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浩翔一點不在意她衝破電話線的威脅加惱羞成怒,消遣道:“不是人氣最佳女士嗎?不是大把男人送花嗎?不是要去跳舞嗎?在這裡跟我爭論太厚問題,花的就不是你的省際漫遊費了?”
沈春曉本來想掛電話的,結果又被他佔了上風,她眼珠子轉了轉,笑盈盈地道:“你說得對,我還真給氣忘了。那邊那麼多優秀的男人,我怎麼就可着勁兒對一歪瓜裂棗的電話發火呢?人家不知道的,以爲我色盲呢。”
“唉,你說我心眼大得只剩下心眼了,我看你是嘴大得只剩下一張嘴了。隔着電話線對我吹,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不上稅。”盧浩翔作勢嘆氣,好像面對一個多不自量的人似的。
“你除了習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外,實在沒什麼長處。不過我理解,惡劣不是你的錯,那是你媽沒把你教好。我要和你一般見識,那不是把自己和你相提並論嘛,顯得我媽二十八年來的素質教育很不到位似的。對不起,我沒空陪你玩兒,你哪涼快哪去吧,我去享受浪漫的夜晚了。”
盧浩翔哈哈一笑,毫不生氣,說出的話卻像導彈,殺傷力驚人:“就你這樣兒,又不溫柔又不嫺淑又不體貼,高齡又壞脾氣,那些優秀的男人看得上你嗎?除非他們色盲,或者近視一千八百度。哈哈!”
“盧浩翔,你去死吧!”
沈春曉回到人羣,趙燕茗見她臉色陰沉,眼睛裡快要噴出火來了,忙道:“你這是怎麼了?氣着了?你們每次都是吵吵吵的,真沒完沒了。快快快,大家都跳舞呢,我爲了等你,都拒絕好幾個男的了。”
音樂早就響起來,場中有幾對男女在跳舞,沒跳舞的喝着飲料微笑看着,氣氛很好。
沈春曉一聲不吭地坐下,悶悶地說道:“你先去跳吧,我坐會兒。”
“怎麼了嘛?你說那人是安珠的前男友,又不是你的男朋友,你們吵什麼呀?”
“要有這樣的男朋友,我立馬跳樓。”沈春曉恨道,“那人根本不可理喻!”
“怎麼個不可理喻法?”趙燕茗反倒笑了,調侃道,“春曉,在我的印象裡,你一向就不是吃素的,一張嘴怎麼也能頂個小型轟炸機。怎麼着?居然被人降住了?那他功力還挺深,嗯,不錯,挺讓人仰望。”
沈春曉無語,翻白眼。
趙燕茗笑道:“別介,你那章方佑還在對面看着你呢,估計是等你跳第一支舞。多好的形象啊,別被這一白眼給毀了。”
沈春曉哭笑不得,遇上這樣的同事,還有這樣火上澆油的朋友,真是上輩子作孽。她受不了地把頭埋進膝蓋,讓她消失吧,或者,穿越吧,這都什麼人啊!
她的鴕鳥政策也沒能實施多久,趙燕茗碰碰她,小聲道:“春曉,你那章方佑過來了!”
章方佑早就在等這樣一個機會了,他本來想請沈春曉跳整個舞會第一支舞的,他相信只要他邀請,沈春曉一定不會拒絕,那樣,他將挽着她步入這簡陋的舞池,和她翩翩起舞,將承接所有豔羨的眼神,這是多麼浪漫的事啊!
可惜,張向陽還沒宣佈舞會開始,她就走到一邊接電話,結果,第一支舞別人上場了。她這個電話卻接得那麼久,遲遲不來,他看着場中的男男女女們,暗暗心急。
等沈春曉過來,雖然夜色很濃,霓虹燈的光線很暗,他還是感覺到她心情不好,所以他遲疑了一下。
等到沈春曉將頭埋進膝蓋,他覺得該自己出馬了,雖然他不知道她是傷心還是生氣,但撫慰受傷的心靈,開導不快樂的情緒,他最在行。
被趙燕茗小聲提醒,沈春曉只得擡起頭來。這時,章方佑已經走到她面前,他微微彎下腰,伸出一隻手,彬彬有禮地道:“春曉,我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
沈春曉耳裡迴響着盧浩翔尖刻的話語,恨得氣息不穩,這個尖酸刻薄的小人,太輕視她,太侮辱她了。
他說:“就你這樣兒,又不溫柔又不嫺淑又不體貼,高齡又壞脾氣,那些優秀的男人看得上你嗎?除非他們色盲,或者近視一千八百度。”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就要讓他看看,她沈春曉只要解開心結,找到的男朋友比他優秀多了,比如面前這個章方佑。
所以,對於章方佑的邀請,她微微一笑,伸出手讓章方佑握住,站起來,兩個人步入場中,隨着音樂起舞。
趙燕茗目瞪口呆地看着連猶豫一下也沒有的沈春曉,覺得這次旅行真是超值。春曉被門縫擠過的腦袋終於恢復正常功能,懂得把握機會,懂得去看身邊的男人了。
她比自己找到男朋友更興奮,決定今天晚上一支舞也不跳,她就做觀衆,觀察沈春曉整個晚上的表現,用來紀念這個特別的日子。當然,也用來充實那本構思中的《情逢對手》的素材和細節。
沈春曉開始還是有些不適應的,當被一個異性挽着進舞池,當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一手相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她有點暈。這幾年來,除了工作中必要的應酬,她很少跳舞。而現在的感覺顯然和應酬的感覺不一樣。
章方佑身上帶着淡淡的古龍香水味,這種香味從他的舉手投足中隱隱散發。她不討厭男人噴香水,章方佑言行舉止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從各方面來看,他都是個優秀人士。而且,從他身上,她還聞到初戀的味道,雖然初戀青澀得不值得回憶,但那畢竟是難以磨滅的印跡。
她不討厭他。
她想,就是他了。
他這樣的殷勤體貼,這樣的細緻入微,這樣的風度翩翩,這樣的表現出衆,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一支舞下來,兩人就有點心意相通的味道了,接下來的第二支,第三支舞,兩人都沒換舞伴。
張向陽縱觀全局,眼如明鏡似的,當然發現了這情況,不由很有成就感,見趙燕茗一直坐在一邊,一支舞也不跳,於是拿了兩罐可樂走過去,遞給她一罐,在她身邊坐下笑道:“燕茗,這滿場可只有你一個人沒跳過舞了,不去活動活動?”說着,仰頭喝了一口。
自上次採訪過後,趙燕茗和他早熟悉得像哥們似的,她笑道:“我跟你說過這次我的目的是什麼,既然一切順利,你可以直接忽視我。”
“我想忽視你,別人也不會呀!燕茗,你朋友挺有眼光的,章先生可是個精英,MBA畢業,年紀輕輕的,事業有成,收入豐厚,至今單身,是黃金單身漢。我本來想介紹給你的,不過他和你朋友有緣,以後我再幫你找個好的。”張向陽喝了口飲料,笑着說。
“行,那我的後半生可就指望你了。”趙燕茗笑着調侃,一句話說出口,突然感覺挺怪異的,不由有些尷尬地住口。
張向陽顯然也感覺到了,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榮幸之至!”
趙燕茗掩飾地笑笑,自嘲道:“我喜歡熱鬧,你只要次次有活動都叫上我,我總能遇到命裡那個白馬王子吧!”
“緣分的事兒很奇妙,說不準下一刻,就是愛情來到的時候。”張向陽一隻手撐着地,身子略略前傾,另一手拿着可樂罐,搭在膝蓋上,眼睛看着場中。
趙燕茗也看向場中,間或側頭看他一眼,笑眉笑眼地道:“看這幾對都有希望牽手,特有成就感吧?”
“那是,還有十天時間,我不敢說這幾對百分之百,百分之五十的希望是有的。”張向陽轉過頭,看着她笑,“完成你的囑託,我也覺得辦成了一件大事。”
趙燕茗一笑,看着場中的章方佑與沈春曉,說道:“謝謝你把我的事這麼放在心上。”
“客氣了,我是個生意人,也不是無償的嘛。你不罵我市儈我就心滿意足了。”張向陽開自己的玩笑。
兩個人聊得很開心,沈春曉在不遠處看見,感染了趙燕茗笑意裡的放鬆,加上在章方佑嫺熟舞技的帶動下,不自覺也放鬆了心情。
聚會很晚才散,趙燕茗一直坐在那裡陪沈春曉到最後一刻,瞌睡打得頭都快觸到地上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被沈春曉拖了起來。
趙燕茗擦擦眼睛,看看沈春曉,再看看她身邊的章方佑,迷迷糊糊地道:“結束了?”
“結束了。”沈春曉笑道:“燕茗,你都累成這樣,怎麼不回去睡?”
“陪你嘛!”趙燕茗捶肩捶背,沒好氣地道,“幸好抹了驅蚊藥,不然,你們花前月下,我卻喂蚊子,那就更虧了。姓沈的,我回去了。”
蚊子?先前電話裡,盧浩翔還說安妮是蚊子呢,那個自大狂男人,還以爲自己多了不起,要不是安妮小女孩不懂得分辨好壞,誰能看得上他啊。不過,想想安妮一天十幾次去盧浩翔辦公室報到,倒也真是佩服她的勇氣。以他那張毒嘴,能說出什麼好話來?安妮居然能承受,這承受能力可比她強多了。
不想他了,小氣男人一枚,想他浪費自己時間。
今天度過了一個愉快的晚上,她不但想清楚了一些事,也勇敢地走出了第一步。戰勝自己的心魔,關鍵就是第一步,她已經超越自己了。所以,她對自己很滿意,看着上下眼皮直打架的燕茗,她笑道:“我們送你。”
趙燕茗被睡眠折磨得混沌的腦海居然還捕捉到“我們”兩個字,她睡眼惺忪地道:“就這麼點路,就免送了,你們該幹嗎幹嗎去吧,別理我了。”說着深一腳淺一腳走去她的房間。
沈春曉看着她的背影好笑,側頭對章方佑道:“我也回去睡了,晚安!”
“晚安!”
第二天組織登山,張向陽選擇的那個景點比較高,他把路線詳細講明後,提議大家互相幫助,男士得發揚紳士風度,每人多拿一袋食物,爭取在中午之前爬上景點野餐,然後趕在下午四點之前回來。
一行二十三人向山上爬去,除張向陽和助手,還有九位男子,十一位女士。趙燕茗賊笑着對沈春曉道:“唉,典型的狼多肉少,春曉你可真眼明手快,沒讓自己空手。”
“去,你纔是狼呢!”
趙燕茗撲哧一笑,說道:“今天我就不跟你一起了,給那章方佑一個憐香惜玉的機會。我跟小韓一起先上山做野餐的準備工作。”小韓是張向陽的助手。
沈春曉上下打量她一眼,嗤笑道:“人家小韓早上山準備去了,你能趕上他的腳步?別給人家添亂了,還是留在後面和張向陽慢慢走吧!”
趙燕茗給她一個白眼,不過想想,她還真趕不上小韓了,說不定被這烏鴉嘴說中,拖人家後腿就不好意思了。但不能在沈春曉面前低頭,嘴硬地道:“門縫裡看人。”說着推她,“你就快走吧你,咱們終點見!”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向終點走,剛開始還好,越到後面路越不好走,男士們表現的時候到了。
每遇到高一點的坡,章方佑總是及時地對沈春曉伸出手,沈春曉笑一笑,由他牽着自己的手,把自己拉上去。
沈春曉拖着趙燕茗一起走,章方佑在幫沈春曉的時候,也就順手幫她。
走了一段,趙燕茗就不幹了,私底下憤憤地對沈春曉道:“敢情這就叫愛屋及烏啊?我這麼一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現代時尚都市女性,一不小心就淪爲烏鴉,我情何以堪?”
沈春曉差點笑得滾下山去,好不容易穩住了,指着她道:“真是自討苦吃,別人幫你你不讓,我們幫你吧,你還廢話這麼多!”
“我看得上的不幫我,幫別的女人去了;想幫我的我又看不上,我幹嗎承人家的情,給人家錯誤的暗示讓人誤會?”趙燕茗斜眼睨她,“你以爲人人都像你這麼幸運?”
沈春曉只抿嘴微微笑。
這次的旅行,趙燕茗是刻意把自己變成一片綠葉的,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不該出現的時候絕對消失。沈春曉開始沒覺得,幾天之後就揣出品來了。
其實拖她來參與這活動,就是趙燕茗幫她的又一次努力,她知道。只是兩個人都沒有說破,心知肚明地繼續捂着這層窗紙。
趙燕茗平時是損友,關鍵時候,還真如她所說爲朋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那類型。沈春曉慶幸,這次與章方佑能走到一起,不但是與過去告別,可以對父母有個交代,就算是對燕茗,也算是一個交代了。
這些日子,章方佑一直在沈春曉身邊,沈春曉感覺累的時候,總見他及時伸出援助之手,或者體貼地陪她原地休息;感覺渴的時候,他總是恰到好處地遞來礦泉水,送給她一片清涼的慰藉。
在這樣的殷勤體貼裡,沈春曉充分感受到被關心、被呵護、被重視的溫暖。她的心,就在這片溫暖裡不知不覺地依賴,不知不覺地沉迷,不知不覺地接受。
十天的時間飛逝,這期間,她接到盧浩翔電話四個,無非是工作中的一些瑣事,當然,免不了還得脣槍舌劍刀光劍影。
好在隔着電話線,不看對方的臉,說話也順溜無比,一吵起來就把能揀得到的最最刺人的話拿來做兇器,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沈春曉就不懂了,這盧浩翔明明是幫她,可那一張嘴就讓人受不了,所以,不能怪他好心沒好報,只能怪他吃了嘴的虧。就那一張毒嘴,人家想好報報得來嗎?
不過吵歸吵,過後沈春曉很快就能有一份好心情。人們說戀愛中的女人是最漂亮的,這話用在沈春曉身上一點兒也不假。
四年封閉的心在枯木逢春之後,更加懂得珍惜,也更加甜蜜,真是眉梢帶春,眼底含情,面泛桃花,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愣是帶着不一樣的氣質,連趙燕茗也半是羨慕半是取笑地道:“春曉,你們不會提前把該辦的事都辦了吧?要不然,你怎麼被滋潤成這樣了?”
沈春曉又氣又笑,飛紅了臉罵她:“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就不理她了。
連趙燕茗這樣的話都可以忍受,只是輕輕笑罵一句,可見沈春曉現在心情多麼好。盧浩翔那舌頭就算能發射導彈,她也能四兩撥千金不傷半點神。因此,盧浩翔次次被她佔上風,氣得先掛電話。
她還接到安珠電話三個,其中一個是和燕茗在一起的時候順便接到的。
好朋友就是好朋友,即使隔着重洋,即使再久不聯繫,一根電話線,又是三個女人一臺戲。安珠嘰嘰呱呱地講她在大洋那邊的日子,無非是和丹尼爾過得怎麼開心,愛情多麼美好。
這一來,倒襯得趙燕茗的形單影孤了,不過她毫不在乎,在電話裡道:“你和春曉一個一個來,誰叫我最小呢,所以,我得讓着你們不是?”
安珠就笑罵:“你還小,你比我小几個月啊?”
趙燕茗不服氣,她認爲小一天也是小,所以,既然她們兩個沒結婚,自己沒有男朋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拋開工作,拋開煩惱,大家都很快樂。
這十天於沈春曉,簡直是神仙一般的日子。這十天裡,她和章方佑已經由陌生到熟悉,她覺得她是動心了。
她從來不相信速食愛情,但這樣的相遇,這樣的相聚,這樣的相知,是一見鍾情之後的自然發展,她卻能夠接受,也樂意接受。
假期結束,還是鵲橋聯盟包了車直接回來。因爲坐車有點累,大家都各自回家,章方佑要送沈春曉,她笑着謝絕了。
這十天真是一次全新的體驗,可是快得有點像做夢,她還保持着一份理性,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愛衝昏頭腦。她希望有一個空間,可以讓自己好好梳理一下。
回到家裡,洗去僕僕風塵,躺在屬於自己的牀上,軟軟的牀墊輕輕彈一彈,就把她的身體陷了下去,這種感覺太美好了。
在農莊的時候雖然天天看美景,而且,與章方佑相處愉快,但是,那是一種興奮、一種刺激,現在,卻是一份舒適、一份安心。
家才能給她這樣的感覺,即使這個家裡目前只有她一人。
在牀上左翻右翻,終於心滿意足後,她才爬起來,打開電腦,登錄QQ,把簽名改成:旅行真快樂!回家真好!!
她不喜歡在空間裡寫字,不過,現在心情很好,無處釋放,所以決定寫一篇日誌。剛點開空間,就有信息提示音。
那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頭像跳動,胖乎乎的一企鵝在那裡一蹦一蹦的,沈春曉覺得這特喜劇,點開來,他發過一個笑臉,下面一段話是:“回來啦?”
因爲這人上次幫了她的忙,沈春曉對他感覺相當親切,他上線少,但也在QQ上遇到過幾次,一來二去,倒成了好朋友。隔着網絡,也許永遠不會見面,沈春曉覺得這樣的朋友更純粹,更真切,更適合談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