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白筱和風荻的事,青兒向來不參於,這時自然也不會代白筱解釋,從風荻身邊躍下馬車。聽身後白筱揚着噪子,象是唯恐天下人聽不見的聲量道:“青兒思春了,尋我訴苦,我順便安慰安慰她,僅此而已。”青兒腦門一熱,差點吐了血,臉即時黑了下去,豎着眉頭,反躍上馬車,將風荻一拽一推,拱下馬車。撈起一個羽絨軟枕,朝白筱砸了過去,罵道:“你這個沒心沒肝的丫頭,自己忽悠男人,拿我說事。”白筱圖的就是青兒回頭將風荻拽走,現在目的達到了,嘿嘿一笑,任青兒在一邊吹鬍子瞪眼,扯了被子矇頭睡倒。
風荻立在馬車下面,望着白筱的馬車從身邊駛過,車裡飄出嘻哈打鬧聲,心是放下了,眼裡卻浮上拭不去的落寞,她終究是不肯給他機會,對他處處迴避……烏雲滾滾,黑壓壓的壓在頭頂,壓抑得象是叫人喘不過氣。一隊鐵騎人馬,均是身體前傾,頂着當頭的大雨,打馬急行。容華一手持繮,一手緊握了天方畫戟,緊抿着薄脣,目視前方。雨水順着他黑亮鎧甲流下,早將裡面衣裳打得透溼。風夾着雨水,象冰刀子一樣割在臉上,全然不顧,只盼能在她生下孩子之前見到她。
饒他平時多清冷淡定,這時眼裡也難掩焦慮。古越帶回來的消息,已經讓他暗覺不秒,近幾日來從白筱身邊捎來的傳書更是讓他忐忑不安。接着風荻捎來的一份厚禮,讓他再也坐不住。如果這份禮是白筱所送,他便可以安下心,等孩子出世。然那件事由白筱和風荻同審,白筱絲毫沒作表態,信函卻由風荻發出,便說明白筱對他存下的心結已是難解,這叫他越加的不安。當年他查母親之事,發現事因出在服侍母親的一個老媽子被北皇所用,流了母親腹中胎兒,再煽動是非,說母親故意流去孩子,圖的是能保他日後坐上皇位,才令先帝震怒,不顧夫妻之情,做下那等絕情之事。
後來先帝雖然察覺這一切都是北皇設下的計謀,然大錯已成,再難挽回。鬱鬱寡歡,終在一次醉酒中,被敵方派人行刺,傷重而亡……容華拋開與北皇的糾葛不說,又豈能放過禍害母親的那個老媽子。然而查遍了所有線索,那老媽子竟象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到底是不是被北皇暗中滅了口,便不得而知。時間一長,這事也就拋開了,不料事隔多年,這個人竟被翻了出來,爲的竟是他給白筱服下的那藥……這些人所知都是那藥少服乃大補,過量便是致胎兒於死地的烈藥。
他們不知白筱腹中胎兒不同於凡胎,必會照實而說,這些話在白筱聽來,再加上對他與珠兒的誤會,將會如何去想……他眉頭蹙緊,實在不敢一廂情願的去猜測。在鍾大夫的傳話中,說白筱明知那藥物不妥,仍照樣服用,全無猶豫。她到底是對他的信任,還是對他的心已死,破罐子破摔,纔不顧不理?他希望是她對他的信任。換成以前,他也必定會這麼想。但現在,他苦笑了笑,他不敢去賭。這世上有什麼是他不能掌控的,那便是白筱……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會輸,他也不能賭。
一旦中了那千分之一,輸去的便是自己唯一的所求……與她的將來和自己心連心的骨肉。將京中事務交於古越,自己帶了親兵向關外急趕。好在在這世上,古越的勇猛和機智全不在他之下,有他鎮守京中,他也不必過於多慮。唯一有所顧慮的便是珠兒……珠兒不同於普通凡人,如果再出些什麼岔子,發起狠,古越應對起來,卻是麻煩。殺她容易,掌控她卻是難,偏珠兒不能死,這纔是讓他傷神之處。事到如今,他也無兩全之策,只能見步行步。雨幕中,前方道邊樹下立着一個穿着灰白布袍的道人,他身上衣袍盡溼,卻不覺絲毫狼狽,倒顯出別樣的灑脫。
道人靜靜的將容華望着,雖然隔着雨簾,容華看不真切他的面貌,但停駐在他身上的視線卻叫他不能忽視。容華坐直身體,輕舉手中馬鞭,身後鐵騎親兵整整齊齊的停住。他獨自帶了馬繮慢慢踱到道人身邊停下,漫漫出聲,“先生是在等在下?”道人淺淺而笑,“容公子果然心思敏銳,就憑着我望你一眼,便能看出我在等你。”容華心裡暗暗一驚,他一身出征戰服,就連長年圍在他們身邊的子涵也無法區分,而他居然一眼便認出是他。天底下能準確無誤區分他和古越的,除了白筱,他是第二人。
而他身着道人打扮,開口卻無道士的自稱,開口便是‘你’‘我’。再仔細一看,如果不是下巴上拖着一把山羊鬚,年級只怕比自己還小些,可見這身衣裳也不過是個障眼法。面上不做表示,淡淡一笑,“請問先生尊姓大名,等在下何事?”“尊姓倒是有的,大名就談不上了。不過我的名字卻不方便告訴你。”道人搔了搔頭,似有些爲難的朝他擠了個笑臉出來。這麼一來,那張與他下巴上鬍鬚不登對的臉,更顯得稚嫩。容華看在眼裡,暗笑搖頭,如果換個人,早沒耐心與他閒扯下去。
然面前這人不經意見透出來的那股靈氣,叫他無法不加理會,看着對方被雨水衝得不大睜得開的眼,笑了笑,“不方便,不說也無防。”道人見他說話和氣,並不象傳聞中那麼寒口冷麪,有幾分歡喜,擡手一抹臉上雨水,手掌過處,竟將那撮山羊鬚給抹了下來。他望着掌心上粘着的那撮鬍鬚,愣了愣,想也不想,又自往下巴上粘,然下巴溼了水,又哪裡還粘得回去,眉頭一蹙,索性將手中胡須往身後一拋,嘴裡嘀咕,“那混蛋,還說什麼這次包不掉,我看是包掉纔是,可惜了我好不容易纔掙來的那三錢銀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