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皺了皺眉頭:“那又如何?”
嚶鳴淡淡道:“也就是,事先臣妾並不知愨嬪會來!既然不知愨嬪會來,臣妾爲何要要事先在茶盞內壁塗毒呢?”
皇后一噎,愣是沒了話說。
嚶鳴又道:“還有,方纔在亭中,也是愨嬪跟臣妾討要金銀花茶喝,並非請她飲用的。這些除了臣妾與愨嬪的侍女,附近打理花木的宮人想必也瞧見了聽見了,皇后娘娘不放去取證。”——這就是她方纔隱隱感覺到的漏洞……若她要毒害愨嬪,未免也太不合理了些!
皇帝不禁點了點頭,眉宇似乎舒展開來幾分,“此事疑竇頗多,還是細細詳查得好。”說罷,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嚶鳴看着她已經高高腫脹起來的臉頰,臉上滑過心疼之色,便親自走上前,伸出手扶她,“起來吧。”
“謝皇上。”嚶鳴終於鬆了半口氣,扶着皇帝那帶着繭子的手站了起來,可方纔烈日之跪了那麼久,驟然站起來,腦袋子供血不足,不由一暈,生生歪到在了皇帝身上。
皇帝急忙一手摟緊了她的腰肢,讓嚶鳴倒在他懷中。
這子,嚶鳴生生是以極親暱的姿態,依偎在了皇帝的胸膛上。
皇后看在眼裡,心中妒意如長了草一般蔓延,她強忍着妒火,朝着太醫問道:“愨嬪現在如何了?”
太醫急忙磕頭道:“夾竹桃活血化瘀,能使得孕婦小產,然而對於足月的愨嬪娘娘而言,只會指使早產,害處倒是不大。只不過——愨嬪娘娘又中了劇毒斷腸草。而孕婦臨盆,血脈流轉極快,毒素此刻已經滲入五臟六腑,所以愨嬪娘娘纔會力竭!所以所以……請皇上及早決斷,是保大還是保小!微臣恐晚了,只怕母子都會不保啊!”
皇后一聽,也顧不得禮儀。立刻吼叫道:“自然要保皇嗣!!”
保皇嗣?嚶鳴默默從皇帝懷中離開半步。皇后在意的,自然只有愨嬪肚子裡的孩子,她纔不在意愨嬪死活呢……或者說。皇后怕是巴不得愨嬪死呢。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愨嬪……沒得救了是嗎?”
太醫顫抖着說了一個“是”字,又連連磕頭如搗蒜,“斷腸草若中毒淺。尚且可解,可愨嬪娘娘中毒太深。又懷有身孕……”太醫不敢多說什麼,忙垂了頭。
“若保小,可保得住?”皇帝也甚至斷腸草之毒,所以不免有些憂慮。
太醫滿頭冷汗涔涔。“這……微臣等,自當盡心竭力!”
皇后氣得跺腳,“不是盡心竭力。是必須保全皇嗣!!”——若真雞飛蛋打,特忒不值得了些!
嚶鳴此刻腦海中想的。卻是那夾竹桃……都已經了斷腸草劇毒了,爲什麼還會有夾竹桃??莫非,毒的不止一個人?
若是沒有斷腸草的話,只有夾竹桃,以愨嬪的身子,就算早產半月,也必然能平安誕育,母子平安。
所以——果然還是愨嬪逃不脫嫌疑嗎?
嚶鳴眯了眯眼睛,她忽然想起,方纔在水榭中,愨嬪只喝了一口金銀花涼茶……那麼熱的天,愨嬪出了那麼多的汗,照理說應該整盞涼茶都灌去纔對,可是她卻忍着炎熱乾渴,只喝了那麼一口……
而且,茶盞都是帶蓋子的,在打開蓋子的同時,便可不動聲色毒了……
皇帝幾乎是毫不猶疑地發了話:“你們只管盡力保小!另外,告訴愨嬪,朕晉她爲愨妃,讓她安心生產!”
皇帝的意思,自然是不許告訴愨嬪……哦不,此刻已經是愨妃了,不許告訴愨嬪她自己中了斷腸草劇毒嗎?讓她別失了求生信念,讓她拼命生孩子嗎?
嚶鳴沒有閒心同情剛剛被皇帝一語晉封的愨妃,反倒是上前一步,吩咐道:“還請太醫檢查……愨妃的指甲裡頭。”
皇后聞言,臉色驟然一變,語氣已經有幾分疾言厲色:“舒妃,你這是什麼意思?!”
嚶鳴微微一笑道:“當時的情況,除了臣妾之外,愨妃自己也有機會毒不是嗎?”
皇后怒斥道:“胡說八道!!愨妃中的可是劇毒斷腸草,難道她爲了嫁禍你,連自己和腹中皇嗣的命都不要了嗎?!”
嚶鳴語氣平和地道:“臣妾也覺得有些不合理,然而檢查愨妃的指甲,便可證明臣妾是錯的。皇后娘娘又何必生氣呢?”——這話真真是像極了方纔水榭之外,皇后要求檢查涼茶時候的語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真真是叫人痛快!而且,皇后愈是如此竭力反對,就越說明她有問題!!
皇后被嚶鳴這番話給生生堵住了,只得急忙對皇帝道:“皇上,愨妃正在裡頭拼了命地生孩子呢,這個時候,豈能……”
皇帝卻冷冷掃了皇后一眼,“查查又何妨呢?方纔皇后要查舒妃,朕也允了,怎麼此刻舒妃想查愨嬪的指甲,皇后倒是不肯了?!”
皇后心中一顫,方纔皇上竟稱呼“愨嬪”,而非“愨妃”,可見是相信了舒妃的言辭嗎?皇后急忙道:“臣妾只是覺得,愨妃不可能不要自己的性命啊!斷腸草這種毒藥,只需要一點點,就足夠要人命的了!愨妃不可能不知道其害呀!”
皇帝微微蹙眉,他自然也感覺到不對勁,可還是令命太醫進產房去查了。
少卿,只聽得裡頭傳出愨妃虛弱的驚呼聲,“你……你們要做什麼?!不……”
愨妃的聲音驚慌中帶着縷縷絕望之色。
然而,她中毒已深,哪裡還有力氣阻攔?
不消片刻功夫,太醫便出來回話了,“啓稟皇上,愨妃娘娘的左手拇指的指甲裡的確殘留少許粉末,正是由夾竹桃與斷腸草混合而成的!”
皇帝聽了,登時怒火滔天,手裡一串質地極好的蜜蠟手串生生給擲在了殿外的青石地板上,蜜黃的蜜蠟珠子零散叮鈴,散了一地。
皇后見狀,急忙道:“一定是有人嫁禍愨妃!愨妃沒沒那麼傻!豈會拿自己命來陷害旁人?還請皇上徹查此事,還愨妃一個清白啊!”
皇帝眼中滿是猶疑不定之色,愨妃雖然性烈,但不至於捨身賭命!!何況,此刻她中毒已深,也活不了多久了……皇帝想到此處,眼中的怒意便消散了大半,怒意消減之後,皇帝也忍不住想,若愨妃真的是被陷害的,那到底又是誰想要她的命呢?
夾竹桃斷腸草?
爲什麼是這兩樣一輕一重的毒?
若真要愨妃性命,斷腸草就足夠了!
看樣子,得叫粘杆處詳查纔是。
這時候,陪伴在皇后身側的音常在趁着皇后不注意,正擠眉弄眼看向嚶鳴,彷彿要把五官擠出花兒來似的,眼裡也帶了幾分哀求之色。
嚶鳴暗忖,這個喬氏,這是什麼意思?老孃又不會猜謎!
略一想,便朝皇帝屈膝道:“皇上,臣妾想暫且告退。”
皇帝轉頭看着她的腫脹發紫的半邊臉,語氣不禁柔軟了許多,便起身道:“朕陪你回去吧。這裡就勞煩皇后照看了。”——皇帝的語氣,顯然是不關心愨妃的死活了。
皇后不禁咬牙切齒,可舒妃的臉是被她一個耳光打腫的,她若阻攔,只怕皇上會更不高興,只得強忍着妒火,維持着賢惠的儀態,道:“是,臣妾自當竭力保全皇嗣。”
皇帝淡淡“嗯”了一聲,這點他倒是不懷疑……愨妃中毒已深,已經沒有加害的必要,至於皇嗣,皇后想要兒子,當然會竭力保全。
目送皇帝與舒妃漸漸遠去,皇后的臉上漸漸浮起恨毒之意。
音常在喬氏見狀,便低聲耳語道:“娘娘,皇上似乎對您有些不太高興的樣子,不如婢妾以您的名義,送些傷藥給舒妃吧?”
聽了這話,皇后心中惱怒更盛了幾分,但也知道音常在的主意是最好的彌補方法,便忍着怒火與委屈,道:“去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