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抖着聲音接了電話。
百里山河隔了兩秒才說話,聲音很低沉,“潘茴,昨天找的那個朋友剛纔來了消息……”
我聽到這兒,呼吸都跟着滯住了,想要嗯一聲迴應,可是用了好大力氣卻沒說出口。
“朋友說,那座監獄最近的確新收了一個過去是緝毒警的服刑人員,不過……那人並不叫井錚,他特意發了張照片給我,我等下發給你,你看一下,到底是不是他。”
百里山河說着,我的微信上就收到他的一條消息。
他問我照片收到了嗎,我含混的應了一聲,趕緊打開微信去看。
照片應該是監獄裡服刑人員的檔案資料上拍下來的,我看了一眼就知道,照片上的人絕對不是井錚。
我沉默的盯着照片,不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什麼,就是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覺得渾身虛飄飄的沒什麼力氣。
“潘茴?”百里山河輕聲叫了我一下。
我連忙嗯嗯答應了兩聲,“照片我看了,真的不是他,他不在那兒。”
百里山河咳了一下,章靜那孩子,說話其實不那麼靠譜的,我想她可能是聽了咱兩的對話,爲了刷一下存在感才那麼說的,我替她跟你說聲對不起。”
我失落的吁了口氣,心裡清楚他說的情形可能性很大,章靜那女孩給我的感覺,是挺像說話隨口誇張的那種。
算了,不能再深想了。
我閉閉眼調整一下,開口對百里山河說,“不用道歉,我沒事,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也替我謝謝你那位厲害的朋友。”
“你沒事就好。”百里山河也沒再多說別的。
掛了電話,我出門直接去了凜安行宮博物館,今天還要在這邊開了碰頭會,商討一下新展廳的一些事情。
到了地方,距離開會的時間還早,我就直接去了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入口那邊,想等百里山河來上班了,和他聊幾句。
百里山河就住在博物館附近,所以他上班一般都是步行走過來,我在入口站了沒多久,就遙遙看到他的身影出現了。
百里山河應該也看到我了,他擡手衝我揮了揮,腳下速度明顯加快起來,我對他笑笑,剛要擡手也迴應一下,就看到一身豔粉色運動裝的章靜,突然從他身後追了上來,人一過來就直接摟住了百里山河的一隻胳膊。
摟的還挺緊。
我把手放了下去,半眯起眼睛看着他們,聽不到百里山河說了什麼,我就看到那個章靜突然就扭頭朝我看過來,嘴角雖然掛着笑,可看我的眼神卻很冷淡,甚至讓我感覺那目光裡還帶着一股莫名的敵意。
一個念頭從心裡冒出來,章靜該不會把我當成……百里山河這時也擡眼看着我,我露出微笑看着他們,覺得自己想的應該沒錯。
章靜和百里山河一路走過來,她始終緊緊地摟着百里山河的胳膊,不明真相的人看了,一定會以爲這是一對情侶。
我往前走了兩步,百里山河把胳膊從章靜手上抽出來,問我是過來博物館這邊開會嗎。
“是呀,半個小時後要跟你們大領導開會,我就順路過來想跟你聊幾句,”我說着又看了章靜一眼,“章靜你也來了。”
章靜剛要回答我,百里山河卻搶先一步對我說,“我早上也忘了跟你說一聲,你來了正好,你上次不是說那房間不打算再用了,我就暫時讓章靜住了,餘下的租金我會退給你,你的東西我都整理好了,哪天方便我給你送過去。”
聽他這麼說了,章靜在一旁很開心的衝着我笑,眼神裡儼然有着勝利者的姿態。
我暗自好笑,這個章靜可真是的。再看看百里山河,我可沒想到他讓章靜住在了他家裡。
雖然他昨天和我說過他和這個女孩沒那種關係,可我看那個章靜的架勢,總隱隱覺得百里山河也許要惹上麻煩了。
可我也不好在這種事情上多話,就接了他的話說沒問題,然後看了眼章靜,問她能不能讓我和百里山河單獨聊幾句。
章靜臉色頓時有點不好看,可嘴上還是痛快的說了句好,轉頭就站到遠點的地方去了,一個人好奇地打量着身邊高高的硃紅色宮牆和琉璃瓦頂。
百里山河看了她一眼後收回目光,安靜的看着我,“要跟我說什麼。”
我眼神冷淡的瞟了眼章靜的背影,“你打算怎麼安置她呀。”
百里山河輕笑一下,“她暫時住我那裡,等她找好工作,我會幫她租房子搬出去,你不用擔心。”
我點點頭,把話題轉到了我本來要跟他說的事情上,“其實也沒什麼事,我就想跟你說說話。”
百里山河看着我,“我明白。”
我擠出一絲笑看着他,“你怎麼會有那方面的朋友,我還真挺意外的。”
百里山河淡笑,“以前碰上一個文物倒賣的案子,就和監獄系統的人打了段交道,就那時候認識的,我也沒想到還會有用上他的這一天。”
原來這樣。
百里山河繼續盯着我,“我跟他說好了,讓他幫忙留意一下,有什麼新消息我會再跟你說。”
我感激的衝他點點頭。
兩個修復室的同事看見百里山河過來打招呼,我也不能再耽誤他上班時間了,就說了我去開會準備離開,臨走時我又看了眼那個章靜,想想還是走過去想跟她也說句話再走。
章靜見我過來,馬上露出笑容叫了我一聲潘姐,眼神跟着瞥了了眼百里山河。
百里山河沒過來,只是在那頭衝着章靜說他進去上班了,他讓章靜去參觀博物館,完事之後等他一起中午吃飯。
章靜高興地答應下來,等百里山河跟同事一起進去了,她才重新看着我,“潘姐,昨天的那事,不好意思啊,讓你空歡喜了。”
我無所謂的笑着說沒事,剛要跟她說我也要走了時,章靜卻搶着跟我說,“潘姐,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我故意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想讓章靜知道我時間很緊,然後問她什麼事。
“我就想問問你,你知道我哥他,我說的就是山河哥,你知道他現在有女朋友沒有?”
我慢慢擡起頭看着章靜,心說這丫頭還真挺直接,剛跟我認識不超過二十四小時,就能問起這種問題了。
我盯着她看了好久秒纔開口,“據我說知,是沒有。不過我跟他也不是那種什麼事都說每天在一起的朋友,也許他有,但是沒告訴我。”
章靜聽了我的回答,抿了下嘴脣,仰頭朝身旁的紅牆碧瓦里望了望,“潘姐,我還以爲你和我山河哥……哈哈,我知道了,謝謝你啊,姐。”
我沒什麼表情的看着她,“我要去開會了。”
章靜馬上笑呵呵的擡手跟我再見,完了自己先朝博物館售票口那邊走了。
我也去了會議室那邊。碰頭會一直開到中午十二點了才結束,博物館的領導留我一起吃午飯,可我實在沒心情和人應酬吃飯,我現在只想一個人安靜的呆一會,就婉言謝絕自己開車離開了。
我去了常去的一家小餐館,找了安靜地位置一個人坐下,其實沒什麼食慾,點了套餐幾乎沒怎麼吃就飽了。
端起果汁慢慢喝着時,手機忽然響起來,我拿起來一看,是物業的電話,不知道找我什麼事。
我聽了電話,物業的人在那邊問我是不是在家裡,我回答說不在,問他們找我什麼事。
自從之前發生過我被家裡被人劫走那件事後,物業的人對我開始格外客氣,聽我這麼問,物業的人表明身份說自己是物業的副總經理,打電話找我是因爲有人在門衛那邊說要找我,可是弄丟了我的聯繫方式,所以才求物業幫忙聯繫我,他們拒絕了,可是那人不肯走,他沒辦法纔打了我的手機。
我聽得一皺眉,心裡警惕起來,我問他找我的人叫什麼。
“是個男人,看上去倒不像什麼壞人,他告訴我們他叫吳戈,說跟你報了他名字,潘小姐就知道他是誰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沒想到找我的人,竟會是吳戈。
井錚的臥底身份揭開之後,我很快就想到了吳戈,我也和石剛說起過他,可是石剛說他不大清楚這些事,我也沒機會親口去問井錚,再想找吳戈也沒找到,漸漸地也就淡忘了他這個人。
沒想到,他會突然冒出來,還找到了我住的地方。
我心裡警惕起來,想了下又問物業經理,找我的人現在還在小區門口嗎。
“是啊,他一直不走,我纔沒辦法聯繫你的,潘小姐你看我要怎麼回覆他?”物業經理在等我的決定。
吳戈邪魅的笑臉浮現在我眼前,我下意識就覺得後背發涼,可是因爲他和井錚曾經的關係,我又很想去面對他,我想從他那裡得到一些跟井錚有關的訊息。
我平靜一下,回答物業經理,“幫我轉告那位吳先生,讓他到松花路的xx餐廳來找我吧,我在這兒等他,謝謝。”
我有種感覺,也許見了吳戈之後,我無法見到井錚的事情,會有轉機出現。
但願如此。
半個小時後,餐廳的門口傳來服務生的一句歡迎光臨,吳戈的身影跟着出現在那裡。
我從座位上起身,吳戈很快看到我,服務生把他領了過來。
吳戈坐到我對面,打量着我咧嘴一笑,“好久不見啊。”說完,他拿起服務生遞過來的餐牌看起來,語氣輕鬆地問服務生這裡的招牌菜有什麼。
我看着他,“這裡的糖醋排骨很好吃。”
吳戈擡眼看看我,“是嘛,那我點一份,就這個菜,一碗米飯,謝謝!”他說着合上餐牌遞給服務生。
服務生走開後,吳戈出現後一直很隨意輕鬆地模樣,突然一變,整個人像是變了身,變得異常嚴肅起來。
我認識他這麼久,幾乎沒看過他這樣,心裡跟着緊了起來,不知道他接着要幹嘛。
吳戈冷着臉,沉聲問我,“沒想到你挺冷血的。”
我納悶的看着他,“你什麼意思。”
吳戈扭頭看了下臨近我們的一桌客人,聲音壓得更低了,“他都那樣了,你還有心情在這裡慢慢享用食物,我冤枉你了嗎?”
我哭笑不得看着他,沒出聲。雖然看得出他對我很不友善,但是看他這樣我心裡倒是好受很多,他會爲了井錚對我這樣說話,說明他還是在乎井錚的,這樣我應該能從他這裡找到支援吧。
至少如果我提出要他幫忙的話,他看在井錚的面子上,會幫我。
吳戈見我不出聲,扭回頭瞪着我,我看了他一眼,心頭一磕,沒想到短短几秒時間裡,吳戈的眼圈居然全都紅了起來,一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架勢。
他怎麼這麼激動。
吳戈臉上的悲傷神色更濃了,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兇,一直盯着我不放,看了足有半分鐘後,他才伸手從自己衣兜裡掏出一樣東西,直接遞給我。
我看着他遞過來的東西,眼神也立馬怔住了。吳戈遞給我的,是一枚純金的戒指。
“你怎麼拿到的,你見過他了?”我意外的一把拿過戒指,我一眼就認出這戒指是井錚的,是我和他分別戴的那對黃金對戒裡的一枚。
可戒指怎麼會在吳戈手上。
我腦子亂起來,可是很快就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我把戒指緊緊攥在手心裡,看着吳戈問,“你見過他了是吧,他是不是已經……進去了,我知道在裡面是不允許戴首飾的,所以他纔拿下來,然後拜託你交給我,讓我替他保管,是不是?”
吳戈鄙視的看着我,嘴角斜着勾起來,眼圈裡的紅色漸漸退去,“潘大小姐,你沒事吧?別告訴我,你又失憶了!”
他最後那句,基本是吼出來的,儘管壓着聲音,可還是惹得隔壁桌客人好奇的看過來。
我被他說得心裡也冒起火來,“吳戈,能好好說話嗎,我不想跟你鬥嘴,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見過他了,他現在怎麼樣?”
見我這麼說,吳戈鄙夷得神色更厲害了,他別過臉不願看着我,“我是見過他。”
我的心頓時一鬆,跟着就問吳戈是什麼時候見到井錚的,他現在到底在哪兒。
吳戈嘴角抽了抽,似乎要回答我這個問題,很困難很難開口。
我看他這樣,原本鬆掉的那口氣,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是不是他的心臟又不好了?吳戈,你說話啊!”我着急的問起來,聲音也不小。
這下更多的客人朝我們看過來了。
可是吳戈沉默不語,似乎打定主意不會輕易回答我這個問題。
我好不容易纔忍住站起身跟他吼的衝動,憋着一口氣看了他半天,感覺他真是不想回答我了,我才逼着自己壓低聲音對他說,“吳戈,你知道我多想他嗎?”
這話說出口,我的眼圈也瞬間就紅了。
吳戈終於轉回頭看着我,他見我紅着眼圈使勁忍住眼淚的樣子,神色終於緩和下來。
服務生這時過來送菜,吳戈看都沒看他點的那份糖醋排骨,直接告訴服務生這裡買單。
我不出聲就看着他,他看着我也不講話,直到服務生拿了賬單過來,他纔看了眼掏出錢付了賬。
等服務生問他要不要打包時,他已經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衝着服務生擺擺手,“不用了。”
我仰頭看着他,他難道打算就這麼走了嗎。
我還沒想好接下來要怎麼做,吳戈拿下巴衝着我點了下,“跟我走吧,還有東西給你看……都是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