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慕歌坐在一旁,靜靜地注視着司瀾兒的神色變化。
他清冷的面容漸漸放柔,伸出手將司瀾兒一勾,帶入懷中。
司瀾兒毫無防備,倒入他的懷裡之時身子一僵,強自按壓下內心的恐懼和牴觸,她閉合雙眼。下一刻,一個柔軟的吻如期而至。
這些天來她幾乎已經習慣了燕慕歌時不時的親暱動作,雖然一開始反抗,卻完全起不了作用,反而被壓制得徹底,到了最後,索性乖乖地閉上眼,等他吻個夠。
燕慕歌睜開眼,眼底的陰翳轉瞬即逝,假裝沒有發現懷中之人的顫意,身子一鬆,往後一仰,“陪我睡會。”
就着他的動作,司瀾兒也跟着一倒,貼在他的胸口。她微微擡頭,發現燕慕歌閉上雙眼,正在假寐,着實鬆一口氣。事實上這些天的親密接觸也就點到即止,沒有再往深裡去。若燕慕歌真想對她做什麼,她根本無力反抗。
然而他卻沒有這麼做。
司瀾兒悄悄地瞅着這張近在咫尺的面容,儘管知道這張臉是假的,卻總是無法剋制自己想要撫上去的衝動。這個人,或許早就知道自己在上官府發生的的事情。司瀾兒自嘲地一笑,就算自己想要遺忘,又豈是這麼容易就能忘卻得了。
這樣的自己,燕慕歌還喜歡嗎?
她有些捉摸不定燕慕歌的意思。對於當年之事一無所知的她,只知道燕慕歌很在意,刻意地掩飾,卻執着地不肯放開。他對她是愛嗎?司瀾兒不知道,或許只是因爲幼年的一些事,讓他執着,讓他想要抓緊她,又或者是因爲霸道地想要佔有,對自己的東西的獨佔欲。
獨獨,司瀾兒不敢相信是愛。
她已經不願再去相信任何人的愛了,她寧可冷眼看世間一切,寧可獨自到老,也不願再相信愛。
她看不懂燕慕歌,總覺得他身上有太多的未知,太多的秘密,她無法探知,只能選擇不信,只要不輕易交出心,便不會受到傷害。
司瀾兒神色微黯,伏在燕慕歌的胸口,發現除了馬車軲轆的聲音,近在耳邊的只有他起浮平穩的心跳聲。
沉穩的一蹦一跳,因爲靠得太近,所以異常清晰,太過安穩,讓她心神一鬆。直到意志模糊之際,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想,他怎就這麼放心,不怕她一刀刺了進去……
直到她的呼吸平穩地墜入夢鄉,原本攬住她的人雙眼微張,眼底清醒,全無睡意。
馬車在車伕的驅使下緩慢行駛,坐在車內軟塌上的司瀾兒搖搖欲墜,車外寒風颯颯,司瀾兒瑟縮
起手腳,感覺渾身被暖烘烘的包裹住,她以臉頰蹭了蹭,安然沉睡。
白濛濛的一片,司瀾兒四處張望,沒有盡頭,沒有出口。曲央顏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柔柔地呼喚:“瀾兒……”
司瀾兒一僵,扭頭逃跑。她跑着跑着,一個低啞的笑聲自四周傳來,帶着情慾的色彩,震耳欲聾。司瀾兒想捂住耳朵,可手腳不聽使喚,身體無法動彈。上官沐英貿然出現,緊緊地抱着她。
不要……不要……
司瀾兒掙脫開,淚水已經打溼了她的臉頰,她捂着臉蹲下,一個人站在跟前,她擡頭,上官沐留低頭看她。
他的眼神古怪,透着滿滿厭惡和噁心,嘴巴一張一合,“你這個賤人,竟然勾引我哥。”
“啊……”
司瀾兒猛然驚醒,一身冷汗。視線已被淚水模糊,眼前之人逐漸清晰,燕慕歌一臉擔擾地看着她。
司瀾兒慘白的臉上掛滿淚水,她重重喘息,掙扎着從燕慕歌懷裡離開。
“不要碰我。”司瀾兒垂下被淚水打溼的眼睫,掙開燕慕歌的雙手,壓抑那股自心底涌出的恐懼。
燕慕歌輕拭司瀾兒臉頰上的淚水,還未碰觸,司瀾兒已經退開。她控制不住心底對與男子碰觸的厭惡,這些日子以來,她儘量不去想,儘量去剋制,她知道自己只是太過驚惶,她不該將此發泄在無關的燕慕歌身上,可是她忍不住,尤其在從剛剛的夢中清醒以來,她已經無法剋制。
她下意識地縮起身體,環抱着自己身體。
燕慕歌握住她的手,司瀾兒一顫,牴觸地看向他。
燕慕歌道:“不要怕我,試着相信我……”
司瀾兒盯着那雙手,掙扎着想要甩開,可夢魘的驚悸讓她剋制不住地發抖、無力。她擡眼再次看向燕慕歌,清淺的眸色透着濃濃的擔憂,映着滿滿的她,沒有一絲雜質,如此純粹、迷人、溫暖……
司瀾兒僵直的身體微微放鬆,燕慕歌扶住她,將她往懷裡帶。她渾身不停地發顫,顫得牙關都不斷地發抖,她緊緊閉合着眼,努力地壓制着心中的恐懼,嗅着這個人的氣息,告訴自己,不一樣,不一樣的……
耳邊傳來輕羽般的聲音,試圖地告訴她,不要害怕,不要恐懼,有他在……
司瀾兒疲憊地擰着眉頭,在那一聲聲的話語中逐漸緩和,手緊緊地攥住那個人,如一根救命的稻草,意識隨着一上一下的跳動聲沉浮,漸漸飄遠,再次沉入夢中。
黑暗中彷彿有什麼在她耳邊對話,好像熟
悉,又顯陌生。
充滿稚氣的童音在腦海中晃盪,一點一點,浸入靈魂。
一夜沉眠,司瀾兒漸漸清醒。
車窗的竹簾間雜夾着濛濛的光,天才剛亮。她側頭一看,自己的腦袋靠在燕慕歌的肩上,兩人貼得很近,指尖仍能感受到彼此相互的溫度。
燕慕歌尚未醒來,司瀾兒想了想,並沒有將身體挪開,而是就着姿勢靠在他身上發呆。
奇異的是,明明在此之前她還異常排斥的接觸,此時卻顯得極爲自然。鼻間能夠聞到燕慕歌淡淡的氣息,如他的眸色一般,清淺的,有些勾人,很舒服。
她好像夢見了誰在說話,一個孩子……不,是兩個孩子。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充斥心扉暖暖的話語。雖然她記不清說的是什麼,但那一刻她感到心裡不舒服,心裡難受。這樣的朦朧感抓也抓不住,看也看不清,反而更讓人難受。
好像,尤爲重要……拼命地想,卻怎麼也找不回來。
司瀾兒瞥向燕慕歌的下顎,她知道自己不會在他嘴裡得到什麼真正的答案。正如燕慕歌自己承諾,他不騙她。正因不騙她,所以,當他不想說的時候,他永遠都選擇沉默,寧可沉默地不發一語,也不會撒謊騙她。
他的這種做法……若說心裡不高興,那是假的。比起欺騙,她寧願他這麼做,直接了當地告訴她,是,他是有秘密,可是他不能說,但他不騙她。
司瀾兒懊惱地想,看來她只能靠自己去尋找答案,又或者,有些事,忘了會更好。
她一頓,對自己竟覺得乾脆就這麼算了的想法感以挫敗。難道她就沒有一絲求知的慾望,說不定那是對自己而言非常重要的回憶。一想到燕慕歌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司瀾兒忍不住有種不再追究的衝動。
自己果然被他荼毒深了……
一縷輕風透過竹簾吹進車廂內,司瀾兒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把頭往燕慕歌懷裡鑽。她尷尬地想,所幸燕慕歌睡得人事不知,否則自己這種孩子氣的舉動,可怎麼解釋?
無法避免地,司瀾兒的腦海浮現那一夜與上官沐英的接觸,頓時產生了一種厭惡感,連帶着身體又往外靠了靠,努力地將一幕幕讓她作嘔的畫面從腦海中剔除。
不時竄進車廂內的冷風讓司瀾兒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挪了回去,緊緊貼在燕慕歌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
不一會兒,濃濃的睡意侵襲而來,讓她再次陷入睡夢之中,沒有發現腦袋上的那張臉,泛起了一抹微妙的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