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本想去竹林中走走,然墨玉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指稱那裡陰森森的,搞不好有髒東西藏着,說什麼也不肯進去,又不肯一人留在此地,只得作罷。
往前走了一陣,在快到斷橋的時候,凌若突然見到一個熟人,說是熟人,其實不過才見了一面而已。
“我跟你們說,這裡有妖,有蛇妖,她每天晚上都要跑出來吃人,把你們統統都吃掉!”大妞抓着一對從斷橋上來下的男女、陰聲說着,嚇得他們扭頭就走,不敢再多呆一刻。
大妞依然穿着昨天的衣服,不過這次頭上倒是沒戴菊花,改而插了幾根枯枝,她不斷跟那些遊人重複着同樣的話,令那些遊人一下子興致大減,匆匆離去,不過大多數人當她是說瘋話,一笑置之。
“大妞,你二叔呢?怎麼又讓你一人跑出來了?”凌若走過去將逢人就扯的大妞拉到一邊。
大妞歪頭看了她半天,忽地拍手傻笑了起來,“我記得你,你是昨天那人。”不待凌若說話,她神色再度詭異起來,“蛇妖餓了,要來吃人了!”
墨玉被她說得渾身發涼,拉着凌若道:“主子,她就是個傻妞,別跟她說話了,咱們走吧。”
“等一下。”凌若安撫了她幾句後繼續問大妞道:“你二叔呢,爲什麼沒看着你?”
“二叔?”大妞茫然地重複了一句搖頭道:“我不知道,二叔不管我。”說到這裡她突然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一塊別人掉在地上的桂花糕塞進嘴裡,一邊吃一邊低聲說着什麼,凌若湊耳到她旁邊才隱約聽得“蛇妖”“吃飯”“餓肚子”之類的話。
凌若直起身若有所思地看着趴在地上四處找吃的大妞,心裡越發覺得奇怪,明明昨日她二叔說一直在照顧她,只是偶爾沒鎖門才讓她跑了出來,可今日大妞依然在西湖遊蕩,且還說她二叔從來不管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正自疑惑時,耳中忽地聽到一聲與昨夜相似的悶響,連忙問墨玉道:“你聽這像什麼聲音?”
“聲音?”墨玉先是一陣詫異,旋即又露出害怕之色,兩隻手緊緊抱着自己顫聲道:“主子,這還是大白天呢,你別嚇我啊,哪有什麼聲音。”
凌若一愣,側耳再聽時,發現周圍除了遊人的聲音再無其它,難道剛纔是她聽岔了?
“我知道!”這個念頭還沒轉完,聽到她們說話的大妞突然大叫一句,隨後掙開她的手,跑到斷橋上大聲喊着,“蛇妖!蛇妖要出來吃人了,快跑啊!這裡不能待了!”
來往遊人皆聽到了她的話,不過多將其當成了瘋話,並未有多少人認真,依舊嘻笑漫步於西湖邊,僅有少數幾個膽小的離開。
凌若眸光一閃,快步走到大妞身邊柔聲道:“大妞你餓嗎,我帶你去吃東西好不好?”
一聽得有東西吃,大妞連忙點頭,跟着凌若來到西湖邊上的樓外樓,當迎客的店小二看到衣着邋遢的大妞立時收了笑容,不屑地喝道:“走開,這裡沒東西給你吃。”
“她是我帶來的,準備一間雅間。”扔下這句話,凌若徑直牽了大妞的手走進去,到雅間坐了一會兒後,點好的菜開始陸續上來,見到有東西吃,大妞兩眼放光,也不拿筷子,直接就用手拿,看得墨玉一陣皺眉,原本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來,被大妞這麼一弄,就算擺的是龍肝鳳膽她也沒興趣了。
八道菜,每一道菜都被大妞吃得一乾二淨,連盤子都舔乾淨了,意猶未盡地打着飽嗝傻笑道:“嘿嘿,真好吃,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飯了,姐姐你人真好。”
凌若笑一笑,替大妞拿下插在頭上的枯枝,似無意地道:“大妞,你經常吃不飽飯嗎?”
一說到這裡,大妞頓時委屈地低下了頭,“嗯,二叔說我不聽話,所以不能給飯吃。”
“大妞這麼乖,二叔怎麼會認爲你不聽話呢,能否跟姐姐說說?”凌若循循問着,“還有西湖有蛇妖的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是二叔說的。”大妞把玩着自己的頭髮道:“二叔說西湖有妖怪,每天晚上都要出來吃人,讓我告訴大家,叫他們晚上千萬不要來西湖,否則會沒命的。我要是做得好,他就給我飯吃,而且不打我。”
“他經常打你嗎?”墨玉忍不住插嘴。
大妞點點頭,挽起袖子,果然手臂上有一道道瘀紅的傷痕,看得凌若一陣皺眉,昨日見那男人對大妞倒是甚好,現在看來卻都是假裝的,欺負大妞腦子有問題就虐待她,好生可惡。
“他爲什麼要讓你散播謠言?”越想越覺得這件事不對勁。
“沒有!”大妞連連搖頭,一本正經地道:“不是謠言,二叔說真的有蛇妖,晚上千萬不可以出來,不然會被蛇妖吃掉的。”
“罷了,咱們不說這個。”凌若知道大妞精神有些問題,一旦認定了她二叔的話,自己再說什麼她都是不會相信的,“大妞你告訴我家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大妞點點頭,她倒是認識路,帶着凌若一路來到一處小院前,小院裡豎着三間嶄新的青磚屋,比旁邊的房屋要好上許多。
還沒進院子就看到大妞的二叔正與一羣人聚在一起玩骰子,看到她們幾人,神色微變,應付了那些人幾句,收拾銀子各自散去後,方纔急急迎上來道:“大妞你跑哪裡去了,可把二叔給急壞了。”
大妞不敢作聲,低頭站在那裡,倒是墨玉冷笑道:“既然急壞了怎麼還有心情玩骰子賭博啊?”
“這……這不是閒着沒事嗎?”他訕訕地回了一句,目光閃爍不定,凌若本想問他爲何要讓大妞去散播謠言的,然此刻又改了主意,只道:“我把大妞給你帶回來,你以後可要看好她,莫讓她再四處亂跑了。”
“我知道,這位娘子放心就是。”二叔貪婪的目光在凌若臉上掃過,這樣美貌的女人,就是杭州城也見不到幾個,若能一親芳澤,就是做鬼也風流了,直至凌若走出院子,他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