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錚沒跟我爭辯,他只是等我說完後,忽然就從輪椅上站了起來,腰板挺直的站穩。
看上去哪裡還像個病人。
“你不信也無所謂,我們別爲外人耽誤時間影響心情了,”井錚說着,目光仔仔細細的將我全身打量了一遍,“井太太好像胖了點兒,給你找的那個老中醫說,你以後也應該堅持用他的那個方子泡腳,對身體有好處。”
我狠狠抿了下嘴脣,不想跟他說別的,只想繼續老羅的話題,“說他得了抑鬱症什麼的,我可以相信,因爲我的確也感覺到一點不對勁,可是你說他……怎麼會呢。”
我對井錚說的是真心話,因爲剛纔聽齊教授說她兒子得了抑鬱症精神分裂時,那些盤旋在我心頭的異樣感覺,就一下子清晰起來。
異樣的感覺,就是來源於老羅。
我本以爲是自己最近受到太多刺激,所以人變得格外敏感,現在想來並不是,老羅是真的有事情。
可是再怎麼有事,我也沒辦法把他跟毒/品聯繫在一起。他那麼陽光的一個人,怎麼會和那種醜陋的黑暗攪和在一起。
我覺得還是應該去追上帶走兒子的齊教授,我必須弄清楚怎麼回事。
我打定主意準備越過井錚往外繼續走,他沒攔我,只是在我從他身邊走過去時,口氣淡淡的說,“自己的事情還都沒搞清楚呢,就別再去摻和好友的家事了,你應該知道,他媽媽並不喜歡你和她兒子走的太近……尤其你現在已經是有夫之婦。”
他這句話,有效的阻止了我的腳步,我停在包間門口,除了緊緊皺着眉頭,沒再做別的。
“你骨子裡還是更像你媽媽……我下次去看你父親時,要怎麼說起你呢?”
齊教授臨走時對我的這句話,久久在我耳邊縈繞着。
加上井錚剛纔的所謂忠告和提醒,我知道自己真的不合適現在去追上老羅和他媽媽了。
我站在門口不動,井錚慢慢從我身後走過來,伸手攏了下我脖頸附近的頭髮,在我耳邊說,“醫院給了我一晚上的假期,我們回家吧。”
我忽然就挺想笑,他這話說的,好像我們真是什麼小別之後的新婚夫妻,現在最該做的事情就是雙雙把家還。
“好了,今天的驚嚇插曲到此結束,我還沒吃晚飯,想回家吃飯了。”井錚語氣愈發輕鬆。
他說完就伸手牽住我的手,想往外走。
我扭頭看他,“你不是說來這裡是陪客人吃飯嗎?”我打量着井錚嘴角那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問他。
一個念頭從我心裡跳出來……抑鬱症和精神分裂這兩種病情,是不是他身上也有呢。
井錚盯着我略出神的眼神,“剛纔我說的不夠清楚,客人陪好了我纔過來找你處理私事的,不過我真的幾乎沒吃什麼。”
說着,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咳嗽,還是假裝,反正井錚低頭掩嘴咳了好一陣。
我又想起他跟我說他身體狀況的那些話,很危言聳聽,也真的嚇到了我。這些天我關在別墅裡不止一次想過那些話的真實性。
不論真假,他的咳嗽聲總是能觸到我心裡最軟落的那個部分,讓我不願深究和他有關的這些,只想就這麼稀裡糊塗下去。
我咬咬嘴脣,涼着聲音說,“走吧。”
正如他說的,今天發生的一切驚喜或者驚嚇,都該暫時結束了。
……
我本來以爲吳戈會跟着羅宇翔他們一起離開了,可沒想到我和井錚出來時,就看見他剛點了一根菸叼在嘴上,人站在酒樓門口迎着夜風。
淡色的煙霧被風吹得四散,把他的一張面孔弄得模糊不清。
見我和井錚出現,吳戈快步迎了過來,那根菸被他一路走着,大口大口的迅速抽掉了一半。
經過酒樓門口的垃圾桶時,他把剩下的煙掐滅扔了進去。
“齊教授他們已經連夜回懋江了,我安排人跟着一起回去了。”吳戈不等井錚問他,先開口說起了羅宇翔母子的行蹤。
“爲什麼安排人跟着他們?”我對吳戈的話並無好感。
吳戈聽我說完,聳聳肩看着井錚,沒回答,那神情感覺是在對他的少先生說,這話還是你回答吧。
我索性看着井錚,等他說。
“當然是爲了他們安全考慮,你不用擔心了,他們到了懋江會告訴我的,不會有什麼事。”井錚很是官方語言的回答完我,轉而又對吳戈說,“我們回別墅。”
“知道了,我去開車過來,稍等。”吳戈什麼都不問,完全聽從吩咐的樣子,說完就朝停車場走去。
我的手,還被井錚緊緊握在他的掌心裡,可他的手很冷,我被握着越來越覺得不舒服,就把手試着從他那兒拿開。
井錚感覺到了,他用力把我的手攥得更緊,“今天沒跟家裡聯繫嗎?”
我被問的莫名其妙,“你知道我跟那個家的關係。”
井錚哦了一下,擡手摸了下他眼睛那裡的傷處,“你大姐找過我,昨天打的電話。”
我馬上追問,“她幹嘛找你?”
吳戈這時把車開了過來,停在我們身前,井錚拉着我坐進車裡。
我接着問剛纔的問題,我那個大姐幹嘛要找他。
坐進車裡了,井錚似乎很累,他放開我的手,整個人靠着座椅閉了閉眼,吳戈轉頭跟他說,他先去樓上把輪椅拿下來。
井錚隨意的應了一下,拿手又去摸眼睛那裡的傷處。
等吳戈下車了,他才睜開眼回答我,“因爲你那個大姐很厲害,她不知道從哪得來的消息,知道我要收購景象食品。”
我聽到“景象食品”四個字,眼神不由得愣了一下,儘管我從來沒關心過潘家的生意,可是對這個名字還是敏感的。
“你,要買我們家的景象食品?爲什麼,是井海文讓你做的嗎?”我不解的問。
井錚嘴角一勾,露出一份意味不明的微笑,“是我,我要買下景象食品。”
我依然不解的看着井錚,不明白他什麼時候對我家的生意動了了這份心思,他到底想幹嘛呢。
以我對自己那位大姐的瞭解,她不太可能順着井錚的意願賣了景象,換成我的話,應該也不會。
那畢竟是老爸一手打拼下來的家業,雖然我從大姐那裡知道,景象食品近年業績一直在下滑,可畢竟也沒到做不下去需要賣掉的地步。
懋光那麼大的商業巨頭,經營範圍涉獵頗廣,自己好像也有食品方面的公司,不過那方面從來也不是他們的主業。
井錚作爲懋光集團的繼承人,難道是要從這個方面做點成績出來,纔會對景象食品動了心思?
我困惑的盯着井錚的側臉,沒辦法不想到另外一個可能的原因。
五年前那件事裡,井錚恨不得弄死的人可不止我一個。
他對我老爸事後替我處理時的做法,充滿恨意,我知道這份恨應該從來就沒消散過,所以當初我得知老爸安排給我的老公就是井錚時,怎麼也理解不了。
理解不了老爸的決定,更不理解井錚的同意和配合。
我雖然不聰明,可是也不會天真的以爲,井錚跟我結婚是爲了什麼愛情,即便有也絕對只是一丁點的分量。
更何況他前段時間不是已經跟我說明了,他跟我在一起的確是別有目的,是爲了找到那筆錢。
找到我老媽作爲安警官身份存在時,拿走的那兩個億。
我以爲他想要的只是那筆鉅款,可現在看來,他想要的還有更多。
腦子裡不停跳出他跟我說過的話,那個一年之後就跟我離婚的約定,佔據了我思維裡的最重要部分。
我下意識捏進了手指,他想要的很多,不想要的……大概只有跟我的婚姻關係吧。
即便現在我們在一起,那也只是爲了方便他找到安警官帶走的那筆錢,而不是因爲他喜歡跟我在一起,需要我。
現在又冒出來要買下景象食品這一樁……我努力沉了沉氣,瞥見取了輪椅正往車這邊走過來的吳戈,閉緊嘴巴不想再說話了。
我需要一個人安靜的想想,捋順我腦子裡亂成團的所有事。
回別墅的路上,井錚也基本沒再跟我說什麼,他開始和吳戈說過幾句話後,剩下的行程裡就一直在閉着眼睛休息。
我也幾乎全程看着車窗外的夜色,想思考很多事情,可最後車子停在別墅門口時,我發覺自己什麼都沒想出來,腦子裡一片空白。
陳姨見我和井錚一起回來,高興的問井錚是不是可以出院回家住了,井錚跟她說不是,然後就說想吃飯。
“好啊,想吃什麼,我馬上去做。”陳姨笑得眼睛成了一個月牙,問井錚。
井錚喝了口水才說,“包餃子的話,能做嗎?”
陳姨一愣,眼神迅速看了我一眼後,馬上肯定的回答,“能,不用現包,冰箱裡有我包好的速凍的。”
我挑挑眉頭看着井錚,這大半夜的他居然想要包餃子。不過被他這麼一提,我也覺得想吃了,之前在酒樓光顧着和老羅說話,根本沒吃什麼,那一桌的海鮮算是浪費了。
我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老羅,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他的病還有井錚說他碰了那個東西……我真的害怕深想這些。
我鬱悶低頭的時候,卻聽到井錚在跟陳姨吩咐,“準備一下包餃子用的東西吧,我想吃井太太親手包的,家裡能準備什麼餡就用什麼,準備好了拿到二樓那個廚房去。”
“啊?”陳姨聽完他的話,給了一個很意外的迴應。
我也很意外。
“時間不早了,趕緊弄吧。”井錚對站着不動的陳姨,又說了一句。
陳姨再次朝我瞧了瞧,很快答應着轉身去了廚房,裡面跟着響起各種動靜。
跟我和井錚一起坐在客廳的吳戈,這時站起身問井錚還有什麼事情嗎,沒的話他準備洗澡休息了。
“沒事了,你去吧,明天早上的事情別忘了。”井錚和吳戈說話時,目光一直停在我臉上。
吳戈剛從客廳消失,他就站起身跟我說,“先上樓吧。”
完全沒問我對他要吃我深夜親手現包餃子這件事的意願,就像我必須按他說的做,不可能反對似的。
我本想馬上就告訴他我不想動手包什麼餃子,我只想上牀躺着,可他跟我說完也不等我,轉身就脫了外套朝樓梯走過去。
我咬咬牙,跟了上去,決定到了臥室就直接躺牀上,那時候再告訴他我不想按他說的做。
可是我們兩個前後腳到了二樓,走進臥室後,井錚卻先我一步直奔大窗前,躺了上去。
我站在臥室裡看着他,決定站着拒絕他了,“我很累,不想包餃子,你還是吃陳姨包好速凍的吧。”
大牀上的人什麼都沒說,我等了等,又把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他還是不動,我乾脆決定不管他了,擡腳朝衛生間走,準備洗澡。
可是走到牀邊時,井錚卻突然就有了動作,他極快的伸手把我拉住,用力把我往他身邊一帶,我隨着慣性就朝他身上跌了過去,一下子坐在了牀上,對面就是井錚近在咫尺的臉。
他按住我,笑着問我,“你老公現在不光肚子很餓,其他需要也很飢餓……再給井太太一次機會,你是願意親手包餃子填飽我的肚子,還是換個餵飽我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