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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熬好的湯藥穿過迴廊瑤娘一路上看見不少犯了小錯的宮娥被從寢宮裡拖出杖斃,她心裡清楚大王子一日不醒那麼大王心中的怒火就不會消,爲此喪命的人也會越來越多。
大王子出事第一個要受懲罰的本該自己和翰繁,而他們二人如今還能安然無事完全是因爲大王看在王后和大王子的份上菜沒有追究他們的失職之責。
往日裡充滿歡笑聲的寢宮如今烏雲籠罩,除了哭聲就是哀求聲。宮裡無一人敢靠近寢宮,更不敢與寢宮裡的人接觸,唯恐受到牽連。
輕輕推開寢殿的房門瑤娘端着藥往牀榻處走去。“大王子該喝藥了。”先把藥碗放在寢室裡間的桌案上,瑤娘上前支起窗戶讓新鮮的空氣流進寢殿,然後纔回到牀榻邊收起垂放下的紗簾。“剛剛奴來時遇到了玉娘娘,她讓奴提醒您別忘了去她那把上回沒講完的故事講完。還有大公主,這幾日她天天過來……過來……”
“瑤……瑤……娘……水……給我……”
正在捲簾子的瑤娘沒想到自己一轉身竟然就看見牀上昏睡多日的人不但睜開眼睛還和自己說話。“大……大王……大王子醒了……”扔下手裡沒系完的帶子,忘記放在一旁的湯藥,瑤娘激動的衝出寢宮往議政殿跑去,完全沒有注意牀上人說了什麼、。
給……給……先給我一口水喝再走啊……扶蘇無奈翻起白眼,要知道自己講出這幾句話有多難。
昏昏沉沉數日扶蘇才轉醒過來,睜開眼睛後視線內搖晃不止的事物讓他一陣陣暈眩,因而只好又閉上眼睛。
頭暈腦脹,四肢無力,嗓子乾渴,一絲力氣也沒有的扶蘇想要開口叫人卻接連幾次都沒能發出聲音。身體異常的狀況令他十分疑惑和熟悉,這感覺與他上大學二年級時在運動會上暈倒被送去就醫醒來後的情況十分相像。
那一年運動會上扶蘇前腳從籃球賽場上下來後腳就被人拉上足球場,下了足球場還沒喘口氣又被拉去救場八百米的接力。當時他一跨過終點線就歇菜躺在地上被緊急送醫,爲此他在醫院的病牀上躺了一週,全身肌肉痠痛。
但現在他真的不記得自己最近什麼時候做過這激烈的運動,以致弄成現今這副狼狽模樣。他僅有的印象是自己睡了一半便感到全身發熱,於是一盆盆的洗臉,然後……暈菜了?後面完全沒有印象那應該是暈菜了,可他爲什麼會暈菜呢?
反正也沒力氣動,於是扶蘇思考起這個應該算是重要的問題。可想着想着他就覺得口渴,奈何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因而只得可憐的挺着。
待他終於苦盡甘來等到人並咬牙用盡全身力氣,不畏嗓子的刺痛感擠出這幾個字想要要討口水喝,哪知換來的下場竟是被人拋在一旁置之不理,歹命啊……
……
這次嬴政大怒倒黴的不僅僅是寢宮裡的奴才,還有朝堂上的大小官員,短短几天就有不少人被杖責或降職。現在每個人上朝時大氣都不敢出,唯恐自己成爲君王出氣的東西。
退朝後嬴政依舊按照慣例去議政殿議事,自登基以來他每天都要批閱六百斤的奏簡,從不間斷。可這幾日他卻一點看奏簡的心情都沒有,因而連續多天把所有的工作都推給苦命且全能的李斯,自己一個人坐在上座鎖眉深思。
“大王……大王……”殿外傳來的呼喊聲打破了議政殿的寧靜,也打斷了屋中人各自的事情。
放下筆李斯偷偷看向上座,見嬴政無動於衷便把視線投向一旁的趙高。
眼瞧嬴政漸露不悅,趙高連忙走到屋外關嚴殿門壓低聲音對把守在外的侍衛怒斥道:“你們都是幹什麼的,怎麼讓人在這裡大聲喧譁!還不快把人拖下去,一會兒惹了大王不高興咱們都的死。”
正當趙高帶人要出院子就見一個侍衛從殿外急匆匆走進院門,朝他一拜說道:“回大總管的話,殿外的女子是在寢宮當值的女官瑤娘,她說有急事要見大王。”
“她有說什麼事嗎?”
“她說大王子醒了。”
“醒了……終於……醒了……”用力甩了自己一個耳光確定不是做夢趙高轉身衝進正殿,直撲在地。“大王……大王……”手腳並用爬上前磕頭道:“大王……大王……”
“何事?”心情不佳的嬴政不悅的看着下面又哭又笑的趙高。
“大王子……醒了……”話音剛落趙高就見一個人影從自己眼前閃過消失不見。
茫然望向一旁不知何時站起身的李斯,趙高顫着手指向已經空無一人的上座。
你剛剛看見了嗎……
看見了……
大王是直接從臺階上跳下來的!
兩人對視一眼迅速交流,然後一個追出去,一個又坐下繼續批奏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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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嬴政來說現在最開心的事情莫過於兒子終於醒過來,強壓下一直要上翹的嘴角嬴政故作嚴肅的問道:“蘇兒怎麼樣了?”看向診脈的夏無且。
讓藥童收拾東西,夏無且站起身叩禮道:“大王子有些許體虛需要慢慢進補,這些日子切忌做激烈的運動,最好多臥牀休息和曬曬太陽。等體力康復後再四處走走散心,但一定要注意保暖。體虛者畏冷,手腳易冰冷,所以晚上要特別注意屋裡的溫度。”
點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明白嬴政把所有人都打發出去,坐在榻邊握住扶蘇的手。“還難受嗎?”
搖搖頭,扶蘇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吃錯東西。”
“是那個盅碗……”剛剛在快要渴死的空擋時間扶蘇回想了一下自己暈倒的前發生過的所有事情。現在聽嬴政說自己是因爲吃錯了東西才弄成這副慘樣,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味道濃郁奇特的湯。“挺好喝的,是什麼東西?”
“虎鞭、鹿鞭、馬鞭,還有一些補藥燉的補湯。”
虎鞭?鹿鞭?還有馬鞭?
平躺在牀榻上的扶蘇瞄了一眼自己的雙腿之間,又瞧了一眼他爹嬴政的雙腿之間,緊接着‘嘔’的一聲狂吐不止。不過可惜他多日未正常進食,除了幾口酸水什麼都沒吐出來。
見兒子十分可憐,嬴政拿起布巾爲扶蘇擦擦嘴並把水杯遞上前讓他漱口。“以後看你還亂不亂吃東西。”
“以後我吃素。”漱漱口,扶蘇無力的躺回到牀上,恨不得把胃掏出來洗一洗。“別讓我知道是什麼人把這東西送進來的,老子要弄死他!”一想到自己用牙齒咬碎併吞下那種噁心的東西扶蘇就全身生起雞皮疙瘩。
這幾日嬴政每天都過得都不踏實神經更是緊繃,今天終於看到兒子醒過來他總算放下心。“累了?”
“嗯。”
“那先睡會兒,爹陪你。”
“奏摺看完了?”扶蘇知道嬴政的習慣,白天看不完便要佔用晚上的時間。
自行摘下頭上的冕冠脫下身上的冕服,掀開被子嬴政上牀在兒子扶蘇身邊躺好。“有李斯在,況且現在朝廷上也沒有什麼大事。”一年裡連着滅掉燕國和魏國,秦軍需要休養和籌備糧草而不是再征討他國。沒有戰事朝上也很平靜,這時並不需要他事事親爲,大秦的官員不是用來撐場面做擺設的。
全身沒有力氣懶得很,如果可以扶蘇甚至懶得呼氣,於是他閉上眼睛任他爹把自己拉進懷裡抱着。
雖然他有些排斥這種太過親密的行爲,可轉念一想兩人是父子便沒再多想,更何況自己現在是小孩子被人又摟又抱很正常。在嬴政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扶蘇閉上眼睛打這哈氣嘟囔道:“爹……你看我這樣哪裡像吃壞肚子……到是挺像縱慾過度……瞧這凹陷的臉頰瞧這發青的眼眶……”已經照過鏡子的扶蘇怎麼瞧自己的樣子也不像食物中毒,到時挺像被掏空身體的老頭子。
扶蘇的玩笑話令摟着他的嬴政心中刺痛,不知道要不要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他。現在兒子小可能不懂,但大了之後要成親生子時怎麼辦?
無子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一件極失顏面的事情,更何況他的蘇兒失去的不僅僅是將來做父親的權利,更有競爭王座的資格。
雖然夏無且說過‘有可能’並不是‘完全不可能’,嬴政也相信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一定可以找到能治好他蘇兒的靈丹妙藥,可有些事情他也不得不盡早提防。嬴政打定主意,如果將來真有那麼一天扶蘇無法繼承王位,那自己便要把凌駕於王權之上的權利留給他做護身符,無人能撼動他在秦國的地位。
嬴政從不否認自己是偏心的,他把所有的父愛都給了扶蘇一個人,因爲在他心中只有扶蘇一人是自己血脈,將來掌管大秦帝國的人也只能是他一人,哪怕是以另一種形式。
而扶蘇出事後還有一個人的怒火不差於嬴政,這人便是子嬰。好好一個人轉眼睛就躺在牀上要死不活,如果不是他硬拉着這人出門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對此子嬰十分自責。
因此即便嬴政沒有下令徹查,他也會把這送湯人翻找出來,更何況王宮中有規定任何人不得私自送食物進寢宮,特別是這些大補之物。因爲用之不甚就會有反效果,所以這些東西都由宮中的太醫掌管,謹慎調配,就是膳房裡的廚子平日裡也無法拿到這些東西。
而且送進寢宮裡的食物都必須經過層層檢查,這湯盅能被送去還擺在桌案上本身就有問題。
君王的寢宮不像別處人多手雜,每個在裡面當差的人都經過嚴密的檢查記錄,所以子嬰要找出這個人很容易,仔細一查便會發現。
從寢宮的奴才到膳房的廚子,到宮中的太醫和內務府負責採買的太監,一圈下來最後的矛頭全部指向剛生了孩子做完月子的黎嬪。
原想接着孩子一步登天,誰想竟然被貶成嬪妃裡地位最低的一個,這黎嬪怎會甘心。再加上從懷胎到生產這些日子裡嬴政從未看她一眼,賞賜一物,說上一句寬慰的話,這都令她被後宮的女子嘲笑和奚落。
後宮女人的地位和榮耀源自君王的寵愛,要想翻身也只有重新受寵這一條路。而且這黎嬪相當有信心重新抓住嬴政的心,讓他迷戀上自己的身體。
於是她花錢打通關係找人爲自己偷買宮中嚴令禁止私自擁有的補物,燉了一碗補湯送進寢宮。還收買跑腿的小太監讓他一有動靜就來找自己,不要去找其他人。
安排一切後黎嬪就在寢宮附近轉悠,決不能讓其她女人搶先佔了便宜。可她千算萬算也沒料到當日嬴政會秘密出宮,而被她收買的那個小太監還來不及把東西偷偷拿出去偷到掉就被餓瘋的扶蘇掃蕩乾淨。
不管這黎嬪是出於什麼目的,扶蘇被連累卻是不爭的事實,而且她本就觸犯了宮規,怨不得人。
既然查到何人所爲,全心照顧扶蘇的嬴政便把事情就給子嬰處理。有些事情他不想被人知道,所以嬴政吩咐子嬰把事情做得乾淨一點,既讓人無從懷疑又不能令領罪魁禍首死的太容易。
若不是嬴政有吩咐子嬰恨不得把黎嬪給千刀萬剮。扶蘇對他來說不僅僅是大侄子,更是他心中‘那人’的孩子,有時子嬰總在透過扶蘇去找尋‘那人’的影子,因此子嬰絕對不會讓連累扶蘇至此的黎嬪好過。
既然黎嬪喜歡燉大補之物,那子嬰便決定讓她吃個夠。餐餐吃頓頓吃,吃得她下輩子都不想再吃。
……
在休養的這段期間扶蘇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不用讀書不用習武,每日吃飽了就往牀上一躺,醒了就在牀上滾,好不愜意。
好底子加上好藥材,再有一個醫術沒話說的太醫,扶蘇這如被雷打折了腰的小樹苗再次茁壯起來。雖然體力差了一點又怕冷,但好歹能下牀活蹦亂跳,因此他那嘴又貧起來。
撅着屁股蹲在地任站在池子裡的嬴政爹給自己洗頭髮,雙手撐着木桶邊的扶蘇低着頭說道:“這兩天我怎麼覺得宮裡怪怪的?”
嬴政把皁角粉倒在手上搓搓問:“誰說什麼了。”挽起兒子的頭髮揉搓起來,
捶捶自己彎得發酸的腰,扶蘇擦擦沿着臉頰流下的皁角水,道:“這倒沒有,只是明明要過年了宮中卻沒有什麼氣氛,要節儉出軍費嗎?”
“可會捐出你那些藏在箱底的東西。”洗乾淨兒子頭上的的皁沫,嬴政把擦臉的扶蘇從池子邊上抱下水。“那些東西應該能換幾袋米。”
划水到池子的階梯邊坐下,捧起自己的腳丫子扶蘇一邊洗一邊道:“東西只有實現了它的價值才能稱作有用,如果那些吃不了、穿不了、用不上,只能擺着的東西可以換兩袋米支援國家建設那我願意捐出來。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等秦國一統天下,自己要什麼沒有,這叫投資!扶蘇心中竊笑。
見腳丫子連縫隙處都洗得很乾淨於是換上另一隻繼續搓。“所以說別說是那一箱子的東西,就是讓我拋頭顱灑熱血我也願意!大秦統一天下人人有責,身爲王子我理應首當其衝,但我人小力弱又吃壞肚子因而只能……”逮到機會扶蘇絕不會忘記誇讚自己。
如若不是扶蘇說的話和他此時的動作極爲不符,那嬴政一定會很有一點點感動,不忍再看兒子那丟人的模樣嬴政靠在池子裡小憩起來。
洗完腳見嬴政正在閉目休息,一個人待着不敢弄出水聲的某人只好爬上岸跑到屏風後穿上衣服。
聽見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閉着眼嬴政頭也沒轉只是問:“不洗了?”
“頭暈,不泡了,爹呢?”
“我再泡會兒,你出去直接回寢宮別亂跑。”
“好!”穿戴好,扶蘇端着自己的小木盆走了兩步又退回來,躲在屏風後探出頭看着池子裡的嬴政。“爹,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睜開眼側過身子嬴政看着扶蘇笑道:“我忘什麼了?”
“以前咱一起洗澡你總不忘嘲笑我人小‘東西’小,把我弄得外傷加內傷纔會罷休。可這幾天洗澡你都不踐踏我的自尊,是良心發現還是知道愛護我這幼小脆弱的小孩子了?”習慣了冷言冷語,零丁一下不被人鄙視的扶蘇心裡竟有些彆扭就跟差點什麼似的,所以今天終於忍不住想要問出原因。
不踐踏也有錯?無語看着沒事找事的扶蘇,嬴政臉上浮現出其特有的藐視表情,隨後又閉上眼睛把身子沉到水中。
“既然都已經長不大還有什麼可說,浪費口舌罷了。”
對嘛,毒舌傷人不償命這纔是他爹的本色。想到這幾日他嬴政爹眼中帶着的憐愛和言語上的謹慎(?)扶蘇就覺得全身雞皮疙瘩掉滿地,不是所有硬漢都適合搞柔情。
被嬴政的毒舌狠狠穿透了心,可憐的扶蘇雖然被傷卻也渾身舒暢,捧着他的專用小木盆樂呵的哼着小曲走了,哪知晚上就做了讓他想要自我了斷的‘噩夢’。
作者有話要說:先到先得!這章是要V掉的,如果你碰上,那你賺到了!
還有兩章,修一修慢慢發,不着急!不許霸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