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捏在指間的棋子,擺放在哪裡由不得它做主。
年羹堯回了四川,玉芊自年羹堯過府後,又開始變得囂張起來。我此時無心搭理她的張狂,只是在全心全意的準備接年羹堯將向我發出的狠招,心裡也更加好奇胤禛會有怎樣的選擇。
自從年羹堯走後,胤禛變得異常粘我。晚上多半都會宿在我屋裡,只是他似乎多了些心事,總是會走神兒,彷彿有什麼難題困擾着他,讓他痛苦不堪,甚至有時會看到他臉上有些扭曲的表情。而晚上他則通常整夜的纏着我,像是想要將我完全融入他的身體,又像是想要將他嵌入我的靈魂。我不知道他的反常和我知道那件事情有沒有關係,可是我卻在這段日子裡越來越發覺——無論他怎樣選擇,我卻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盡我的一切,保住他。
“爺,最近你是怎麼了,好像有些心神不寧的,是不是朝廷裡又遇到了什麼難事?”我躺在他的臂彎裡,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
“沒有,我不過是覺得有些累。”他的聲音飄忽得我幾乎抓不住。
我支起身體,扭頭對上他的臉,壞笑着瞪了他一眼說:“既然累了,還不好生歇着,折騰個什麼勁兒。”
他嘿嘿一笑,雙手使勁摟緊我,“怎麼,你不想我疼你嗎?”說着又湊了過來。
我笑着推了推他,卻發現在他的禁錮下,絲毫沒有任何作用。我放棄掙扎,任他索取,“爺,你也時常去斂晴屋裡轉轉好不好?”
他停了下來,詫異地問:“怎麼?”
“沒什麼,只是她也是你的妾,總不好就這樣一直冰着呀!更何況,她是我求你收了房的,如今看她落寞的樣子,我心裡很不忍心。”
他嘆了口氣,重新躺了下來,“我也不是不喜歡她,只是每次一看見她便會想起你,就會不自覺的又到你這裡來。”
“那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了,你還能去哪裡找我呢!”
他的身體猛地一震,圈着我的手臂僵硬的收緊,勒得我骨頭都有些生疼,他呼吸的頻率更是有些混亂,胸膛急速的起伏。我一驚,不解地問他:“怎麼了?”
“哼!”他一聲悶哼,翻身死死的壓住了我,鉗着我的手臂,猛地向我的身體刺來,激狂得讓我有些承受不住。我詫異而又驚懼的望向他,發現他居然在發怒,怒火燒盡了他眼底的溫柔,卻多了一份難掩的掙扎。
日子就這樣平穩的滑過了三個多月,什麼都沒有發生,我也就慢慢的放下了心裡的負擔,沒想到年羹堯會這樣放過我,亦或者胤禛已經做出了選擇。我的心裡充斥着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兒,有些欣喜,有些失望,有些嚮往,還有些無趣。我被自己搞糊塗了,這不就是我最想要的答案嗎?爲什麼當答案揭曉時,我的心情卻如此複雜。
“福晉,爺請您去書房。”小桂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我知道了。”剛想邁步出門,我突然想起晚晌做的栗子面餑餑,這可是我跟宮裡的老嬤嬤特地學的,只是今天頭一次做,心裡覺得新鮮,便想讓胤禛也嚐嚐我的新手藝。“碧孜,你去把咱們今兒做的餑餑拿一些,送到爺的書房來。”
看着碧孜答應着去了,我這才向書房走去。一進門,就見胤禛一手支着額頭,閉着眼睛假寐。我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本想找個薄毯給他蓋上,卻聽到他說:“來了?”
我嚇了一跳,回過身去,“我還以爲你睡着了呢!”藉着燈影兒,我纔看清,他的眉頭糾結在一塊,眼睛裡面佈滿血絲,嘴脣煞白。我倒吸了口氣,心臟頓時猛縮了一下,不禁大步走了過去,“你這是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
他見我着急模樣,眉頭舒展了些,強扯了扯嘴角說:“我沒事!不過心裡有些煩悶。找你來是有件事情要和你說。”
我在他眼前蹲下身子,手扶在他的腿上,擡頭看他。
“萱薈,”他有些艱難的開口,“我……曾經在隆興寺許過誓願,可是願望實現了卻一直都沒能去還願。我……有些心神不安,可是現在又脫不開身。所以我想……我想讓你去幫我……還願,並將這封信交給方丈懸苦大師。”
隆興寺!我一陣頭暈目眩,身體晃了晃竟險些坐倒在地。胤禛見我瞬間臉色蒼白,忙伸手拉住了我,“萱薈?”他擔憂的輕喚我的名字。
我心裡急劇的顫抖,卻仍然抱着一絲希望,“你確定要讓我去嗎?”
他不置可否,卻咬住了嘴脣,眼睛更是一瞬不瞬的望着我。
“那我帶着蘭歇和弘曆一起去,行嗎?”我努力的想要抓住那急速溜走的希望,盼望着這一切只不過是個巧合。
“萱薈……”他躲開我的目光,眼神變得飄忽不定,眉頭皺了開,開了皺。
我的心在一寸寸的變涼。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而這纔是他的選擇!閉了閉眼睛,我強逼着自己露出笑容,“算了,帶着弘曆總會有些不方便。我還是自己去!”慢慢的站起身,我覺得腳下無根,對他福了福身,“我這就回去收拾東西,爺,早些安置吧!”
正要轉身出去,碧孜卻開門走了進來。望着她手上端着的餑餑,竟覺得那麼刺眼。我頭也不擡地說:“爺,這是妾身親手做的餑餑,您要是覺得可吃,就吃點兒;要是覺得難吃,就扔了吧!”
踉蹌着向門口走去,身後隱約聽到他的聲音:“萱薈”。可是這會兒我的心彷彿已經失去了知覺,空蕩蕩的一點兒着落也沒有。這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答案——他的選擇。說來說去,我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面對皇位,他終究還是捨棄了我。哭嗎?淚腺已被堵塞;笑嗎?嘴角卻被封固。
看着碧孜在屋裡忙前忙後的收拾東西,我竟只能蜷在椅子上瑟瑟發抖。
“主子,您冷嗎?”看到我的樣子,碧孜擔心的問。
“冷!很冷!”
“您把這個袍子披上,奴婢再去搬兩個火盆進來。”碧孜將袍子給我裹上,就一溜煙兒的跑了出去。
我裹着厚厚的袍子,卻還是止不住的發抖,寒意一波/波的從心底涌起,順着血脈向四肢擴張。閉上眼睛,我在心裡輕笑自己:“這個答案你不是早就有心裡準備了嗎?爲什麼還這麼難以接受?如果他不這樣做,又怎麼會成爲雍正?難道你忘了他愛你,畢竟他曾經愛過你!”
我知道自己此去必定凶多吉少,可是現在的我還有什麼顧慮?我本就一無所有,而如今連僅有的也失去了。我是他的一枚棄子,除了保全他,我還能做些什麼?如果他註定要踏着我的屍體才能走上那個寶座,我除了心甘情願的赴死,已沒有了別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