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剛幫沈春曉拉開椅子的男士先打破這個奇怪的局面,搭訕笑道:“你好,請問您貴姓?我姓徐,徐至賤,這是我的名片!”說着雙手遞上一張名片。
趙燕茗看熱鬧的心更上一層樓,尤其聽到徐至賤三個字時,險些笑噴。徐至賤?人至賤則無敵,這名字真是雷死人不償命啊!
這一問一遞之間,沈春曉倍覺狼狽,只好接了過來,名片上的三個字是徐治建,某投資公司顧問,正當的職業,平凡的名字,沒有趙燕茗想象中這麼雷。
顯然這徐治建對沈春曉頗有好感,在大型相親活動中,遇上一個自己覺得可以追求的異性,主動一些也是正常的。但在盧浩翔促狹又揶揄的笑意裡,沈春曉覺得自己真成了待價而沽,就倍覺鬱悶。見徐治建正熱切地看着她,不回答未免不禮貌,只好應道:“我姓沈!”
任誰都聽出這一聲裡的敷衍,不過徐治建在一片熱情中直接忽略了,言笑殷殷地道:“是沈小姐啊,認識你很高興,方便留個電話嗎?”
沈春曉一擡頭,看到不僅盧浩翔一臉壞笑,就是趙燕茗,居然也帶着唯恐天下不亂的促狹,表情賊賊的。她心想,你們想看笑話嘛,就讓你們看個夠。於是大方一笑,道:“當然方便!”也拿出名片遞過去。
徐治建雙手接過,笑逐顏開。
真像一幕喜劇,另四人的目光都落在兩人身上,趙燕茗湊近低聲笑道:“春曉,不虛此行吧?”
沈春曉笑臉撐得完美無缺,聲音卻悻悻地沒好氣地道:“你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吧!”
趙燕茗笑嘻嘻地道:“我可沒準備真待價而沽,倒是你,桃花運勢不可擋,成這桌焦點了!實在讓人羨慕啊羨慕!”
“更正一下,是桃花劫!”沈春曉盯了她一眼,目光鋒利,“你羨慕讓你好了。”
趙燕茗輕笑,調侃道:“春曉,溫柔一點,你這樣會嚇到別人的!”
徐治建不甘受冷落,繼續熱情攻勢:“沈小姐,你真漂亮,真想不到,來參加這個活動居然能認識這麼出色的你!”
聽了這話,趙燕茗瞪大眼睛,趕緊忍着笑側頭端杯喝飲料。當然,沈春曉出色她不否認,但看她被這樣搭訕再能忍得住笑那她趙燕茗就是聖人了。
沈春曉心裡涌起一些不耐煩,但看到對面盧浩翔一臉看笑話的表情,只能強撐着保持禮貌,客氣又疏淡地道:“徐先生過獎了。你對我一無所知,出色兩個字千萬別濫用!”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徐治建熱切地道,“我也相信我絕對沒有用錯詞!”
沈春曉這邊還沒說話,盧浩翔已經哈哈一笑,說道:“這位徐先生吧?果然眼光獨到,而且品味特別,你還真沒有用錯詞!你要是和她接觸多了,就知道這位沈小姐出色的地方多了,尤其是她超級無敵的口才!就是因爲太優秀,曲高和寡,所以成了被剩下的那個!”
沈春曉氣結,不自覺地柳眉倒豎。
徐治建看看盧浩翔,又看看沈春曉,笑道:“你們兩位認識啊?”
“不認識!”沈春曉衝口而出。
“不認識!”盧浩翔趕緊撇清。
居然異口同聲!說完兩人互看一眼,目光中都有硝煙的味道。
趙燕茗沒想到還另有附加項目,本來興致勃勃想繼續看下去,但這樣不厚道的行爲最後的代價必定是慘重的,在權衡一番後,她笑呵呵地打圓場道:“徐先生,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是這麼認爲的,你真有眼光!”
徐治建對趙燕茗點點頭,笑道:“原來是這樣,沈小姐,看來你的優秀大家公認啊!你別太謙虛,謙虛過度就是虛僞。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和你成爲朋友?”
沈春曉覺得今天過來真是失策,她本來打定主意不沾微塵,完全只作壁上觀的。但先是盧浩翔揶揄的笑,後是徐治建的熱情,讓她真有些哭笑不得了。雖然無心插柳一向有意外收穫,可這收穫來得未免太過豐茂了。
要是自己過於推辭,倒顯得小家子氣,再說,抱着相處的目的來相親,人家是滿腔誠意,本着社會主義新女性的善良,也不能直接兜頭淋他一桶涼水,不然,豈不成了豬流感推波助瀾的疑兇?
沈春曉笑意嫣然:“朋友自然多多益善!”
氣氛在徐治建的滿腔熱情裡頓時活躍起來,彼此間交談雖不熱烈,卻也不沉寂。
一會兒,張向陽拿着麥克風站在臺前,大聲道:“各位女士們先生們,大家晚上好!今天咱們鵲橋聯盟組織的這次活動,是給所有優秀的、全心於事業的、沒有時間考慮個人問題的人們一個認識異性的機會。我敢保證,在座的每一位都是非常出色的,都是獨一無二的,只要你們留心一下,就能發現對方身上閃閃發光的優點。說不準啊,在這裡就有你的另一半,等着你主動去招呼呢。大家千萬別拘束,千萬別退縮!要知道你這一拘束,就是把屬於自己的幸福拱手相讓;你這一退縮呢,也許就與那個最合適的另一半擦肩而過了。中國人有句話叫‘謙讓是美德’,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很多人都有這種美德,但在這裡我是不提倡的,我覺得更適用的一句話是‘先出手爲強,後出手遭殃’。今天晚上,咱們聯盟的同事們就是老牛,就是花喜鵲,現在,咱們這幫花喜鵲就專門負責把橋搭好,全力做好後勤工作。大家可得把握機會,該出手時就出手啊!”
這番話說得非常有喜劇效果,臺前頓時響起一片笑聲。趙燕茗笑吟吟地對沈春曉道:“怎麼樣?有聲有色吧?”
沈春曉看她饒有興趣的樣子,打趣道:“的確!那你準備向誰出手?”
“廢話,”趙燕茗斜睨她一眼,“當然是向張向陽了,搞定了老闆,以後就可以常常看到這樣的熱鬧了!”
沈春曉忍俊不禁,一本正經道:“有道理!”她的目光掠過人羣,看到臺前的張向陽正笑容可掬,她想,要是趙燕茗真和這個人發展一段感情,那可有意思了。
接下來是一些互動式活動,其實這些活動也沒什麼出奇的,別的婚介公司也會用這種方式使男女多些瞭解,從而達到溝通無障礙,能牽手的目的。但是張向陽無疑非常善於製造氣氛,沒有什麼特色的活動經過他的妙語,就多了不少趣味性,場面上互動效果非常的好。
盧浩翔一直沒參與,張向陽過來輕輕擂他一拳,笑呵呵地說道:“老兄,請你來當托兒呢,拜託你專業一點好不好?”
趙燕茗在一邊聽見,說道:“好呀,張老闆,原來你請託兒,這不是欺騙我們純潔的感情嗎?”
張向陽哈哈一笑,說道:“趙小姐,鵲橋聯盟一向就致力於請優秀的男女托兒互相認識,能牽手的是佳偶,功成身退,不能牽手的全是我的托兒。”
“那敢情我也成了你的托兒啊?”
“正是!”張向陽哈哈一笑,“趙小姐是非常優秀的托兒,祝願你今天晚上就能功成身退!”
“想得美吧!要真這樣,你不覺得你這錢也賺得太容易了嗎?”趙燕茗聽他這麼解釋,倒也沒覺得多怪異,她能領會他這份幽默感。她笑吟吟地略側了側頭,盧浩翔對沈春曉的殺傷力她看在眼裡,見他拈杯微笑,一副泰山壓頂色不變的樣子,好笑地道:“這位先生莫非也跟我一樣,資料雄踞婚介所,所以成了座上嘉賓?”
盧浩翔笑而不語,相當穩健。
張向陽一邊笑呵呵地作答:“這倒不是,他是我哥們,婚介所還是他建議我開的呢。這不,我把婚介所當成我畢生的事業,把他的婚姻問題當成我畢生事業裡最重要的一部分。有活動要不把他拖來,我也對不起自己不是?”
趙燕茗眯起眼睛把盧浩翔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對他的外形氣質給評了個九十分,心裡想:這麼個形象不當托兒還真浪費了。張向陽果然有生意頭腦,明着說爲他解決單身問題,可他往這兒一站,還不知道誰幫誰呢!
盧浩翔笑對張向陽道:“你還是把自己的婚姻大事解決了再來關心我吧!”
趙燕茗見他頗有幾分懶散的樣子,想起之前和沈春曉的脣槍舌劍,看來他的鋒芒只對春曉,其他的時候,還是挺有風度的。趙燕茗對他無惡感,不過,現在,她更感興趣的是張向陽。
今天來參加活動,她可不是單純來相親的。
第一,作爲好朋友,她希望沈春曉能走出戀愛恐懼症的怪圈,就像她主動借這種泛相親機會來治療自己的相親恐懼症一樣。很多人在一起,多向選擇,範圍廣了,目標不那麼明確了,一對一相親的彆扭感也消失了。她覺得自己的恐懼是小毛病,大不了不相親,可沈春曉是根本性的問題,既然不準備單身一輩子,那總得結婚,結婚總不能不先戀愛吧?要是沈春曉真遇上一個讓她動心的,不管不顧去愛了,那她不是不治而愈了嗎?
第二,作爲一個優秀的媒體人員,她的眼光向來敏銳,覺得像張向陽這樣的人物,身上的可挖點也很多,保不準,還能讓某期的雜誌銷量翻個個兒呢。
如果有第三,那就是個意外收穫。她覺得張向陽這人挺幽默,說話也相當有喜劇效果,長相也對得起觀衆。如果以後有感覺了,真要談談情說說愛,倒也未嘗不可。不過現在說這些爲時過早,還是先把採訪的事情搞定。
當趙燕茗對張向陽熱情有加的時候,盧浩翔就帶着一種樂見其成的笑容,識趣地讓出了這片空間,開始隨處晃悠。
如果張向陽真拿他當托兒,鵲橋聯盟一定財源滾滾,他先前在外圍,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現在一步入這堆紅男綠女中,頓時成了百花叢中一點綠,被圍住了。
等盧浩翔殺出重圍,到外面陽臺剛透口氣的時候,一擡頭,藉着外面的萬家燈火,就看見沈春曉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背倚欄杆,向他露出嘲弄的笑。
盧浩翔挑了挑眉,道:“喲,獨自在這裡吹風呢?看來我猜得沒錯,被剩下了還不知道修煉溫柔這項課程,無人問津是再正常不過的。”
沈春曉冷眼看着他,嘲笑道:“站在這裡的好像不止我一個吧?”
“我是出來透口氣,你沒見着,我行情多好,就算不是鑽石男,至少也一黃金單身漢。”盧浩翔笑得得意。
“膚淺!”沈春曉鄙夷。
“膚淺也比假清高好。哦,對,我忘了,其實你也不是無人問津啊,你的那個至賤則無敵呢?”
“你才至賤無敵呢!”沈春曉瞪他一眼,“盧浩翔,一個男人嘴賤成這樣,也不怕現世報啊?”
“多謝關心,”盧浩翔大搖大擺地走到另一邊吹風,笑道,“就這麼關心迴護了?看來好事將近,恭喜恭喜!”
“近你個大頭鬼,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看你說的,你的事我操什麼心那?”盧浩翔也背靠了欄杆,好整以暇地道,“提醒你一句,難得至賤無敵看上你,你得好好抓緊這根救命稻草。不然,要再沒有哪隻該死的蚊子來撞你這片蜘蛛網,你豈不是後悔終生?”
沈春曉大怒,這些話句句奚落,處處尖刻,她只覺得一股火氣從腳底直衝頭頂。
她是被趙燕茗威逼利誘來的,根本無意去發展什麼感情。徐治建的熱情她已經敬謝不敏,爲了避開他,在活動一開始就先溜到陽臺上吹風,本來想躲耳根清淨,到活動結束的時候再和趙燕茗一起回去,算是交差。可盧浩翔好死不死地直接撞過來,還是一張賤嘴,出口傷人。
她如刀鋒一樣的目光盧浩翔根本視如不見,心裡又惱又怒,恨恨地咬牙切齒道:“你還是爲自己準備救命稻草吧,就你這樣兒,也不會有異性看得上你,看得上也受不了你,你就準備孤獨終老吧!”
盧浩翔一點也不惱,呵呵笑道:“只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條件這麼好,想孤獨終老如你的意,別的女孩子也不答應啊!”
沈春曉嗤之以鼻,她覺得這陽臺根本吹不到風,相反因爲某人的存在而顯得烏煙瘴氣,所以一刻也不想多待了,一個字也不想多說了,轉身回到廳裡。
廳裡幾對男女正在跳舞,跳着跳着就在燈光閃爍裡有點情意綿綿的意思了。沈春曉冷眼旁觀,沒看見趙燕茗,一側頭,只見她和張向陽坐在右後方一張桌前正聊得歡快。
看來她真把目光對準張向陽了,沈春曉心裡好笑,趙燕茗拋棄了她,她只好自個玩自個的了。
徐治建一轉眼不見了沈春曉,正留神着呢,一見她出現,立刻笑逐顏開地迎上去:“沈小姐,我一直在找你,原來你在這兒呢!”
沈春曉剛被氣僵了的臉無奈地回覆正常,笑得特不自然,所以她也就不勉強自己了,淡淡地道:“嗯!徐先生找我有事嗎?”
徐治建不覺得這一聲嗯是淡漠,他覺得是沈春曉矜持,作爲男性,他完全有責任有義務有必要佔主動,於是,他熱情有加地道:“沈小姐,能請你跳個舞嗎?”
沈春曉眼角餘光發現盧浩翔居然也進來了,本來就不想跳,這下更沒了興致,婉言道:“不好意思徐先生,我有點不舒服!”
徐治建趕緊道:“哪兒不舒服?沒事兒吧?”
“沒事,”沈春曉勉強一笑,道,“我坐會兒就好!徐先生你自便。”說着,她禮貌地點了點頭,自己找了個角落,準備享受她的安靜去了。
徐治建被她拒絕,再是自信兼皮厚,也不好前來打擾了。她偷得片刻閒,剛坐下,就有工作人員送上飲料,看來張向陽領導有方,這些職員都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沈春曉端了杯柳橙汁,輕聲道:“謝謝!”
她所坐的位置和趙燕茗挺遠,聽不見趙燕茗和張向陽在聊什麼,舞池在正對面,她輕啜着柳橙汁,覺得自己和這氣氛有點格格不入。
一個二十八歲的恐婚女子,來參與一場與自己無關的大型相親活動,站在外圍看着別人爲尋找另一半忙活,自己卻像個過客,怎麼想着怎麼感覺彆扭。
沈春曉決定就這樣把自己雪藏。張向陽考慮很周到,爲了讓這些“必剩客”和“鬥戰剩佛”們不變成“齊天大剩”,這裡的燈光並不明亮,反倒多了幾分朦朧,有點刻意製造的浪漫。
坐在角落裡的沈春曉又是刻意把自己排出別人的目光之外,所以還真沒引起別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