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寒暄完,各自站開聊起來,可是因爲武警執行任務中,就和井錚約了回頭在老城裡再聚,然後走在前頭給我們帶路,送我們下山。
短短一小段路上,我聽到他們說起月老廟的這場事故,兩人都懷疑是人爲故意製造了爆炸,初步懷疑是廚房那邊的煤氣罐發生了爆炸。
我始終也沒聽見這位武警的名字,一直到跟着井錚下上回到了車裡,纔開口問了。
井錚似乎很疲憊,頭靠在車座上半眯起眼睛,低聲說出來一個名字,說那個武警叫石剛。
“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啊,從來沒聽你說過。”我心裡的疑問還沒解開,就繼續問他。
井錚擡手揉揉眼眶,“我們分開那五年,你不知道事情還挺多呢,以後慢慢跟你說,現在送你回去,我還得回隊裡報到。”
我知道突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故,井錚肯定不能繼續休息了。
車子朝老城返回。
一開始,我和井錚都挺沉默,在車裡不說話,他開他的車,我側頭看着路邊的風景,心裡想着要怎麼開口把我納悶的事情都問清楚。
既然同意和好了,那就該彼此做事都有個交待,最好也別各自有太多小秘密,這就是我此刻心裡的真實想法。
想來想去,我終於轉頭看着井錚,“井錚,你在山上和那個石剛說,月老廟裡爆炸起火是有人故意的,你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嗎……佛門之地,還有人做這種事。”
井錚嘴角一扯,似笑非笑的扭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又轉回去繼續目視前方開着車,“這世界上不敬畏神佛,什麼都不怕的主兒,還少嗎?”
我心頭猛然一磕。
總覺得這話是特別說給我聽的,話裡有話。
“我們只管救火救人,至於真相那就得靠其他人去查了,潘茴,你是不是不想馬上回客棧啊?”井錚問我這話時,已經把車開進了老城的西門口。
我悶聲含糊的應了一句,我的確是不想一個人回客棧。
“那送你去我家。”井錚又問我。
我很快搖搖頭,搖完了才意識到自己居然下意識的就做了這個反應,偷眼看井錚,也不知道他看見沒有。
“那你要去哪兒,自己說吧。”
聽井錚這麼說,就知道他是看見我搖頭了。
我尋思着要怎麼回答時,車子正好從老城裡的電影院門口開過去,從這條路上來來回回走過好多次,我還是第一次注意到這裡原來有個電影院。
“姻緣山這裡還有電影院啊!”我把臉貼在車窗上,看着和大都市裡完全不同的影院門臉,大聲喊起來。
井錚把車速放緩,跟着我一起往外瞧,我回頭看他一眼,看見他的眼神也挺好奇的,就問他你不會也是才知道有電影院吧。
井錚點點頭,眼光掃了我一下,“沒注意過,我也不需要來這種地方。”
我重新坐正了,“什麼叫不需要這種地方啊,跟女孩約個會什麼的……”我問完,心裡想起來一些事,就說不下去了。
井錚應該也跟我想到了一塊,車子從電影院門口開過去後,他轉頭看我,“電影院這地方,我有心理陰影,你別說你不記着了。”
我狠狠抿了下嘴脣,他指的是什麼事,我當然記得。
過去我和井錚戀愛的時候,總共看過沒幾次電影,每次都是不歡而散,所以他說對電影院有心理陰影,還真是挺對的。
我其實也有。
在國外這些年,我一次電影院都沒進過,哪怕羅宇翔那貨想盡辦法拉我去,都沒成功過。
沒想到,現在我和井錚和好了,在姻緣山這種小地方居然就看到了電影院,我本來以爲這裡不可能有這種現代化的娛樂場所。
車子停下來等紅燈。
井錚把手伸過來,搭在了我的腿上,隨意地敲了兩下,然後說:“等我忙完這事,得把這個心理陰影給解決了。”
“好啊。”我回答的很快,可口氣明顯有些隨意。
井錚自然聽得出來,他把手朝我衣兜裡伸,把我揣起來的手給拉出來,握在他的掌心裡,“你答應了,到時候可別又把整桶的爆米花,都砸在我頭上,還當着全放映廳的人。”
他說完把眼神移開,脣角勾着淡淡的一抹笑,隨後把手也收了回去,綠燈亮了,他要繼續開車。
“那事,你還記着呢,怎麼就不記着我的好呢,記着的都是我的……”我念叨着,一下子就想起了井天揚,想起今天在酉陽禪院裡發生的事情,說不下去了。
和井錚重新在一起的幸福感裡,總會無時無刻伴隨着過往那些抹不掉的痛苦記憶,這讓我心裡總也踏實不下來。
就和過去一樣,我和井錚甭管是什麼情況下的在一起,都缺少了那份安全感。
我去看井錚,見他似乎沒有要回答我剛纔那些話的意思。
他也再沒問我到底要回哪兒,一路把車直接開到了消防隊在老城的駐地門口,轉頭跟我說他沒時間等我了,讓我自己開車決定去哪兒,等他下班了再找我。
說完,開了車門跳下去,頭也不回的直奔的消防隊的大門。
眼看着人就要走進門裡了,井錚又突然回過頭,很快找到了也下車正站在車前頭的我,四目相視,我覺得自己和他這一刻的目光很相似。
瞬息之間,我們看着彼此的目光都帶着熟悉的陌生感,彼此看着對方,都有些凝滯。
我不想再這麼跟他對視下去,心跳已經很不穩,就擡手先打斷了這告別的場面,衝着井錚揮了揮手,大聲跟他喊我等他電話,說完扭頭就上了車。
車子被我迅速開走了。
我本來以爲,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等到井錚的電話,就先回了客棧,進門輕描淡寫的跟護工小夥說了月老廟的事情,把他嚇得直髮愣,跟在我身後一直說怎麼新聞一點都沒報這個,還問我井錚沒事吧。
我找了小椅子放到樹蔭下,坐穩了才說沒事,人回去消防隊忙正事了。
見我心情明顯沒出門前那麼好,護工小夥也識趣的沒再多問別的,給我拿了瓶水,還洗了幾個水果放到我身邊後,就繼續忙自己的去了。
剩下我自己坐在樹蔭下,心情沉悶的又開始回想今天在山上經歷的一切。
最後糾結的點,就停在了井錚在月老廟裡離開我視線的那段時間,我還是想不明白他究竟是去了哪兒,再加上還遇到了那個舒婉婉,我心裡控制不住的就把他們往一塊想。
總覺着,井錚就是去偷偷見舒婉婉了。
還有,還有那個見到井錚很激動的武警石剛,他那些被井錚阻止沒全說出來的話,到底什麼內容呢。
我咬了一口護工小夥給我洗好的蘋果,沒想到居然被酸的差點把蘋果給扔了。
可這麼一刺激,倒是讓我心裡的疑團,突然有了一絲亮光。
我正順着這意外發掘到的亮光繼續想事情,手機就突然響了起來,有電話打進來。
來電顯示,是讓我最不想看見的一個名字,舒婉婉。
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半天,我纔不情不願的接了起來,“喂……”我的說話聲極爲冷淡。
舒婉婉的聲音也沒多熱情,直接就問我人現在在哪兒呢,是和井錚在一起嗎。
“沒跟他在一起,找我什麼事。”我實在不想跟這位舒醫生多聊,一邊說一邊把手上那個酸掉牙的蘋果給扔回了盤子裡,厭惡的瞪了一眼。
“我還以爲你們這會兒是在一起呢,會因爲月老廟裡的事情,甜蜜的正吵着架呢……我聽說他跟消防隊的人說,以後讓他們見到你叫嫂子。”舒婉婉語氣淡淡的對我說着。
原來,嫂子那稱呼是他讓叫的。
知道了這點,我煩悶的心情倒是好了一點,只是不明白舒婉婉爲什麼會以爲我和井錚是在一起吵架呢,這個舒婉婉說話的方式真的讓我很不喜歡。
我口氣無所謂的回答她,“我們甜蜜倒是真的,可是沒吵架,你究竟找我什麼事?”
手機那頭突然傳來好多人說話的嘈雜聲,我皺眉聽着,隔了好幾秒後才又聽見舒婉婉的聲音,她跟我說她還在月老廟沒下山呢,有事情先不跟我說了。
還不等我再說話,手機已經被她掛斷了。
我看着手機屏幕,心裡剛唸了句莫名其妙啊,井錚的電話緊跟着也打了進來。
“完事了,你在哪兒呢。”井錚很輕鬆的語氣問着我。
這麼快就完事了,我腦子裡想着舒婉婉剛纔說她還在月老廟的事,不知怎麼的心裡頭就覺得不對勁,嘴上回答的也就慢了,直到井錚重複問了我一遍,我纔回答說在客棧呢。
“那你來接我,我們去把心理陰影給解決了。”井錚那邊,隱約傳來有人跟他打招呼的說話聲,我還聽見他應了一句。
“你說我們現在,去看電影啊?”我有些遲疑的問他,心裡總覺着月老廟剛出了那麼大的事故,井錚他們還能這麼輕鬆嗎,不用待命什麼的。
“對,就現在,你不想去?”
我馬上回答說不是,井錚聽着就笑了起來,他催我,那就趕緊開車過去接他。
他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我忍着滿心的疑問,開車去了消防隊的門口,遠遠地就看見井錚站在路邊,看見車過來了,他就迎着走過來。
車停下了,井錚拉來開車門坐進來,上車就跟我說他剛纔找人打聽了一下,說姻緣山那個電影院現在只有三個片子在放映。
“一個好萊塢大片奇幻的那種,一個香港拍的鬼片,還有一個愛情片,看哪個?”井錚正跟我說着,忽然就低頭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他手機應該是靜音了,我只瞄到屏幕上亮着有條消息,看不清具體內容是什麼。
井錚很快看完,也沒回復就把手機又放下了,屏幕全黑了下去。
他扭頭看着我,“想好了嗎?”
我其實沒什麼心思去看電影,就隨口說看那個鬼片吧。
井錚抿了下嘴脣,淡笑着點點頭,“好,最近的一場是一個小時後,咱們就看這個。”
我衝他點點頭,剛要發動車子,井錚卻忽然把身子傾斜過來,慢慢的靠近到我的嘴脣附近,停下來。
漆黑明亮的眼神,近在咫尺的注視着我。
我被他這麼看着,就覺着自己先前那種種疑問和不解,都被這專注的眼神給沖淡了,我是有多迷戀這男人啊。
渾身漸漸繃緊起來,我正期待着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時,井錚卻直起了身子,重新端坐在副駕位置上,“開車吧,電影院不能網上買票,得去現場買。”
我只好嚥了咽喉嚨,發動了車子。
到了電影院買票才知道,這邊來看電影的人其實沒幾個,我們要看的那一場,到我們這兒截止,只賣了七張票。
票價還挺貴,我拿着票去刷手機,查了下懋江那邊這片子的票價,居然相差了十幾塊錢。
剛要跟井錚吐槽,轉頭卻發現他的人已經走到一邊賣零食飲料的地方了,這裡賣吃的種類也不多,我就看到他跟售貨員說完了,低頭在錢包裡拿錢。
很快,一大桶爆米花還有兩瓶可樂都放在了櫃檯上,井錚還拿起可樂看,可能是在看出廠日期。
我就這麼看着他,看他等着售貨員找零錢回來,心頭百般滋味齊齊涌了上來。
但願像他說的,我們今天看完這場電影,就能把橫在彼此間的那些阻礙,解決掉一個。
井錚抱着爆米花和可樂走回來時,我已經收拾了心情,舉着手機跟他吐槽票價的事兒。
他無所謂的瞄了眼手機上面的價錢,手指捏起來一顆爆米花,送到我嘴邊,“只有巧克力味的了,你嚐嚐。”
我抻頭,想去咬住這顆爆米花,可是剛擺好姿勢,爆米花就消失在眼前了。
仔細再一看,井錚已經把爆米花擱進了自己嘴裡,正誇張的嚼着,眼睛裡含着笑正斜睨着我,樣子簡直壞透了。
原來是耍我啊。
我剛蹙起眉頭,想着要怎麼報復回去,井錚已經迅速俯身低頭,大手拖住我的後腦,吻上了我的嘴脣。他挑開我的脣齒,嘴角繼續掛着笑往裡面深入。
周圍還站着另一對等着進場的情侶,看見我們這樣,在一邊笑着看熱鬧,我似乎還聽見男孩跟女孩說,要不要也這樣。
這一吻雖然深入,卻並不長。
井錚放開我時,我不經意的咬着嘴脣,看他的眼神裡滿滿的全是期待,就差直接開口說,我們別看電影了,去做點別的吧。
他看着我的眼神裡,卻不知爲何有着一份男人的得意之色,我還沒看懂,就被他用帶着胡茬的下巴蹭了好幾下額角。
他把我擁在懷裡,一起朝檢票的位置走過去。
邊走邊輕聲跟我說,“我從現在開始能放一週的假,我們就用這些日子,把過去在一起沒做過的,做過了沒做好的事情……都重新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