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保證隱秘,這艘遊艇應該並不是顧少卿名下的。
艙內的風格簡潔明快,並不是顧少卿喜歡的冷肅奢華,多了幾分令人心情平靜的居家氣息。
我靠在鬆軟舒適的大牀上嘆了口氣,心事重重的凝望着虛空中的某一點,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情況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我也算是有所預料,唯一算漏的一點大概就是顧老爺子目前的下落不明。
這樣一來,我豈不是非要去見顧天澤不可?
頭痛的抱着枕頭滾了滾,我實在不認爲顧天澤會真的傻白甜到以爲顧少卿已死,局外人所得知的情報無非是顧天澤特意放出來的,主要目的是讓大家認爲顧家羣龍無首,急需一個穩定大局的統治者?
可問題是顧少卿沒死,既沒死在顧天澤的襲擊之中,也沒死在我口袋裡的致命藥劑之下,目前活蹦亂跳的成了顧天澤通往權利道路上最礙眼的絆腳石。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我自投羅網的跑到顧天澤面前,估計他活吃了我的心都有,又怎麼可能乖乖的告訴我顧老爺子的所在?
所以……到底要怎麼辦纔好?
全城戒嚴的環境下,遊艇輾轉進入江海時夜色已深。
我穿戴整齊的坐在房間內的落地鏡前,有一搭沒一搭的把玩着質感柔軟的圍巾。
房門外傳來對話的聲音:“白小姐用過晚飯,現在應該已經睡了。”
“好,那咱們也去歇歇吧,這次帶的人沒有多少,連換班的都沒有。”
兩個保鏢一拍即合,打着哈欠腳步沉重的離去。
我悄無聲息的跑到門口,輕輕的將房門推開一個縫隙,觀察一會兒後閃身出去。
夜色茫茫。
我順着搭好的降板溜到港口,回眸看了一眼隱在黑暗中的遊艇,神色複雜的垂下眸子轉身離去。
次日,顧天澤的婚禮成爲了整個江海津津樂道的最大話題。
晏華大酒店人聲鼎沸,絡繹不絕。
我懷着十萬分的歉意打暈了一個路過的服務小姐,脫下她的衣服穿在了我的身上,端着她的盤子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這身衣服和名牌很好的替我免去沒有請柬的麻煩,保鏢們連看都不看我一眼,順順利利的將我放了進去。
足有幾個足球場那麼大的宴會廳內,處處都是歌舞昇平,舉杯暢飲的景象,彷彿江海人心動亂的事實並不存在一般。
我眯着眼睛從人羣中認出幾個經常出現在電視上的熟悉面孔,確定顧天澤在短短一個星期內完全暴露了他的司馬昭之心,過往所做出的努力一朝揭曉,在場的衆人要麼是認定他會成爲下一任的顧家家主,要麼是來幫助他成爲下一任的顧家家主。
在利益共同的前提下,氣氛何其盛況空前。
而我需要的,只是一個單獨見到顧天澤的機會。
正當我一臉嚴肅的考慮着如何贏得這個機會,身邊一個很沒眼色的大叔拽了我一把,橫眉立目的對我道:“你這個服務員怎麼回事?我都說了要龍舌蘭,你怎麼還站着不動?”
“抱歉抱歉……”我做賊心虛被嚇了一跳,順勢從大廳退了出去,在酒店路線圖上找到了可能充當新娘新郎等候室的幾個不錯的位置。
命運實在很眷顧我。
在我繞過保鏢找到第三個位置的時候,恰好聽到走廊上有平穩的腳步聲傳來。
我隱在牆壁後留在原地等了等,因爲那腳步聲一輕一重,很明顯是一對男女。
經過一道迴廊,這對俊男美女的組合施施然的出現在我的眼前。
顧天澤極爲紳士的挽着身邊美豔迷人的未婚妻,見到我時眉眼間掠過一抹詫異,接着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又轉而對沈小姐道:“嫣兒,你先進去,我有話和白小姐說。”
沈小姐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接受顧天澤成爲她的未婚夫,理智上的考慮一定大於情感。
比如眼下,她半點也不在乎我會不會和她的未婚夫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做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只是無所謂的點了點頭,整理了一下身上一絲褶皺都沒有的華麗婚紗,擡頭挺胸的走進書房去了。
房門一關,我不失時機的瞅着顧天澤吐槽:“哈,在沈小姐面前就不叫我阿言了?”
他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行走進了旁邊的空房間,對我偏了偏頭。
“我以爲你不會喜歡我用其他女人的名字叫你,是我猜錯了嗎。”眼看着我跟進房間,顧天澤半點沒有爲難的意思,從西裝口袋裡抽出一支香菸點着:“看來你明白我和阿言的關係了,是因爲我和沈小姐的訂婚麼?”
果然,顧家的男人都是沒有下限的。
明明謊言被我當面揭穿,竟然一點羞愧的意思都沒有,反而還好聲好氣的和我這個被害人討論破綻出在哪裡。
我無語的瞥了瞥他:“虧你叫的那麼親熱,其實你根本不認識白謹言……”
“也不能算是不認識。”顧天澤微微一笑:“準確的來說,應該是有過一面之緣。”
“然後你見到我的時候,就想到用杜撰出來的過去來驗證我到底是不是白謹言,裝的一副情深不悔的樣子,不嫌累得慌?”
說到底,要不是我和白謹言從少女時期開始關係就已經有了桎梏,這樣小的計謀我沒道理會猜不出來。
可當時的情況下,我的確無從判斷顧天澤的信息真假,只好明知道是陷阱也跳了下去。
“如果你是我,就會明白老爺子這些年中,一直爲沒能順利回收白家賬本而寢食難安。”顧天澤薄脣勾起的弧度更深:“但是你的確是個很有趣的女人,要是白家還在,我也許真的會選擇你做我的未婚妻。”
“喂,難道你選擇我就必須同意?”既然話說到了這份上,彼此的假面都已撕開,我也毫不留情的吐槽他:“怪不得你遊學多年不肯回國,顧老爺子還真是下了好大的一盤棋。”
出色的野心家向來能掌控全局,走到這一步,顧老爺子的意圖已經非常明顯。
顧天澤在國外留學的說法只是掩人耳目,憑着他的野心,本來就不可能靜下心來潛心鑽研學術問題。
那麼顧老爺子之所以將他外派,爲的就是在這許多年中查找到白家賬本放置的地點。
得到準確信息後,顧天澤才安排好一切回了國,遠在萬里之外操控了那場資產階級的鬥爭,導致白家的賬本從保險箱裡憑空失蹤。
至此,我的存在和生死對顧老爺子來說纔算是真的無所謂了,他大概本想讓我死於某種意外,奈何顧少卿看重我的程度出乎了他的意料。
再加上我沒了賬本,一時半會兒也鬧不出什麼大事來,才暫時放着我不管,沒想到我又陰差陽錯的參與進選拔繼承人的任務裡,那隻老狐狸索性將計就計,看看我究竟能蹦躂到哪一步爲止。
如此想來,我何止是慘,簡直就是慘。
替別人做嫁衣就算了,偏偏還是殺父弒母的仇人。
顧天澤笑容不改的看着我神色變換,語氣介於輕蔑與遺憾之間:“好比沈小姐,我和她的父親都承認她是個出色的女人,她會是個好妻子好母親,卻不能承認她是個出色的掌權者。你也是一樣的,這是男人和女人生來的區別。”
我盯着他不放。
良久,在他微微驚異的瞳孔中,映出我蔓延開來的淺笑。
安靜的空間中,我的聲音柔媚動聽,宛如纏綿的耳語:“顧天澤,你想要的是現在這個權勢滔天的顧家,但是你也很清楚,一旦當年的賬本在官方面前曝光,顧家絕對會元氣大傷,數十年內再起不能……那麼,是誰告訴過你,白家的賬本只有一份的?”
他眯起眼睛:“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那麼重要的東西,但凡是個聰明人,都不會傻到不留存檔的。”
顧天澤面無表情的和我對視片刻,冷冷的說:“你想騙我。”
我笑的猖狂,歪着腦袋很萌的眨巴眼睛:“沒有哦。”
“存放賬本的方法是用特殊的代碼和密碼寫成的,只能輸入特定的代碼進行讀取,無法複製和轉移,否則會自行銷燬原本的文件。”
“你說的沒錯,但是那起碼是十幾年前的技術了,這些年來信息技術突飛猛進,難道我不能找到解決的辦法麼?”
一來一往。
他的答案極其篤定,我的回答也無懈可擊。
隨着時間漸漸推移,顧天澤眼中的神色漸漸轉爲了狠厲,他一把捏住我的脖頸向後推去,將我狠狠的甩在了牆上:“白鳳凰,你是打算告訴我,這些年來我付出的一切,不過換來了你的一個騙局,和一個馬上會成爲空殼的顧家?”
“咳……不止是這樣。”我的脖子被掐的很痛,同時笑的花枝亂顫:“我知道你爲什麼急着和沈小姐結婚,因爲你已經發現了在你身在國外的期間,你同父異母的弟弟顧少卿已經完全超越了你這個原本被顧老爺子看好的正牌繼承人。”
這一點我很久以前就有所猜測,而顧天澤選擇沈小姐作爲未婚妻,則是確定此事的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