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真熱……
夜璃歌艱難地呼吸着,她感覺體內的真氣像毒蛇一般亂躥着,衝突來去,而胸口,彷彿有什麼東西,正慢慢地蠕動着。
艱難地睜開雙眼,卻只見一張放大的臉龐,赤紅如火。
“涪頊?”夜璃歌如遭雷擊,想要掙扎,四肢百骸卻一陣痠軟無力——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可能?
到底是誰?
是誰要她跳進這萬劫不復的地獄?
“涪頊,不可以,不可以……”她嗓音沙啞,語帶乞求。
安陽涪頊僵住,可是瞬而,雙瞳便被欲-火染得漆黑,低嗚一聲,繼續朝着夜璃歌的酥-胸進攻。
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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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積起身體裡最後一絲力量,夜璃歌咬破舌尖,將一口鮮血噴到安陽涪頊臉上,趁他愣神的瞬間翻下地,狼狽地朝屋外奔去。
一頭扎進水缸裡,夜璃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任由全身的熱潮慢慢退去。
星月高懸,照着這一方寂寂的小院。
半晌,夜璃歌才“呼”地一聲擡起頭來,水花四濺,打溼她薄薄的衣衫。
走!馬上走!
一個念頭如電光般自腦海裡閃過。
梟傲的女子一言不發,腳步飄飛地朝院門外而去。
月華如霜。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陽涪頊才自屋中走出,從頭到腳,散發着一股子蕭索。
“你出來吧。”
卻聽“嗒”地一聲,一道人影自牆頭躍下,輕輕落到他身後。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安陽涪頊驀地轉頭,脖子上的筋一根根突起,“安陽涪渝,你非得,非得要毀了我所有的一切嗎?”
“大哥,我是在幫你!”安陽涪瑜滿臉恨鐵不成鋼。
“幫我?”安陽涪頊涼涼一笑,“你這是哪門子的幫我?”
“大哥,你,你太善良了!明明有很多次,很多次你都可以得到她,可是你爲什麼總——”
“因爲她不愛我!”
“不!大哥,她愛你!”
“什麼?”安陽涪頊一怔。
“倘若她不愛你,就不會被‘蒹葭’控制!”
“你說什麼?”安陽涪頊聽得有些胡里胡塗,“什麼是‘蒹葭’?”
“你別管!趕快去追她,她現在氣力盡失,走不了多遠,倘若遇上危險,可就麻煩了!”
實際上,夜璃歌已經遇上了麻煩。
當鬼魅般的人影出現在眼前時,夜璃歌已經預感到,那強大的危機。
“嗬。”對方卻不急於靠近她,而是雙臂環於胸前,兩隻眼中閃動着燁燁光采,十分興味地打量着她,就像在看一隻落進陷阱的獵物。
夜璃歌竭力定住心神,站穩身子:“南宮篁?我應該想得到,我應該想得到的——”
“是嗎?”南宮篁湊前,挑起她的下頷,“知不知道?炎京鳳凰,你現在的模樣很誘人,真地很誘人……”
說着,他忍不住伸出舌頭,在嘴脣上舔了舔。
夜璃歌噁心地皺起眉,腦子裡的念頭卻轉得飛快——她該?
“別多想,”南宮篁的反應,卻大大出乎她意料,“我只是截在這裡,阻止你回北宏而已,更何況,以你現在的功力,也回不了北宏。”
他言罷,擡頭朝夜璃歌的後方看看,然後衝她眨眨眼:“他來了。”
扔下這麼句話,南宮篁閃身消失。
夜璃歌手撐樹幹,勉力站着,耳聽沙沙的腳步聲傳來,最後,在她身側立定。
“璃歌。”男子的聲音,很是小心翼翼。
夜璃歌仍舊扶着樹幹,一言不發。
“你生我氣了?”
“我知道是我不對,可我,可我——”
“你別過來。”夜璃歌忽然發出聲低吼——她現在的功力還未恢復,倘若安陽涪頊靠過來,難保沒有什麼事發生。
安陽涪頊立即定定地站住。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任由陣陣蕭索的風聲,自耳邊吹過。
過了許久,夜璃歌方纔轉頭,滿眸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璃歌。”安陽涪頊很是手足無措,“昨晚,昨晚……”
“你不必說了。”夜璃歌嗓音輕顫,使得此時的她,格外有幾分楚楚可憐,“我知道,跟你無關。”
“……”安陽涪頊一顆心卻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像是有無數只小貓在抓撓着,又像是有無數個聲音,不停地念叨着。
他呆呆地看着她,欲近不敢,欲走不能,就像是回到多年以前,在宣安大殿上看到她的第一眼。
他是鐵了心要娶她的,之後心心念念,魂牽夢縈,始終不能忘懷,縱然愛上關青雪,也有她這麼個緣故在裡頭,如今,滄海又桑田,上天似乎有意要成全他這樣一段癡念,故此給了他這麼一個機會,他自然是想,自然是想……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在她面前,他始終無法完全鼓起自信。
屬於男人的自信。
“你,你到那邊去。”夜璃歌擡起手,指指遠處。
“噯。”安陽涪頊應了聲,緩緩朝後退去。
見他當真去遠,夜璃歌方纔鬆了口氣,身子慢慢滑下地,盤膝運功,卻發現丹田之內空空如也。
這到底,是什麼毒物?竟連自己,也無從辨識。
難道自己這一次,真要栽在這裡?
一時之間,她不禁又是懊惱,又是愧悔——這算怎麼回事?自己本欲救人,卻不料被困此處,果然人心難測,世事詭譎。
掏出腰間藥囊,翻出一顆來送進口中嚥下,然後再次調息,眼見着天色漸漸黯沉下去,方纔恢復兩成,她這才站起身來,卻見安陽涪頊仍在不遠處站着,兩眼愣愣地看着她。
夜璃歌心中惱恨,垂下眸子,轉頭便走,安陽涪頊跟上來,離她幾步遠。
終於,夜璃歌停下腳步,轉頭啐道:“你這是做什麼?”
“我,我不放心,這林子這麼大……萬一你出了什麼事……”
“你倒有功夫擔心我,家裡還有青璃……”
“唉喲!”安陽涪頊一拍腦袋,終於想起來,還有青璃這麼一回事。
“趕快回去吧,青璃會害怕的。”
“那你呢?”
“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的本事,不會有事的。”
安陽涪頊卻站着不動,半晌道:“璃歌,你信我一次,跟我回去吧。”
一想起昨夜的情形,夜璃歌便覺得難受,立即果決地搖頭。
見她臉上表情,安陽涪頊情知難以挽回,只得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待他走開,夜璃歌看着四周黑黢黢的樹林,耳聽得陣陣風聲嗚咽,眼中不由一酸,怔怔然落下淚來。
情不自禁地想起傅滄泓,想起龍赫殿中的一切,此時的他,也定然在悵望長空,盼望着自己歸去吧,可自己,可自己……
沙沙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夜璃歌轉頭,卻見一大一小兩個影子,提着燈籠自林間小道上走來。
“姨!”安陽青璃先跑到她跟前,將一條被子遞給她,“青璃陪你過夜。”
“小青璃……”夜璃歌不禁伸手將他抱住。
“姨,你不要難過,青璃會陪着你,青璃會乖乖學武,打壞人……”
“好。”夜璃歌點頭,打開被子,裹住自己的身體。
安陽涪頊已經默默地升起一堆篝火,又拿出乾糧和水,讓小青璃遞給夜璃歌。
就這樣,夜璃歌坐在樹根兒下,背靠樹幹,安陽青璃偎在她懷中,安陽涪頊坐在篝火旁,照顧着那一堆篝火。
漸漸地,睏意涌上心頭,夜璃歌螓首微垂,沉沉睡去。
“爹爹。”小青璃朝安陽涪頊招手。
安陽涪面端坐不動。
小青璃暗暗着急,不住地使着眼色。
安陽涪頊終究是悄悄地挪到他近前,小青璃朝夜璃歌呶呶嘴,對安陽涪頊做了個擁抱的姿勢。
安陽涪頊眸現猶豫。
小青璃真急了,伸手在夜璃歌胳膊上輕輕一推,於是,夜璃歌就那樣,倒進安陽涪頊懷中。
她是真地累了,很累很累。
看着懷中女子的嬌顏,安陽涪頊眼裡閃過絲疼惜——一直以來,她都是堅強的,那麼堅強那麼堅強,堅強得讓他幾乎無地自容。
璃歌……
這個名字,也許只有在午夜夢迴時,於心中千呼萬喚。
曾經想過千百次,要將她擁在懷中,好好愛護,但他的力量,卻萬萬不及。
“滄泓……”
女子的一聲輕喚,卻讓安陽涪頊如遭雷擊,沸騰的熱血繼而冰涼。
“滄泓……”她呢喃着,又朝他懷中靠了靠,安陽涪頊後背驀地僵直,喉中發苦發澀。
天,漸漸地亮了。
夜璃歌睜開眼眸,卻發現自己靠在安陽涪頊懷中,一隻手還緊緊地抓着他的衣衫。
最初的驚愕之後,她趕緊仔細檢查自己的衣衫,確定並無意外之後,才微籲一口氣,擡頭的瞬間,卻發現安陽涪頊正睜着雙眼瞧她。
“涪頊。”夜璃歌喊了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倒是安陽涪頊,自己站起身來,朝遠處走去。
“姨。”
“嗯?”
“你不喜歡爹爹嗎?”
“啊?”
“爹爹很難過,青璃也很難過。”
夜璃歌沉默。
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更何況,這種事情,是最最解釋不清的。
半個時辰後,安陽涪頊折回,將一筒清泉水遞給夜璃歌:“乾淨的,可以喝,可以洗臉。”
“你呢?”
“我已經喝過了。”安陽涪頊言罷,開始着手整理火堆,將已經收拾乾淨的野雞串在樹枝上翻烤。
沒多會兒,野雞的香味在空中飄散開來,安陽涪頊看向夜璃歌:“你身上有小刀,對吧?”
夜璃歌點點頭,把那一套器具翻找出來,遞給安陽涪頊,安陽涪頊接過,用小刀切下一塊塊野雞肉,蘸上調料,遞給夜璃歌。
接過雞肉,放進脣中慢慢地咀嚼着,任那絲絲香味在脣齒間浸染開來,夜璃歌心中的冰涼,一點點融化。
在清朗陽光中,吃着美味的早餐,喝着甘甜的泉水,這種感覺,着實不錯。
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