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以辰低下頭,喃喃地問,“你知道,爲什麼不阻止她?”
“我是她的父親,但我也不能阻止她喜歡什麼人,愛什麼人,梓苒像我,認定了無論如何都不會輕言放手,她既然許了你,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我明知道她在做傻事,在傷害自己,我卻沒有絲毫辦法。不是我不肯拉她出來,而是因爲能拉她出來的那個人,不是我,是你。”
裴鳳桐很清楚,也很瞭解裴梓苒。
爲了愛將自己貼在了蛛網上,任由蛛網一層一層的纏死。
這就是飛蛾撲火。
能救飛蛾的是誰?
誰都不是。
能救飛蛾的,只能是那團火。
秋以辰說不出話來,他從未想過如果兩方父母知道這件事後會是什麼樣。
但現在,已經瞞不住了。
裴鳳桐淡淡地看着他,“你曾經救過梓苒,梓苒也回報了你,你可以不愛她,但你爲什麼要傷害她?”
“我沒有傷害她,我只是順從了兩個人都想要的東西提出了條件。”秋以辰鎮定的回答。
裴鳳桐問:“你想要什麼?”
“我……”秋以辰抿了抿薄脣,“我想要她的人。”
裴鳳桐又問:“那梓苒呢?你知道她想要什麼嗎?”
秋以辰被問的有些突兀,“她也想要我……”
這個回答,很沒有底氣。
裴鳳桐一雙清睿的眼睛就這麼看着他,搖了搖頭,“你心裡明知道答案,何必隱藏。”
“裴叔,我……”
“梓苒想要的,是你的愛。”裴鳳桐慢慢的給出了答案。^
秋以辰覺得侷促,也覺得不安。
裴鳳桐能看透人心,他根本無處隱藏。
“你知道梓苒想要什麼,便以這個爲誘餌,讓她心甘情願陪了你三年,在這三年中,梓苒給了你你想要的,而你卻始終吝嗇於回饋她她想要的。梓苒可以委曲求全,她也可以心甘情願,她很愛你,愛的放棄了自尊,用很大的籌碼賭一個註定會輸的局,現在她輸光了她的籌碼,也就離開了這個賭局,可你知道,這籌碼是什麼嗎?”
秋以辰心裡有一個答案。
但他很怕說出口。
擡眼看着裴鳳桐,心抑制不住的加速跳動,他很怕那個要被公開的事實。
裴鳳桐眼中悄然劃過一抹疼惜,緩緩道:“那籌碼,就是梓苒對你這些年所有的愛。”
秋以辰手指一鬆,掉落在了腿側。
無言以對。
根本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裴梓苒用她所有的愛來留住他三年,期盼他有朝一日能懂她的付出她的深情,可她卻輸的一敗塗地。
以愛爲籌碼,輸光了,就沒有了。
“梓苒現在走,是因爲她死心了,也是因爲她不愛你了,以辰,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秋以辰定定地看着裴鳳桐,聽見了這句話,覺得心裡莫名的惶恐。
裴鳳桐是什麼意思,裴鳳桐的意思是裴梓苒走了,不僅僅是因爲離開了臨海,是離開了“原地”。
離開了秋以辰的身後。
不是秋以辰回不回頭,她都站在那裡了。
她走了。
不會因爲愛他而站在那裡等他,也不會因爲愛他而在那裡只想看他的背影也滿足了。
秋以辰動了動脣,良久後,才問了句,“就算這樣,她爲什麼要和蕭雨晴走?那是你的親女兒,你怎麼能讓她走上這條路!”
裴鳳桐在他問出問題後,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了幾個問題。
“兩年前,謝微竹出國了,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秋以辰說。
“一年前,林若言離開了臨海,遠嫁澳洲,你又知道嗎?”
秋以辰錯愕,“林若言一年前就嫁人了?”
他從來沒關注過裴梓苒身邊的人,也不知道林若言竟然嫁人了,難怪今天怎麼也聯繫不到她。
“謝微竹在國外遭到恐怖襲擊受到波折,聽力受損,至今還不能恢復,林若言嫁到澳洲第三個月就去世了,她被人綁架撕票,是澳洲一個黑幫組織。”
“……我,不知道這些。”秋以辰怔怔的說。
裴鳳桐沒說其他,只是沉默的說,“梓苒一直想要的是一個安穩平凡的生活,可是她的知己,朋友,愛人都相繼給她造成了打擊,讓她越來越懷疑自己,懷疑這個社會的善與惡,連心裡所堅持的愛情都泯滅,她剩下的還能是什麼?”
在謝微竹出國時,裴梓苒很難過。
在林若言嫁人時,裴梓苒也很愧疚。
然後,謝微竹出了意外,再然後,林若言也去世了。
她一心所愛的男人從未愛過她。
裴梓苒給了秋以辰最逍遙快活的三年,而這三年裡,她卻失去了一切。
那個柔弱的,恬靜的美麗女孩,就這樣一點一點深陷孤獨。
“進入暗組是她自己的選擇,她爲了避開我們,選擇跟隨蕭雨晴,從她做出選擇的那一刻開始,她不止是我的女兒,也是我的下屬,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看着她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孤獨的活下去,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
靜靜的看着秋以辰,裴鳳桐一字一句的問:“你不能許她一生,何必害她一世?”
裴梓苒一直以來想要的,只是秋以辰的愛。
哪怕不愛,裴梓苒也從未強求過,她會退一步,安靜地看着秋以辰也就夠了。
可秋以辰卻把她拉入了一個旋渦,無限制地消耗着她的愛。
當愛消耗完了,還有恨,當恨也消耗完了,還有怨。
可當裴梓苒連怨都沒有了,那就真的,徹底放手了。
裴鳳桐問了這個問題,也沒想過要秋以辰做任何回答。
只是在最後,靜默的嘆息了一聲。
他的女兒爲了一個不值得的人,從光明走向了黑暗。
“裴叔,”秋以辰沉默了良久,低下頭,“對不起。”
“不用和我道歉,你也許有錯,但梓苒也有錯,造成今天的局面是你們兩個人的問題,我只有一點想勸你。梓苒已經離開了,你不用再回頭,也不要再回頭,梓苒以後的人生,無論好與不好,都與你無關,你不必自責,作爲一個父親,我會盡全力保護好我的女兒,也會給她安排最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