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淮大步走過去,屈起拳頭捶在傅修的肩膀上,“有幾天沒見你了,最近在忙?”
陳淮沒注意,倒是柯景潤感受到了來自傅修的壓迫力。
傅修的眼神從柯景潤的身上移開,有些清冷的表情在看向陳淮的時候緩和下來,“來見個朋友。”
陳淮看到傅修所指的方向,那裡站着一個人,身材高大,五官長相很有混血的特質,膚色偏白,身着球衣,身側抱着個籃球,氣質非常出衆,有種陰柔的美,站在那裡就足以吸引不少眼光,不過跟傅修比起來,還是差一點味道。
陳淮一直覺得傅修身上有種驚人的魔力,讓所有第一次見到他的人既感覺到冰塊一般的冷咧,又悄無聲息地讓人不自覺地從心底裡認可他,所謂成熟男人的氣質,大概就是這樣。
“也打球?要不要一起?”
陳淮用下巴點了下傅修朋友的方向,隨意自然地講手搭上傅修的肩膀,其實陳淮比傅修矮一點兒,搭肩膀是兄弟間最稀疏平常的一個姿勢,落到陳淮這裡卻顯得有些不太自然,除了兩個人的身高差之外,還因爲傅修的眼神。
兩人站得很近,陳淮身上的味道毫無阻擋地鑽進了傅修的鼻子,一種非常熟悉的味道。
傅修側了頭,看向陳淮的眼神似乎帶着點什麼複雜的東西,漆黑又幽深,沒有半分玩笑的感覺,陳淮與傅修對視,兩人僵持了好幾秒鐘,陳淮臉上的笑漸漸不自覺地僵硬了下來,喉結動了一下。
傅修的眼神率先離開,接着又回到陳淮搭在他肩膀的手臂,陳淮的手臂結實有力,膚色是均勻的白色,有種陳淮身上獨有的陽光特質,“你們先打吧。”
陳淮飛快地把手給撤了,如釋重負地咳嗽了聲,不滿道:“不打就不打,誰惹你了,眼神這麼兇?”
“兇嗎?”傅修的語氣似乎有些飄忽,嗤笑了一聲。
“可不嗎?我要是個女的,我都不敢找你這樣兒的男朋友,會被嚇跑。”陳淮打他的趣。
陳淮又發現傅修的眼神移到了他的臉上,似乎是在看他的...嘴脣。
“...”
陳淮似乎感覺到一種強勢且陰鬱的侵佔意味,來自於傅修,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十分焦灼且不適。
接着傅修笑了下,“你又不是女的。”
陳淮頓了頓,又發現這種感覺瞬間一掃而光,沒有任何的徵兆。
他一定是看錯了...陳淮心裡想。
“切—”陳淮隨便應了一聲,抱着懷裡的籃球跨步離開,“走了——”
傅修站在原地,看着陳淮的背影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
陳淮身上的味道,是林睿的慣用的香水。
他的眼神劃過觀衆席,落到了那邊一個瘦削的身影身上。
“傅修,好久不見。”傅修回過神,看到自己的好友霍嘉禮張開雙手,十分熱情地想給他個擁抱。
“我們之間,就不用這個禮數了。”傅修拒絕了他的擁抱。
“潔癖狂啊你,這麼多年的朋友連個擁抱都吝嗇,剛纔我可是看見那位朋友把手搭你肩膀上,你也沒拒絕。”霍禮安知道自己這位多年老友的德行,潔癖特別嚴重,表面上看不太出來,但是不用懷疑,這位的潔癖絕對深到了骨子裡,霍禮安都懷疑自己要是像剛纔那位少年做一樣的事情,可能事情就會變得十分嚴重了。
霍禮安提到陳淮的時候,眼神也跟了過去,不得不說,陳淮的身材好得恰到好處,渾身的上下的氣質非常明朗,應該比傅修小几歲。
“身材...真好。”霍禮安是個混血,常年待在國外,非常開放,毫不避諱對他人的喜愛,半吊子中文開始打算盤,“傅修,我能追他嗎?”
一道冷冷的眼神回到霍禮安的身上,傅修並沒有接他這個玩笑,“找我什麼事兒?”
霍禮安馬上就收回話,笑着說:“我開玩笑的,你這臉色,是要吃人?”
“而且我們這麼久沒見了,我就不能回來看看你?”
傅修沒有接茬兒,眼神在別處,霍禮安順着他的方向一看,看到一個長相很白淨的小男孩兒,霍禮安馬上就猜到這人讓傅修不痛快,他認識傅修這麼多年,非常瞭解傅修的秉性,傅修不會在人前表露自己真正的情緒,他擁有非常強悍的情緒控制能力,和他的做事風格一樣,滴水不露。
不過現在...霍利安看向那個小男孩兒。
能讓這個老謀深算的老男人表現得如此不爽,也是種本事。
“傅修,我發現您這個人真是變了不少,我這次馬不停蹄腳都沒歇就來找你,你就約我來籃球館見面,連頓飯都不請我吃,你還是不是朋友?”霍禮安是混血,從小在爺爺奶奶的薰陶下長大,長着一張非常洋氣的混血臉,但是嘴裡說的卻是地地道道的北京話,要論起話癆來,他霍禮安要論第二,還真沒人敢在他面前論這個第一。
傅修的眼神依舊在那邊,“打球流流汗,省得你倒不過時差。”
“我謝謝你大爺哦,你以權謀私當我不知道?”
這時候傅修回頭看了霍禮安一眼,十足冷淡。
“也不知道是哪個小鬼這麼可憐被你看上,連人打球都要跟着來,有你這樣的嗎?”
霍禮安一點兒不給傅修情面地戳破,他和傅修是多年的兄弟了,再加上傅修最不喜歡的就是羣體的運動,他那點潔癖症能把兄弟給鬱悶死,能讓他來這種場合基本只有一種原因,有利可圖。
至於什麼利,霍禮安看了一眼球場中央的陳淮。
也許別人察覺不到,但是霍禮安跟傅修這麼多年兄弟,早就自己悟出了一套觀念,傅修想要的,基本沒人能察覺得到,也基本沒人能搶得過,想得到的,他會悄無聲息地接近,沒人能看到他真正的慾望,一般別人看到的時候,基本就是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時候。
這個老男人,就是這麼陰測測,不過霍禮安可不是一般人,倆人穿一條褲衩長大,這個老男人動動手指頭,霍禮安就知道他這肚子裝着什麼壞水兒呢。
“我這次這麼着急回國,你知道爲什麼吧?”霍禮安不再繼續上面的話題,他這次回國是被緊急召回的,那天老爺子三天打了百八十個電話要他回來,用腳趾想想都知道是他那家公司的事情,霍禮安天性|愛玩樂,壓根兒就不愛管他那老爺子公司的事兒,乾脆換了個號碼圖個清靜,結果一出門就被他爸的人給截了胡,活生生給綁到國內了。
“我爸那破公司的事兒你肯定也知道,都不曉得給我打了多少個電話了,我尋思着我爸這公司不得了,不會是遇上啥經濟危機,這麼急着要我回來,準備破產清算跑路了吧。”
霍禮安爸爸的公司開得非常大,按理來說霍禮安是個名副其實的富二代了,他爸天天就盼着這個唯一的兒子能夠繼承他的公司,好好幹出一番大事業來,不過這個兒子每天沒個正經兒,從大學開始就沒用過霍老家裡一分錢,整天也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大學一畢業說是在城西開了間俱樂部,霍老當時以爲這小子就是年輕愛玩兒,放任他去玩了幾年,等霍老年紀一大,準備讓這個兒子收收心回來繼承公司的時候,這兒子被他逼了幾天,直接飛去了國外,這霍老手再長也長不到國外去,這才讓霍禮安又在國外逍遙了幾年。
“你說得沒錯,你爸這次找你來,確實是因爲公司的事兒。”
霍禮安:“真的假的?霍氏那麼大一家公司,不會說出事兒就出事兒吧,況且霍氏有你這個大股東在,我還愁我爸抓我回去繼承家產呢。”
傅修:“你出國之前,你父親曾經帶過一個姓楚的下屬,你父親非常器重他,還記得嗎?”
“沒什麼印象了。”
“這個姓楚的能力很強,短短几年內就爬到了中高層,就在前幾天,他帶着手下一大隊人,去了周氏的公司。”
“這麼陰?周氏,周澤他老頭子的公司?”
***
徐磊好說歹說把陳淮拉去了俱樂部,霍禮安不想回家,就帶着一幫人去了自己的俱樂部。
霍禮安的俱樂部處於城西,在一個非常偏僻安靜的地段,門庭看起來很小,但是進去卻別有洞天。
入口燈光昏暗,寬厚高築的牆壁繡入了巨幅的歐式人臉畫像,色彩斑斕又詭秘,深邃的藍綠色的籠罩着整個俱樂部,音樂由朦朧漸漸變爲明朗,越走,天花板越高,經過一條的三十多米的蜿蜒長廊,他們終於到達了俱樂部的主廳——天花吊頂下一盞龐大的吊燈,五面牆壁都是深紅棕色的酒櫃,酒櫃裡擺滿了玲琅滿目的酒瓶。
霍禮安走在前面,將車鑰匙扔到一位穿西裝打領帶的侍者手裡,“帶幾位去二樓。”
“既然你們是傅修的朋友,那就是我霍禮安的朋友,我讓人在上面爲你們留了房間,你們先過去,我和傅修說點事情,馬上就過去。”
傅修就在陳淮身邊,回頭的時候看到陳淮正好關上手機,臉色不算太好,手在褲袋邊摁了一下,似乎是沒有找到的煙盒,傅修開口:“你先和朋友上去坐,”然後將視線移到了旁邊的柯景潤身上,“我待會兒過來。”
語氣清淺,卻無故地讓柯景潤感覺到一點隱秘的壓抑感。
陳淮點了點頭,他的興致不高,因爲沒摸到煙盒而有點煩躁,偏過頭,沒想到距離正好傅修就在他的身邊,他正對着傅修的耳際,陳淮下意識地將腦袋往後退了一點,嘴脣動了一下,“有煙嗎?”
“我沒帶。”
傅修看了一下身邊,霍禮安立刻在上衣下下褲口袋裡摸了摸,拿出一盒煙遞給傅修。
傅修沒直接把煙盒遞給陳淮,而是從中抽出了一支,放在陳淮面前,“少抽點。”
陳淮伸出兩根手指一勾,將煙別到耳後,“嗯。”
侍者領他們到了二樓,房間中央擺着兩張綠絨落袋式檯球桌,周邊是方形茶几和沙發,灰色的牆面擺着飛鏢盤,正對右側是一面落地酒櫃,滿壁的酒散發着棕色的光澤。
“幾位先坐。”侍者從房間的酒櫃取出幾瓶酒,“貴腐甜白葡萄酒,這是霍先生特意吩咐找到的,幾位可以嚐嚐。”
“謝謝。”
陳淮的手機震了兩下,界面裡跳出一條信息。
他順手劃開。
“你在哪兒?”—林睿。
陳淮的手頓了一下,剛打上一句話,又馬上點了刪除鍵,最終只留下了兩個字:“在家。”
他想了想,又發了一句:“想吃夜宵嗎?”
對方沒有回覆,陳淮的手機在手裡翻了幾個轉,點開依舊沒有回覆。
“你...心情不好嗎?”陳淮坐在角落,徐磊和朋友早就泡在臺球桌邊,柯景潤已經在旁躊躇了半天,才鼓起勇氣走到陳淮面前。
“沒。”
陳淮的眼睛沒有離開手機,但是想到這麼說可能會有點不妥,便擡頭看他:“只是想坐下休息會兒。”
“你不坐嗎?”
柯景潤唯唯諾諾地站在原地,似乎是不太敢坐下,“我...”
陳淮拍了拍身旁,“坐吧。”
等待消息未果,陳淮打開手機的遊戲,app一打開,音效便隨着出來。
因爲陳淮專注在遊戲裡,兩人之間的氣氛又恢復了平靜。
陳淮怕林睿現在在休息,不敢打電話過去,所以乾脆打開以前從未碰過的遊戲等他回覆,遊戲裡的他格外笨拙,剛上場沒兩局就被人殺了半血。
“你...之前沒玩過這個遊戲嗎?”
“嗯,下載之後就沒有碰過,你可以?來一把嗎?”陳淮回頭,發現柯景潤坐得很規矩,脖子卻伸長看着他的手機。
柯景潤眼巴巴地看了眼他的屏幕,抿嘴搖了搖頭。
陳淮卻直接把手機塞進他手裡,笑嘻嘻地:“你打吧,順便教下我。”
陳淮從來不接觸電子遊戲,之前是因爲窮和工作忙,現在長大了,對這些也就沒有過多的慾望,他下這個完全是因爲林睿,林睿以前總是喜歡用他的手機玩遊戲,所以他對這款遊戲的印象很好,一直想找機會學下。
柯景潤捧着手裡微微體溫熱的手機,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淮哥..”
“第一次玩,你打給我我看下。”
陳淮的雄性氣息和起伏的呼吸離柯景潤很近,但陳淮渾然未覺,越過柯景潤點擊了一下重新開始。
傅修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
他身後的霍禮安看着陳淮柯景潤兩人的姿勢心道一聲不好。
而此時陳淮的手機跳出一則消息,是林睿的,柯景潤捧着手機,發現
後面進來的徐磊看到兩人站在門口:“怎麼了?不進去嗎?”
霍禮安打圓場道:“我特意開了幾瓶好酒,今天你們誰都別想逃啊,喝個不醉不歸,小陳,來玩遊戲?”他搖了搖手裡拿的一瓶後勁十分足的洋酒。
“他不能喝酒。”
傅修一出口,霍禮安的眉毛挑了挑,神色變得有些揶揄,分別看了看傅修和陳淮,沒理傅修,問陳淮:“不喝?”
還沒等陳淮回答,霍禮安就開始勸:“陳淮,你是傅修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組的局可沒什麼人能逃過我的酒,但是如果看在傅修的面子上,那我..”
“喝。”
房間內有一張黑色矮腳茶几,幾張圓角沙發,幾個人相繼坐下。
“我來講下游戲規則,玩骰子,輸的那個人需要回答一個問題,如果不能回答,一次一杯。”
霍禮安一眼過去紛紛確認,他看了眼傅修,他從來不奢望這位大哥能好好坐下來和他玩這種遊戲,今天,確實有點不一樣呢。
幾個人之中 ,第一次輸的是柯景潤,他幾乎沒有玩過篩子,而且上家是霍禮安,第一局就輸在了他的手上。
幾個人想了個敏感的問題,柯景潤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選擇了喝酒,不過他酒量不行,喝了一杯臉色就有些紅。
第二局搖到了陳淮。
“問吧。”
徐磊攤手:“我沒有問題。”
霍禮安轉頭看傅修,對方卻沒有給他眼色。
傅修半靠在在沙發,單手支着,眼神在陳淮身上。
“我、我能問嗎?”柯景潤突然說道。
“能啊,問唄。”
“那、我想問,淮哥,你有過幾個男朋友?...”
徐磊切了一聲,“這是什麼問題,陳淮這樣的,你要用黃爆點兒的問題對付,不然今晚你別指望他喝一杯酒。”
陳淮挑起凌厲的眉,“兩個。”
得到答案的柯景潤靦腆地點了一下頭。
第三局其實陳淮沒有任何把握,但是沒想到他的下家輸了,是傅修。
所有人都自覺地看向陳淮,除了傅修。
徐磊立刻推了一下陳淮,“快快快,提問。”
被點到的陳淮摸不着頭腦:“我沒問題,你們問。”
“想一個!”霍禮安使勁兒攛掇他,“兄弟,這麼好的機會,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
陳淮:“...”
霍禮安:“行了,我想到一個——”
“最近一次接吻是什麼時候,男或女?”
氣氛一度凝滯下來,所有人中只有傅修平靜地坐在沙發,當事人異常淡定。
就在霍禮安以爲他會選擇喝酒的時候,他淡然地開口:
“三天前,男。”
這小子原來喜歡男的?陳淮的心裡突然升起一點怪異的情緒,但是不明白具體是什麼。
陳淮的眼皮跳了一下,擡頭時發現傅修正在看着他——
“他姓陳。”
“這麼巧啊?”陳淮順口接了句。
但他馬上發現所有人的眼神都放在了他身上,帶着微妙的懷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