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山谷不錯……親愛的,咱倆將來在這兒隱居吧。”唐果給皇帝把辮子編好,從石頭上站起身來,打量着四周的景色,隨口說道。
“嗯。這兒的確很好,離藥王還近。等咱們回了,我讓人來這兒相看地勢,建個莊子。”皇帝牽着她手,往林子外邊兒去。
“嘻嘻……我就是那麼一說。真的行啊?”
“當然行了。這片林子跟藥王山西邊兒那片是連在一塊兒的。沒主兒,除了偶爾有獵人在林子邊兒上打獵,沒人踏足過。”
“這裡除了狼羣,還有沒有別的猛獸啊?有沒有毒蛇?”
“呵呵……往遠處探查的人還沒回來,附近都查過了,沒見着毒蛇。奇異的花草樹木可是不少!還有好些小獸,估計你會喜歡。狼羣麼,八成會遷到外面林子裡去吧。”皇帝笑道。
皇帝一行今天凌晨追上的寶慶那一夥人。當時那幫傢伙正與狼羣廝殺。
那狼羣多年來沒有強大對手壓制,食物又過於充足,發展得過分龐大。以前也吃過幾回人,對人原也不懼。
誰知兩日之中來了這麼多人,而且都攜帶殺傷性武器,狼羣第一次大規模非自然減員。
狼是記仇的動物。唐果和雁翎多虧了有兩虎兩豹保駕。老虎山林之王的名號不是白叫的,何況是兩隻青年老虎,更有兩隻東北豹在旁,狼羣輕易不敢有所行動。再者唐果和雁翎與狼羣沒仇,這才安然通過。
寶慶一夥兒就不行了。它們認得寶慶。寶慶之前沒少殺狼,這回又要闖入狼羣老巢。新仇舊恨,人羣和狼羣戰鬥得天昏地暗,因此延緩了寶慶一夥兒的行程,無形中幫了唐果的忙。
因爲事先有防備,寶慶一夥兒並沒有慌亂,按照既定方針排列組合武器順手,進退有度,狼羣大吃其虧。若不是來了敵人的敵人,狼羣減員更得多。
皇帝一行人忙着趕路,加上不能留下活口將唐果流落在外之事匯露,很快便將寶慶一夥兒處理乾淨。
狼羣元氣大傷,看這夥人更不好惹,顧不上爭奪領地,自退了。剩下三、四十隻,仍舊是特大狼羣,跟不帶外掛的野生動物爭,照舊是強者。
唐果那時正在熟睡,竟然沒有聽到槍聲。倒是大虎幾隻提高了警惕,雁翎驚喜交加。但他不敢遠離唐果,只好在原地等待。
待見到自己的同僚在前探路,雁翎一顆心纔算落了地兒。
林子裡的事兒自有那五百軍士善後,保密起見,皇帝只帶了自己的近衛進了這山谷,自然也是瞪大眼意外半天,慨嘆造化之神奇了。
這些事兒唐果還沒來得及問,皇帝決定以後閒了當故事講給她聽。
召了隨行軍醫來給唐果把脈,啥事沒有,健康得很。唐果便讓那楊醫官給皇帝也瞧瞧。皇帝一路跑過來,別做下啥病纔好。楊醫官細細的診了,一切正常,兩口子都放了心。
皇帝命隨員們分批去洗漱換衣吃飯,身邊只留了六個人護駕。
夫婦倆在山谷裡閒逛,看景兒聊天。
大虎幾個簡直像掉進了蜜窩兒一樣美。這地方太好了!獵物多想吃啥抓啥!
這會兒幾隻早把自己喂得肚兒圓,看見唐果過來,一個個跑來撒會兒嬌,之後便跟在一邊散步。
因見了小逃,皇帝問起緣由,唐果一一說了,又笑道:“這次要不是有它,至少唐眉那回,我興許就得上當。”
“唐眉……”皇帝微冷笑了一下,“她那個主子現在肯定高興得很!先讓她們使勁兒蹦躂吧。”
“唐眉跟着誰了?”
“沈童,此女與妙玉一個曾祖父。她也是個野心勃勃的,一心想和朗圖爭權。如今朗圖死了,又是死因不明,他們那一夥兒人有的鬧了。咱們不說他們,說點兒有趣兒的吧。果兒,再過四天就是你生日了。今年在藥王山過生日,你想好怎麼過了沒有?”
“生日嗎?我都沒想起來。也沒啥太想要的,不過可以看看民間臘月裡準備過年的景象,已經是意外收穫啦!我記得現在是殺年豬的時候了,大家互相請客,應該很有趣兒吧?”唐果說的卻是她上輩子對東北農村的印象。
“關外是這樣。藥王山上大概會更招商些。這幾年那裡的人日子過得好,過年捨得花錢。咱們在那兒住到二十再回宮。果兒好好瞧瞧。放心,我會安排好。”
“好啊!呵呵……陛下,你覺不覺得咱倆在這麼溫暖的地方談過年的事兒,有點兒進入不了狀態呢?”
“嗯……有一點兒。明兒到了藥王山,果兒就會進狀態了。”皇帝笑道。
皇帝兩口子在這裡暢想民間過年的熱鬧勁兒,京城裡,這個臘月卻是平靜得異常。
高官顯貴家裡的過年事宜,俱都準備的相當低調.男主子們注意力都放在溫泉行宮,恨不行變個小蟲飛進去瞧瞧,皇帝到底是病入膏盲傷重不治,還是日漸好轉一時死不了。
換主子是個大事兒!
而且,說不定這回是非正常換主子呢!多點兒內幕資料,多層保險不是?
可惜,多方打探,真相愈加撲朔迷離。皇帝傳旨免了各方的請安,只說自己要靜養,連請安摺子也不看。
前朝後宮私底下玩兒了好些日子猜猜猜,白玩兒。
明面上,朝政如常,啥大事兒沒出。太子、皇子們不論心裡開沒開鍋,臉上一律標準皇家表情,遇到那打探消息的,一個比一個會裝。
只在自家安全區,纔會顯出點兒“真”來。
諸皇子中,最糾結的當屬直郡王。
“道長,你能確定?”
“王爺莫憂。岔道夜觀天象,紫微星一度黯談,近些日子復又明亮,天子必然無事。太子星區有黑氣入侵,當主憂患。”
一長鬍子道裝打扮的老頭兒,拿着400年前的小能星座星象給直郡王做當前政治形勢報告。
直郡王點點頭。
他一直盼着他老爹趕緊回來,千萬不能現在死。否則太子登基,他就糟糕了。如今聽了高道的再次保證,心情一時大好。
嘿嘿!這回看胤礽怎麼脫罪!汗阿瑪再寵他,總不至於連弒君這樣的事兒總不計較吧?
太子一倒……可是,要是汗阿瑪真的袒護他怎麼辦?
直郡王接着鬧心。
毓慶宮裡,直郡王他二弟更鬧心。
“……於私,胤礽,你是朕元后所出嫡子,你皇額娘留下的唯一血脈。是大清第一位皇太子,朕花費最多心血的兒子。作爲父親,朕會包容兒子的過錯與傲慢。於公,朕是君主,你是儲君。朕第一要負責的,卻是這大清江山。所有會危害到江山社稷之事,朕都不會放縱。”
“……父親會寬容兒子,君權卻是不容挑戰。作爲儲君,必會有那麼一些人,圍繞在你身邊,希圖從你身上,得到更大的富貴。其中的分寸,要你自己把握。否則,爲人所趁,悔之晚矣。”
“朕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對你的繼承人說這樣的話。”
15歲時,皇帝與他的一次長談反覆迴響在耳邊。這些年他時刻謹記這些話,以免真的爲人所趁。
果真如皇帝所說,有人想踩他,也有人捧着他,希圖的,都是更大的富貴。
這麼些年太子當下來,他終於明白了父皇說那番話的苦心,捧他的人有時比踩他的人更危險。
索額圖……外叔公……即使不是他主使,這次的事兒只怕他也是推波助瀾者之一。
太子長久的思索之後,只有一聲長長的嘆息。
皇帝的其他兒子也是各有心事,表現方式大不相同。
藉着讀書寫字靜心者有之,比如三兒和四兒;被新式火器試驗尋得焦心爛額沒時間尋思的是老五;老爹生病、兒子也生病,兩頭兒鬧心的是老七。
老八正在和他二伯嘮嗑兒。
“伯王近些日子有些清減,可是身體抱恙?怎不見傳太醫來?”
“無妨。有些憂心罷了。”
“伯王必是掛念汗阿瑪了。”
“……”
裕親王福全終究沒把自己的擔心說出口。
男人們琢磨,後宮諸女心裡也鬧得慌。
皇帝的小老婆、侍妾跟皇帝的庶母完全不同。有皇帝在,她們才能抖擻得起來,沒了皇帝,她們又沒命做太后,日子可咋過呢?
倒有人第一回真心拜佛,求佛祖保佑皇帝早日痊癒了。也算是皇帝的意外收穫。
也有人在幸災樂禍。
“唐佳氏這回八成該倒黴了!只她一個伴駕,皇上病了,肯定是她服侍不周!哼!狐媚子一個,就知道迷惑皇上,興許是……”
“呵呵……可不是麼。咱們這些個老實人,只求皇上平平安安的,快些康復了纔好。”
皇帝的通房丫頭、小妾啥的,背後長舌起來,跟市井潑婦其實也差不多,同樣有奸的有傻的。
萬綠叢中總有那麼一點紅,全京城裡最高興的,怕是要數賈王氏了。
“你聽準了?她們真是這麼說的?”
“回二太太的話,老婆子聽準了。確是這麼說的。”
“嗯。回去好好當差。”賈王氏道,提高聲音叫了聲“玉釧!”
“太太有何吩咐?”玉釧在外間應道。
“封五十兩銀子給她。”
那老婆子眉開眼笑、千恩萬謝的去了。
賈王氏轉着佛珠冷笑。
妙玉和四丫頭是姐妹……哼哼!那就都是反賊了?!
妙玉和那乾清宮夫人唐佳氏有親又無親……這是什麼意思?
若是能坐實她們有親,我的元兒……可就出頭了!
賈王氏拔直了腰,彷彿她和她女兒已經出頭了一樣。隨着思考的深入,手上的佛珠轉得更快了。
唐果這會兒正在大吃靈芝。
氣候適宜,山谷裡蘑菇種類繁多,靠北邊兒的樹林裡,找到好些靈芝。無人採擷,很多都木質化了。隨行軍醫是行家,把能採的都採了下來。挑了些極好的黑芝,皇帝和唐果打算送人,軍醫又留下些入藥,其餘的全煮了湯給大家喝。
喝靈芝湯,吃烤肉,在野外這伙食相當不錯了。唐果食慾大好,跟皇帝坐在一處吃得歡歡喜喜。
逛了一上午,他倆大致對這個山谷也瞭解了一些。據探查的人回報說,方圓超過二十里。往各個方向去,尚有三五里的緩衝地帶,再遠就是冰天雪地了。
唐果很喜歡這裡。整個山谷比任何的風景畫都漂亮,遠離塵囂,安寧祥和。
以後能不能再來這兒、能否在這裡隱居很難說,不過在沒走之前,她得逛個夠本兒。
“陛下,下午我們接着逛好不好?聽說有很多珍稀藥材,還有些軍醫也不認得,我們去採吧。回去當禮物送人也好啊,順便玩玩兒。
皇帝笑着應下。
唐果是個精力旺盛的傢伙。拉着皇帝足足逛到明月東昇,藥材花草弄了一大堆。反正已經有人從藥王山那邊過來接應了,據說只要方向不弄錯,路並不難走,而且多數地方能騎馬。所以她也不擔心拿不走。
皇帝向來是愛妻一族,以前從沒拂逆過老婆的意思,現今失而復得,更不會讓老婆不開心。
晚飯過後,侍衛們分散守衛休息,皇帝夫婦坐在火堆邊兒玩浪漫。
靠坐在一處烤火賞月,拿個野果當零食啃啃,兩口子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直到唐果依偎在夫君大人肩上睡着。皇帝給她加了件衣服,攬着她慢慢也睡了。
大虎幾隻圍在他們身邊打盹兒。
山谷中的夜晚溫馨安靜。
離此不遠的鳳城鎮暗流洶涌。
逆賊首領朗圖及其手下的屍體突然被發現,且死狀可疑。鎮上尚有幾人暴病而亡。
是反賊內鬥?
是江湖紛爭?
官府剿滅?別逗了!官府中人若是把他們幹掉了,早跳出來爭功了!哪能焉不唧的沒動靜?
那曾經要強買宋老者皮貨的舒祿家官家,一路連滾帶爬的奔進了他家老爺書房。這個夜晚,許多人註定無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