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悲憤涌滿我心頭。
那女人爲什麼要假扮我?我現在又是在什麼地方,井錚是怎麼找過來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腦子裡已經被各種疑問佔據。
外面,那個女人的手正捏着井錚修長的手指,來回輕輕晃。
“潘茴你沒事吧?眼角怎麼了,她讓人打你了?”井錚突然開口,柔聲問着。
他應該是問那個假扮我的女人。我使勁掙了掙身體,可壓根動彈不得,只能透過門縫繼續幹着急的往外看。
聽井錚那個語氣,一定是沒發覺他眼前的“潘茴”是個冒牌貨,他問的那個打我的“她”,又是誰呢。
我急促的吸吸氣,剛纔井錚跟那個“潘茴”問話,她一開口回答就會露出破綻的,一絲希望在我心頭升起。
“潘茴……”井錚沒等到回答,又叫了一聲。
那個女人含糊的低聲道,“沒事,疼……”
我全身繃緊,生怕自己錯過井錚的反應,很快我就聽到井錚依舊柔聲對那個“潘茴”說,沒事了,還來得及趕去機場。
完了,我失望的閉上眼睛,井錚沒發現那個“潘茴”是假的。
兩三秒後,我又聽到井錚說,“你身上味道不好,去洗個澡吧,時間足夠。”
我趕緊把眼睛睜開,外面的燈光似乎又亮了一些,井錚還站在原處未動,那個“潘茴”的手已經看不見了。
還是一聲含糊的回答,我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開門關門聲,跟着是水流的嘩啦聲響。
看來真去洗澡了。
井錚這時也動了。
我死盯住他,看他的身體朝着我這邊轉過來時,心頭頓時一急,眼前涌起一片水霧,只覺得井錚是發現我了。
可是眼淚涌出眼眶後,我重新清晰的視線裡,卻並沒看到井錚繼續往我這邊來,他面對關我的櫃子沒多久,很快就走出了我的視線範圍。
聽腳步聲,他好像也朝那個“潘茴”去洗澡的方向走過去了。
我感覺自己手心在冒汗,浴室那頭有女人的講話聲夾在水聲中,隱約傳來,“井錚,進來一起嗎?”
我皺眉屏住呼吸,不知道井錚會如何回答她。
“好,你先洗,我馬上進去。”井錚的回答很快傳來。
我沮喪的又把眼睛閉上,再也不想睜開了。
可是才過了幾秒鐘,我面前緊閉的櫃門,就被人從外面輕輕拉開了。
我蹙然睜眼,怔怔的擡頭往前看,井錚的臉就在我面前,他也看着我。
一行眼淚順着我的臉頰淌下來,嘴上用力想要出聲,可隨即就被井錚的目光給止住了,他滿眼驚痛的盯住我,對我搖搖頭,示意我別出聲別動。
我懂他的意思,連忙也小心的點點頭,告訴他我知道了。
井錚盯着我的眼睛,嘴角勾起我熟悉的一絲笑意,他又看了我幾秒,轉頭往屋門口的方向看過去。
很快,四個一身黑衣打扮的人躡手躡腳的走到了井錚身後,井錚對着他們做了個手勢,很快就有兩個人朝着浴室方向移動過去。
井錚這會兒才轉過頭又看着我,同時衝留在他身後的人舉起手,一個黑衣男人無聲的遞了把匕首給井錚,井錚接了,舉着匕首在我身上劃了幾次,劃斷了綁住我的膠帶和繩子。
我的四肢早就麻痹的沒什麼知覺,現在禁錮的力道一鬆,我馬上不受控制的渾身一軟,朝着櫃子外面就倒過去。
井錚很快把我穩穩的扶住,他把我摟進懷裡緊緊的抱了一下,隨後用力抱起我,快步朝門口走了出去。
被他這麼帶出來,我心裡緊繃的那根弦徹底崩掉,我把頭無力的靠在井錚的胸口,眼皮像是墜了重物怎麼也撐不住,眼睛半睜半閉間,我看到井錚抱着我走在一條過道上,陸續有更多的黑衣男人出現在眼前。
我沒力氣判斷自己究竟是被關在什麼地方,在井錚懷裡終於徹底閉上了眼睛。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我心裡是想保持清醒記住,可是身體不配合,我只模模糊糊的記着自己被井錚放在了一張牀上,他動手處理我身上嘴上殘留的膠帶。
等我終於有了精神和力氣睜開眼睛時,看到井錚就在我身邊,他還緊緊握着我的一隻手。
“醒了。”井錚覺察到我睜開眼了,馬上俯身過來看着我,他眼底裡的蘊着滿滿的焦躁神色。
我試着用力動了幾下,感覺自己渾身沒有太多的痛感後,看着井錚嗯了一聲,然後剛想跟他說那個和我幾乎一模一樣的女人,嘴脣就被井錚給吻住了。
他動作很剋制,像是生怕弄痛我,雖然動作輕,可是持續的時間好久,久到我感覺就要窒息昏過去了,他才鬆開我。
“井錚……”我被放開的一瞬,鼻子一酸,聲音哽咽起來。
井錚把我抱起來,緊緊摟住我,雖然他什麼都沒說,可我感覺他一定也跟我一樣,聲音哽着說不出話。
大概我們兩個,此時此刻都是既後怕又歡喜的感受。
過了好一會兒,井錚才把我鬆開,他目光裡含着厲色,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一個遍,柔聲道,“沒事了,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出事。”
我難得聽到他溫柔的音色,再回想一下之前的驚魂時刻,感覺好不真實,就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噩夢,還沒完全醒過來,大難臨頭的感覺還沒散去。
那個“潘茴”的笑臉,還有她捏住井錚手指的動作,都呼啦一下竄到我眼前。
我平了下心情,看着井錚問,他是怎麼看出來那個女人,不是真的我。
井錚打量着我,大概在觀察我的情緒是否已經安定下來,我也緊緊盯着他的眼睛看,都不知道自己的雙手,此刻正抓着井錚的襯衫不鬆手。
井錚勾起嘴角淡淡的笑出聲,“我好像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
我順着井錚的視線,看到了自己緊抓着他襯衫的模樣,十足的依賴。我一下就把手鬆開了。
“如果可以,我願意一輩子被你這麼拽住,讓你依賴。”井錚說着,擡手過來攏了攏我的頭髮。
我聽了他剛纔的話,原本放鬆下來的心緒,再次緊了起來。他是在提醒我他的身體狀況,提醒我那個一年之後離婚的約定嗎。
我正組織語言要跟井錚說話,他卻搶了先,回答起我剛纔問的問題,“那女人還真僞裝的不錯,不過就算沒人提前給我示警,我也能一眼看出她不是你。”
我抿了抿嘴脣,忽然覺得這一刻,我眼前的井錚,又變回了姻緣山那個幾次救我性命的消防隊長。
井錚面色沉靜的繼續跟我講,那個假扮我的女人本來是想矇混過關,頂替我跟着井錚一起回懋江,結果沒得逞。
我聽着他的話,皺眉想了想,開口問,“這麼做什麼目的?我可是從別墅裡被她抓走的,你那些安排在家周圍的保鏢都哪去了,她怎麼直接就能打開別墅的門,還有……”
我還沒說完自己所有的疑問,就被井錚打斷了。
“這些不需要你操心,潘茴。”我注意到一個細節,自從我和井錚領證後,他已經很少直接叫我的名字。
可今天,他一直就是叫我潘茴。
“你要是感覺身體沒什麼大問題,我們就還按原計劃飛懋江。”井錚又拿手整理着我的頭髮,眼神盯在我眼睛上,等我的回答。
我這纔想起自己原本要做的事情,被那個“潘茴”這麼一弄,我都忘了今晚要飛回懋江。
“那個女的,就這麼放下不管了嗎?她現在怎麼樣了。”我問井錚。
“這邊的事情有吳戈,那個假冒你的女人,被我關起來了。”井錚目光沉沉的凝着我。
我心頭又複雜起來,因爲井錚提起了吳戈,這讓我心裡冒起一個古怪的可怕念頭。可我想了幾想,並沒對井錚講出我的心思。
“我聽你的,現在回懋江我沒問題。”我給了井錚答覆。
井錚很滿意的笑着看我,“我安排一個醫生跟我們一起飛,到了懋江先送你去醫院做檢查。”
我無所謂的嗯了一下。
一個小時之後,我和井錚坐上了航班,飛機在沉沉夜色裡,奔向千里之外的懋江。
途中,我昏昏沉沉的一直半睡半醒。後來又做了噩夢驚醒,醒過來一點也不記得夢的內容了,只記得夢裡那個徹底絕望的恐怖感覺。
我怔怔的盯着空氣發呆時,身旁的井錚把手覆在了我冰涼的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他在我耳邊說,“又做噩夢了……放心,我不會幹違法的事情,我不會殺人的,殺那個冒充你的女人。”
從他的話裡,我隱約覺得自己剛纔做夢時,可能無意識間喊出了什麼話,可能就跟那個冒充我的女人有關,這些都被井錚聽到了。
所以他纔會對我這麼說。
我眨了兩下眼睛,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穩下來。
井錚也不打擾我,只是過了兩三分鐘後,航班上傳來即將降落的提示,懋江近在眼前了。
我側頭往眩窗外看,黑漆漆的看不到什麼,可是不知怎麼的,我這時突然就想到了老羅,想起我和他一起從德國飛回國內時,也是這樣的深夜裡。
一定要想辦法見到羅宇翔,我在心裡暗暗計劃着。
飛機降落時,時間其實已經是凌晨時分,再過一會兒就要天亮了。
等着拿行李時,井錚攬住我的肩頭,突然問我,“是想今天先回我們的新房好好休息,還是直接去醫院。”
我無聲的仰頭看着井錚,猜不出他這麼問我的意思,想了想,我說沒感覺身體哪裡不舒服,就回我們的新房吧。
其實我沒告訴他,回到懋江,兩隻腳踏踏實實的踩在這片土地上,我還是更想直接回那個潘家。
可我沒說出口。
拿好行李放到接我們的車上,剛要出發離開機場,井錚的司機卻舉着手機遞給井錚,“少先生,董事長的電話。”
我無聲的看着井錚接過手機,心想差點忘了還有這麼一位重要人物。
井錚接了電話只叫了一聲爸,然後就一直在聽那邊的話,沒用多久,我就聽他對着手機那頭說,“我知道了,好。”
結束通話後,井錚吩咐司機直接去井家老宅,然後車子發動開起來了,他才轉頭對我說,“計劃要改一下,我們得直接回老宅那邊,爸爸在等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