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

山裡紅在山寨等了幾日,依舊沒有雪蓮的任何消息。她終於坐不住,想要下山去找雪蓮。這一次,還沒等她說,左琛便留書下山去尋找雪蓮。

他下山後先到城裡,剛好碰到於巍山在中原城的第一家絲綢店開業。他心想着,雪蓮愛熱鬧說不定能找到她。來店裡參觀購物的人絡繹不絕,在人羣中他恍惚看到貓叔的身影,但仔細看卻不見了。他納悶,“貓叔不是在後山閉關嗎?”後來一想,也許是自己看錯了。在店裡逛了一會沒見到雪蓮,他也只好往他處去找。

他仔細在城中查看,突然覺得這城市暗藏殺機,裡面的百姓中多了很多帶着殺氣的面孔,不如往日般熱鬧。前些時候官府圍殺山裡紅,而此次下山,竟然連一點關於通緝山裡紅的消息也沒有。一切似乎平靜的太可怕了。他們猜想到朝廷這次一定是有大動作對付花容寨,可倒底是什麼?到底什麼時候?他們對此一無所知。

左琛對於尋找雪蓮一點線索也沒有,他當日下山就決定,此次找不迴雪蓮就不回花容寨。正走着,看到一邊有個無賴之徒正在對一個老翁拳打腳踢。左琛下馬三兩下將那無賴打到在地。老翁倒在地上,臉上都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左琛扶起老翁,問怎麼回事。原來是半月前老翁賣給這個人一枝上好人蔘,這人回去之後沒有將人蔘妥善保存,導致人蔘變色藥性大大降低,於是這無賴怪老人賣給他的是假人蔘,非得要求退錢。

那無賴見有這麼厲害的人幫老人家,於是連滾帶爬逃走了。老人腿被那無賴打的不能走路,左琛扶起老人說:”老伯,您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哎呀,年輕人,謝謝你,我這家太遠了,我在這等着我女兒來接我就行了。她到下午見我不回家一定會來接我的。”

“沒事的老伯,我有馬,送您回去快一些。”左琛執意要幫助老伯,老伯也不好再推遲。

等到山中竹林,由於騎馬太顛簸,左琛索性就牽着馬,揹着老伯走。一路上他們兩個人甚是投緣,聊了很多。等到山中密林處,有一個獨立的竹屋,屋後煙囪徐徐冒着青煙。老伯喊道:“百草……百草……”

百草在廚房聽見爹叫她,將最後一個炒竹筍端上桌,不慌不忙的去接路老伯。

出門看見路老伯坐在外面的竹椅上,一個男子正小心翼翼的幫爹綁腿。

“爹您怎麼啦?”她着急的跑過來一看路老伯腿受傷了,心裡着急的不得了。

“沒事沒事,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把腿摔壞了,真是老了不中用了。”路老伯說這話看着左琛示意他不要告訴女兒自己在山下被打的事情。

“就說不讓您下山去賣藥了,我去賣,非得不聽。您以後就好好待在山上製藥,其他賣藥採藥的事情都交給我。”百草看着爹這個倔老頭受傷,心中又急又氣。

“好好,好……哈哈。”他們兩個人光說話,還沒顧得上招呼左琛。左琛看着這年齡有“爺孫輩”的父女倆,心中甚是感動。當年他爹也是一個郎中,平日裡他也常跟着父親上山採藥,賣藥。現在回憶起來都是很遠的事情了,他見老伯傷已經基本處理好,於是起身告辭。“老伯,看來您已經無大礙了,在下就先告辭了。”

“哎,年輕人,來了就吃頓飯再走吧,你大老遠把我送回來,連口水都沒喝呢。”老伯掙扎着起來要留下左琛。左琛和百草去扶他,兩人這才相視一笑,注意到對方。

百草聽爹如此執着的挽留,見左琛要走便上前拉着他的胳膊說:“這位大哥今日就別想走了,我爹這個老固執,您要是走了肯定老是念叨,您就留下來吃頓便飯,算是我們父女倆表達對您的謝意。”她眼神裡充滿誠懇地看着左琛就等他答應。

左琛看着百草緊緊不放的手,還有老伯期盼的眼神,點頭決定留下。

(二)

他們三個人坐在一起吃飯,百草時不時的給路老伯還有左琛夾菜,他們就像是一家人。後來他沒想到,他竟真的擁有了這樣溫馨平常的生活。

路老伯讓百草給左琛倒酒,兩人乾杯一飲而盡。他問道:“年輕人不知是否方便告知姓名?”

“在下左琛。”

“家是哪的?”

“……”左琛尷尬一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老人家見場面有些冷,便笑着對百草說:“百草,給你左大哥夾菜。”

百草一聽“左大哥”不由得看着左琛調皮地笑起來。“爹,能不能換個叫法,左大哥,還右大哥呢。”

左琛見百草笑起來,他也笑着說:“你可以叫我琛哥,在家裡弟弟妹妹都是這樣叫我的。”當他說出這句話時,突然想到他與山裡紅、雪蓮、嘯天三人的手足之情。自從義父死後,他們四人相互扶持走到今日,而今雪蓮去因爲自己的拒絕下山,至今生死未卜。想到這裡,他胸口就如沉着一塊大石頭。如果雪蓮因此有什麼意外發生,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既然自己此次下山是爲了找蓮兒,更不能再耽擱,他吃過飯就匆匆告別了這父女二人。

臨走時,百草追上他遞給他一些東西。“琛哥,謝謝你救了我爹,這是爹研製的金瘡藥,你行走江湖,日後可能會用到。”左琛接過,拱手向百草道謝。“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她望着這個男子遠去的背影,心裡好像什麼東西被帶走了。他眼神中那不能言說的憂鬱,她一眼就看得出來,她很想去探尋,去看到他的心底。只是,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罷了。

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百草纔有些略帶失落的回到屋中。十七八歲的少女,大概都有這樣的英雄情結,幻想有朝一日能遇上一個氣宇不凡的大俠,然後擁有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

(三)

左琛趕回城裡,四顧茫然的在城中尋找雪蓮,私下裡打聽了很多地方依舊找不到任何關於雪蓮的消息。半個月很快過去了,一日他準備出城去尋找雪蓮,沒想到一大早就看到城門口吊着貓叔的屍體。上面有一個官員對着百姓大聲疾呼:“花容寨亂黨,赤狸貓日前被捉拿,因拒捕,殺無赦。朝廷有旨,對於此等暴徒,暴屍七日以儆效尤。”

看着雙眼緊閉,渾身是傷的貓叔,左琛內心撕裂般劇痛。這個從小教他功夫,教他做人的叔叔,一生爲花容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爲人至誠至善,死後竟要這般被人侮辱。他頭上的青筋暴起,握緊拳頭聽着這些人編出的謊言,他內心的熱血衝昏了頭腦,拔出劍想要殺了這羣衣冠禽獸,帶貓叔回家。突然一隻有力的手將他拔出劍的手又推了回去,急衝衝的拉着他走出人羣。

他看着揹着揹簍的百草如此焦急的拉他出人羣,心中有些疑問卻也來不及去想。他眼神溢滿淚水,不住頻頻回頭看被吊在城樓的貓叔。百草拼命拉着他往前走,直到最後看不見貓叔的身影。

回到山中竹林,路老伯見左琛又出現,見他神色不對,總覺得出了什麼事情。

“左少俠是遇見什麼事情了?”路老伯關切地問道。

左琛沉默不語。

今日他讓百草去城中打探一個老朋友的消息,這丫頭回來之後一臉悲傷什麼也沒說,這個幾日前救他的少俠也是一臉悲傷,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他一直不敢想那個結果:他那個久別重逢的老朋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強忍着眼中的淚水,拿了一壺上好的女兒紅走到院子裡,留着眼淚飲着酒。

“路老哥,等我辦完這件事情,咱老哥倆好好喝一場,你可別偷偷把這壇上好的女兒紅自己偷喝了?”說完兩個人仰天大笑。那晚兩人重逢時的場景清晰地浮現在眼前,赤狸貓那雙明亮的眸子就那樣看着他。路老伯拿着罈女兒紅,對着他那日下山離開的方向,灑到地上。心中默唸道:“好兄弟,一路走好!”

深夜他才拖着自己那條受傷的腿,回到房中,看到百草正在換夜行衣。而左琛早已不見了蹤影。

“爹,來不及多說,我得先走了。”百草拿上自己平日裡防身用的各種粉末噴霧就匆匆離開。

左琛實在無法忍受自己的親人被人如此對待,他偷偷跑走,潛回城中打算將貓叔的屍體救下。雖然他知道,官府肯定埋伏重兵,等着抓住更多花容寨的人,但是眼下他顧不了怎麼多了,他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就看到貓叔的屍體在城樓掛着的情景。這次就算豁出性命他也在所不惜。他在前往城門口的一路上,他滿腦子都是有關貓叔的回憶。

來到城樓下,貓叔的身體因爲暴曬已經乾裂不成樣子。他擡頭望着這個頭髮凌亂,永遠不能再對他笑着說:“琛兒,好樣的……”的人。左琛滿含眼淚對着已經不能再回應的貓叔說:“貓叔……琛兒帶您回家。”

他儘量輕的將貓叔從城樓救下,果然不出他所料,官府的人已經埋伏在此。等他一救下貓叔,官兵就將他團團圍住。他解下外衣,將貓叔綁在自己身上,準備和這些人決一死戰。他努力護住貓叔的身體,不讓他再受到傷害。官兵越來越多,左琛也被砍傷幾處,他絕望的看着越來越多的人,這時一聲熟悉的馬的嘶鳴聲從遠處傳來,一個紅色戰袍的身影從遠處漸漸靠近,身後還跟着一輛馬車。一個黑衣女子,蒙着面駕着馬衝破人羣。

“琛哥,快上馬車。”山裡紅大喊一聲就殺入人羣。

左琛帶着貓叔上了馬車,之後他們分兩路引開官兵。那穿黑衣的女子,邊走邊往空氣中撒東西,那些官兵聞到之後便難以呼吸的咳嗽不止,根本沒有力氣繼續往前追。

山裡紅深知自己以一敵不了如此多的人,她騎着馬進了城,最後走進一個死衚衕,她最後不得不下馬讓烏雅先逃跑,自己一個人想辦法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