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快樂與痛苦的交織,心靈深處最痛的磨礪。
康熙的三年服喪期一過,胤禛便將整個皇宮幾乎都搬到了圓明園。他大力拓展了這座園林,並在園南增建了正大光明殿、勤正殿以及內閣、六部、軍機處等值房。後湖四周則成了相對獨立的御園宮廷區,我們這些后妃都住在那裡。胤禛將東湖開拓爲“福海”,周圍建造成一個極大的水上游樂區;沿北牆的狹長地帶還增建了用以觀稼視農的村野風光區。
九州清晏由後湖的九座美麗的小島組成,遙遙望去還能看到前湖的正大光明殿。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胤禛也很喜歡這裡,將寢殿安置在最北面的九州清晏殿內,我的寢殿則安置在東邊“天地一家春”的聚春軒裡。
我正指揮着宮女們將瓷瓶、玉器、書籍、字畫一樣樣的放好、掛好,卻見胤禛從外面興高采烈的走了進來。瞧他一臉的笑意,我也不自覺的跟着高興起來,“皇上,您怎麼這會兒過來了,臣妾這裡還沒有歸置清楚呢!”我向他福了福身。
“參見皇上,皇上吉祥。”宮女們紛紛福身行禮。
胤禛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出去,便一把拉過我坐在了椅子上,“朕有一件極好的事情要告訴你。”胤禛的臉上洋溢着極濃的喜色。
“哦?是什麼好事?”
胤禛將手中的摺子揚了揚,得意地說:“欽天監上奏今年會出現‘五星聯珠’的奇觀。”
“五星聯珠?”我有些莫名其妙,一時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五星聯珠就是可以在天空中看到五顆星星排列成一條直線,這種奇觀只在堯帝登位時纔出現過,沒想到在朕的治下也將會出現。哈哈哈!”
原來是水、金、火、木、土五大行星排列成近乎直線的天文奇觀,雖然罕見,卻也不過只是一種天文現象而已。胤禛特別強調與堯帝有關,那不就是自詡爲聖主嗎?!我心裡暗笑他的迷信與喜好祥瑞的心理,只是看他如此高興,也不想潑他的冷水,便湊趣兒着站起身來,深深福身一禮,故意一臉慎重地說:“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出現如此奇觀,正說明吾皇乃爲民造福的英明聖主。”
“哈哈哈哈!”胤禛大笑着拉起我,徑直拉進他的懷裡,“說得好!萱薈,朕今天高興,晚上你準備一下,陪朕小酌幾杯,嗯?”
“好!”我笑着用手戳了戳他的胸膛,“先說好,不準讓人家等太久!”他一辦起政事就沒日沒夜,毫無時間概念。我的預防針剛一打下去,他便極其合作的點了點頭。我突然有種陰謀得逞的愉悅感覺,笑着從他懷裡輕巧的站起身來。他也隨即跟着站了起來,看着他向門口邁步走去,我還在心裡暗自高興着今晚與他的相約,卻突然見他轉過身來,對我皺了皺鼻子,“你呀,真是越老越囉嗦了!”說完,也不等我反應,便嘿嘿的笑着走了。
這個人!我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心裡倒是十分開心,許久沒有和他這樣輕鬆的玩笑了。
傍晚我讓御膳房準備了幾道小菜和一壺梨花白,在聚春軒裡等着胤禛。果然不出我的所料,直到酉時三刻胤禛才揹着手踱了進來。我也不給他見禮更不去理他,只是張羅着讓宮女們將酒菜拿去重新加熱。
宮女們剛一出門,他就從身後抱住了我,氣息溫熱的吹吐在我的脖頸上,“怎麼,生氣了?”
我受不了麻癢的感覺,縮着脖子躲了躲,斜睨他,“要是臣妾就不生氣,要是萱薈就有點兒生氣。”
他不解的看着我,眉毛挑着,一副感興趣的模樣。
“臣妾對皇上豈敢生氣呀,可是萱薈對胤禛就有點兒生氣!”
“哦?那你倒說說,你在氣什麼?”胤禛嘴角噙着笑意,手臂威脅似的緊了緊。
我將頭轉過去對着他,說:“你說人家又老又囉嗦,難道還不夠我生氣的嗎?”說到最後,我居然真的有些許生氣了。
“呵呵,你不老,一點兒都不老,還是我第一次見到的萱薈。”胤禛笑着將我的身子轉了過去,一隻手擡起我的下巴,“至於囉嗦嘛,倒是有一點兒,不過朕現在一天不聽你囉嗦,就渾身不自在。”
“撲哧”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投入他溫暖的懷抱,心裡說不出的甜蜜。“皇上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臣妾時的樣子嗎?”
他想了想,才說:“嗯,朕第一次見到你好像是在皇阿瑪的書房裡……”
“不是,”我打斷他,“那不是第一次,我們第一次真正的見面應該是在貝勒府,蘭歇向我們敬茶的那一天。”
他一愣,將我從懷裡拉出來,剛想說什麼,就見宮女們進來送酒菜,我們立即都變得若無其事的模樣,各自分開坐在桌邊。不過,他卻彷彿陷入了回憶之中,眼睛望着桌面,臉上的神情溫和而平靜,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
宮女們默默的退了出去,我拿起酒壺斟滿他面前的酒杯,輕聲問:“皇上,在想什麼?”
他擡眼看了看我,伸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幽幽地說:“你穿着湖藍色的衣裳,頭上只插了一根簪子,”他笑了笑,繼續道:“好像是一個平民家的婦人,見到朕也不見禮,還那麼放肆的看着朕。”他的聲音逐漸加強,但是卻聽不到一絲慍怒的味道,倒彷彿含着一絲欣賞與欣慰。
我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皇上還記得啊!”
他笑着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說:“想要忘了都很難,生平還是第一次有女人敢如此大膽的與朕對視。”
我低頭淺笑,回想着當年初次見面時的情景,自己確實有些可笑,想必當時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我與胤禛竟然會如此恩愛吧!我一邊伸出筷子幫胤禛佈菜,一邊笑着說:“這麼說倒是臣妾讓皇上受委屈了!那好,今年選秀時,臣妾就幫皇上好好選他百八十個年輕、漂亮,又溫婉柔順的女子,算是臣妾給您賠不是如何?”
他一怔,看我一臉的壞笑,瞪了我一眼,也不理會只是自顧自的吃着。
“皇上。”
“嗯?”
“臣妾想在這次選秀中,選兩個不錯的女孩兒留在身邊。”
胤禛送到嘴邊的酒杯停在了半空中,有些不可置信地說:“好啊,你終於願意在身邊放個貼身的丫頭了!”
自從碧滋離開我後,我一直沒有在身邊留個貼心的大丫頭,一是心裡一直放不下碧滋爲我而死的事,二是覺得像現在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可是這會兒我才發現,原來胤禛一直都看在眼裡,或許他認爲這是我對“隆興寺事件”不肯忘懷的一種表現吧。我深深的看着他,心裡不禁有些感動,他居然也一直都沒有忘記這件事,更將我的感受看在眼裡,放在心裡。我對他露出了一抹會心的微笑,他望着我脣邊的梨渦有些失神,一股相知相惜的情感在我們之間流動,我感覺得到他的心,他也感覺得到我的心。
我在心裡滿足的嘆了口氣,面上則裝作若無其事地說:“臣妾是覺得弘曆與弘晝年紀都不小了,想在這次選秀中挑兩個家世、模樣、性情都出挑的姑娘放在臣妾身邊,先慢慢的瞧着,要是皇上也覺得還不錯,再給他們兄弟兩個指婚。”
胤禛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還是你想得周到。”
我眼珠一轉,戲謔地說:“至於皇上是不是也要挑幾個知情解意的放在身邊,臣妾就不管了。”突然一陣風颳來,“啊!”我不禁尖叫出來,身體已經騰空而起,胤禛帶着酒氣的氣息充斥在我的鼻子裡。耳邊響起他充滿磁性的聲音,“朕只要你這個知情解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