茫然地坐在那裡,良久,她有些神經質地搖頭,“不會,本宮說過,皇貴妃對永珹……”
魏靜萱打斷她的話道:“在這些日子之前,娘娘可曾想過您與皇貴妃會走到今日這一步?”
她的話令黃氏無言以對,雖幾次張嘴,卻沒有聲音發出,在一陣長久的靜寂後,她從喉間艱難地擠出一句話來,“我不會讓她傷害永珹的,絕對不會!”
魏靜萱見火候差不多了,沒有再多說什麼,只輕嘆一聲道:“希望這一切,都是臣妾想多了。”
魏靜萱走了,但她那席話所帶來的震驚與惶恐並沒有就此結束,黃氏一言不發地坐在椅中,直至永珹來喚她去用晚膳方纔回過神來。
永珹睜着大大的雙眼,好奇地道:“額娘,您在想什麼?”
黃氏撫過他稚氣未脫的臉龐,神色異常嚴肅地道:“永珹,額娘不會讓人利用你,更不會讓人有機會傷害你,你會好好的,這一輩子都會好好的。”
永珹有些害怕地道:“額娘,出什麼事了?”
黃氏擠出一絲笑意道:“沒什麼,額娘隨口說說罷了,你的功課都做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