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開車的吳戈聽到我和羅宇翔要說的話,就伸手拉了拉老羅的衣袖,拿眼神詢問他,怎麼了。
我之前因爲心裡合計着事情,所以並沒怎麼留意老羅的情緒變化,發覺他好長時間沒說話了,就是剛纔他扭頭看我的時候。
“我們到了,你們先下車進去等我,我去停車。”
吳戈突然打斷了我和老羅之間的無聲注視,他把車停了下來。
我往車窗外看了一眼,就喊着羅宇翔一起下了車,等吳戈按着保安的指引把車開走去停了,我趕緊趁機問老羅,他剛纔是怎麼了,我感覺他情緒不對勁。
老羅兩手插在大衣口袋內,眼神始終盯着吳戈開走的那輛車,聲音有些猶疑的回答我,“潘茴,其實你徹底忘掉的事情……不止五年前那一件。”
我怔楞了一下,腦海裡馬上出現了我之前找過去的那個擔擔麪的小鋪子,難道羅宇翔指的就是跟那兒有關的?
羅宇翔臉上的猶豫神色忽然就淡了很多,他嘆了口氣接着對我說,“剛纔來這邊的時候,車子路過了嶽海美院的大門口,你沒看見嗎?”
我衝他搖搖頭,我在車裡一直尋思着出門時和陳姨的那段對話,根本沒注意路上都經過了什麼地方。
見我聽了有些困惑,羅宇翔就跟着解釋起來,“就是你愛吃的那家擔擔麪附近,你跟我說過就是在嶽海美院旁邊的衚衕裡的,你一點都不記得了?”
嶽海美院……我努力回想那天經過一所大學門口時的畫面,當時我沒注意到學校的名稱是什麼,只是從那裡經過,就突然有了似曾相識曾經來過的強烈感覺,所以才讓吳戈開車找到了那家賣擔擔麪的鋪子。
“老羅,你也知道那個賣擔擔麪的?你剛纔說的,我忘掉的事情不止那一件,指的就是這個吧。”我問老羅。
羅宇翔馬上點頭,“也是五年前,你一個人跑到了嶽海這裡,我們找了你二十多天才知道你來了這兒,我和你……”
正說着,他突然就閉嘴不說了,眼神緊張的盯着我身後某的地方。
我趕緊回頭去看,停好車的吳戈,正朝我們走過來。
“回頭找機會慢慢說,先進去吧,你裝着我什麼都沒說過啊,別讓人看出什麼。”老羅急急的囑咐着我。
我還什麼都沒回答出口,吳戈已經衝着我們大聲喊了一下,他問我們怎麼不先進去,說着人已經就到了我和老羅面前。
“夜風很傷人的,快進去吧。”吳戈這話是說給我的,說完眼神冷肅的又看了下羅宇翔,絲毫不掩飾他眼神裡的不滿。
關你什麼事……我很擡眼他這麼看着老羅,在心裡腹誹吳戈之後,忽然就笑着去拉老羅,“快進去吧,我都餓了。”
老羅很配合,我們一起並肩往身前的酒店大門裡走,把吳戈給撂在了身後。
聽腳步聲,吳戈已經很快跟了上來。
剛門來,負責迎賓給服務生小哥已經笑着迎了過來,吳戈和他說着我們來意,我和老羅趁機又彼此叫喚了一下眼神。
坐下點好海鮮等菜時,吳戈就像絲毫不記得之前被我故意冷落的事情,他給我和羅宇翔分別親手倒了茶水後,轉身就往包間門外走。
“吳助理,怎麼不坐下?”羅宇翔開口叫住他。
吳戈應聲站下,轉身時,眼神朝我短暫瞥了一眼。
他笑着和老羅說,“你們慢慢吃,我就在酒店咖啡廳等你們,要走了給我打手機。”他邊說,邊擡手在耳邊做了個打電話的姿勢。
羅宇翔看了我一眼,“就跟我們一起吃吧,不用那麼客氣。”
我沒打算說話,聽着老羅的話,只是低頭看着面前茶碗裡的茶湯,其實挺希望吳戈趕緊消失在我面前,好方便我和老羅說話。
“羅先生不必客氣,你們慢用。”吳戈沒多說什麼,說完這句就開門離開了包間。
羅宇翔等門關上好幾秒後,纔開口跟我說,“他剛纔叫我羅先生了,之前我說過讓他叫我老羅的。”
我當然聽到了,也覺得吳戈是故意這麼叫的,可他心裡在想什麼我卻還是摸不到頭緒。
“你不用多想他,等一下菜都上來了,我們正好可以說話了。”我實在不想費腦力再去想自己搞不清的這些狀況,現在只想馬上和羅宇翔說有關我失憶的事情。
尤其聽他說了前面的那些話,我的心情就更加迫切,就快忍不下去了。
羅宇翔贊同的嗯了一下,我們兩個沉默起來,似乎在等待的談話之前,彼此都需要安靜的想想。
不過安靜很快就被服務員打破,菜陸陸續續的送上桌。全部上全後,服務生把包間門關好退了出去。
我掃了一圈桌上的菜,就近夾了一筷子菜送進嘴裡,嗯,味道的確不錯。
羅宇翔舉筷看着我,等我招呼他先吃點東西時,他才說話,“我感覺你變了不少。”
我把嘴裡的魚肉嚥下去,嘴角微動,看着羅宇翔發出一聲帶着疑問的“嗯?”
羅宇翔也夾了一塊我吃過的魚肉,可他並沒馬上放進嘴裡,眼光盯着筷頭上的魚肉,“潘茴,我有點後悔跟你說五年前那些事了,畢竟我答應過你爸媽不說的。”
他的臉色隨着這句話,變得悲傷起來。
我放下筷子,也不看老羅,盯着那條被我和老羅吃過的清蒸魚,默了幾秒後,纔開口,“你不用後悔,是我自己先恢復記憶的,你只是幫我把不全的部分補全了……”
老羅匆匆打斷我的話,“不是,擔擔麪這事是我說出來的,我……”
我也打斷他的話,“不對,我沒來得及跟你說呢,我來過嶽海,愛吃這裡的那家擔擔麪這些,你沒來之前我已經想起來一些了。”
羅宇翔意外的放下了筷子,筷子夾的那塊魚肉也掉在了桌面上。
我看着他震驚的表情,故作輕鬆的接着說,“我還去了那家鋪子呢,賣擔擔麪的的大哥還在,他也記着我,記着我很多年前經常坐着一輛好車去他鋪子裡……”
我沒直接告訴老羅,井錚也去了那裡找我,擔擔麪鋪子的大哥還記着他,說他過去和我一起去吃過擔擔麪。
聽完我的話,羅宇翔皺緊眉頭沒說話,他目光怔楞的盯着滿桌的菜,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也沒打擾他,想等他自己回過神來。
也就半分鐘左右,羅宇翔用力眨了眨眼,把視線投向我。
他跟我說,“你還想起來什麼了?”
我馬上回答他,“差不多就只有這些,”說着,我笑了笑,“看來我的這段記憶,也得靠你補全了吧?”
羅宇翔突然就別過臉,不再看着我,包間裡再次安靜下來。
這次的安靜也沒維持多久,羅宇翔很快就長長的吁了口氣,仰頭看着棚頂上的水晶吊燈,跟我說,“你說的沒錯,既然我已經違背了承諾,那就索性繼續吧……”
老羅有關我記憶的講述,再次開場。
……
羅宇翔跟我說,五年前我自然流產後,被家人看着修養了一個多月,那期間我還算聽話,精神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就在他和我爸媽認爲我會隨着時間慢慢好起來時,我卻趁着爸媽都因爲生意不得不離開時,突然離家出走了。
他沒具體說我是怎麼走掉的,只說他和我爸媽找了我好久也沒有線索,就在他們焦頭爛額時,有人給他們提供了我的行蹤線索。
不過那人一直匿名沒有露過面,也沒和我爸媽提過什麼條件,我媽主動提出要答謝他時,他也不屑的拒絕了。
這個人提供的線索很準確,所以老羅陪着我爸很快就在嶽海找到我了。
“我們就是那時候發現,你可能從家裡離開時,就已經開始失憶了。”老羅中斷他的講述,跟我說道。
我牽牽嘴角擠出一絲笑意,“我也不確定,你接着說。”
羅宇翔回憶了一下,繼續往下講。
當年,他是和我爸還有我爸的司機程叔一起趕到嶽海的,他們按着提供線索那人說的,找到了我租住的一處高檔公寓,就在嶽海美院附近。
至於他怎麼知道我愛吃那家衚衕裡的擔擔麪,羅宇翔說是我自己告訴他的。
我在聽他講述的過程裡,同時也在努力回憶着,試圖接着老羅給出的訊息,能激活我忘記的記憶。
可是直到他說到這裡,我也沒什麼進展,感覺自己就像在聽別人的故事,是個局外人。
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太差勁了。
可現在我除了繼續聽老羅的講述,也做不了什麼,就按住自己有些煩躁起來的情緒,繼續往下聽。
老羅說,他們找到我時,我看上去狀態就不怎麼好,雖然還能認出老羅和程叔,可是卻不認識自己的老爸了。
沒辦法,爲了不進一步刺激我,老爸只好暫時迴避,把我交給了他的司機程叔還有老羅,準備儘快把我帶回懋江。
可我當時很安靜的不肯走,一直和老羅唸叨我要等什麼人,可是問我等誰,我就閉緊嘴巴不回答。
雖然我不哭不鬧,可是老羅和程叔還是沒辦法順利的把我帶走,程叔當時就和我爸還有老羅商量辦法。
羅宇翔講到這裡,眼神複雜的盯住我,頓了幾秒後,才又接着說,“後來我們決定,把你騙回去。”
我眯了下眼,問他,“騙我回去?怎麼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