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時候,一隻手伸過來抓住了我的手,聲音堅定地不容置疑。
可是……
這又是……
什麼意思?
我一點都不想懂,使勁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我的力氣自然不如他大,掙了幾下沒有掙開,惱怒地看着他:“你,放開!”
他終於還是鬆了手,見我手上紅紅的一片,眼裡閃過懊惱:“你還是這麼討厭我嗎?”
我一愣,這下是真不懂他什麼意思了。
他看我呆呆愣愣的樣子,無奈地嘆口氣,終於說:“那你的意思,是我們以後都不再聯繫了?”
“我沒說不再聯繫啊,只是你那麼忙,我也有自己的事,呃,我的意思是……對了,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覺得自己掰得不錯。
安易風顯然沒有被我忽悠道,他對我說:“你不要瞎想了,小客棧你要真不想要,之前不是說你是我僱來的代理老闆嗎?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真的僱你了。”
我剛要說話,他就繼續:“你先別拒絕,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大學讀的什麼專業?”
“電子信息工程……”
“是工科?”
“嗯。”
他一笑,我恍惚看見了兩隻尖尖的犬齒,這隻狼殘忍地說出事實:“二本財經院校的工科女生,小真,你確定要再換一份工作嗎?”
我幾乎要眼含熱淚了,這丫太狠了!
好吧,他說的沒錯,畢業之前大家都在忙着找工作的時候,我當然也沒閒着,不過你知道的,工科專業的,很多招聘的直接要求:性別男。
我讀的是一所財經大學,大部分的女生都是奔着重點專業金融會計去的,可惜一個服從調劑,生生調劑到了地位尷尬的信工學院。
說他尷尬的原因是,明明是整個學校除了藝術專業外交錢最多的,卻是各項經費最少的學院,而且跟一般學校工科專業不同的另一大方面是,我們學院妹紙巨多。
工科妹子找工作的艱難程度,不亞於過雪山草地了,那時候我們學院妹紙之間,流傳着一句話:六級加黨員,不如性別男。
安易風一針見血地刺中了我的軟肋,我竟無言以對。
這廝顯然非常擅長“打一棍子給個甜棗”戰術,見我苦着臉的模樣,他用午夜檔電臺主持一樣知性又煽情的聲音說:“小真啊,我是真的忙不開,眼前又沒有合適的人,你經營小客棧一年了,有經驗了,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的嗎,就當幫幫我。”
“可是這一年,小客棧的營業額……”
“以你的能力來說,已經不錯了。”
他馬上回道,我自動忽略了第一句,重點放在了第二句上,被誇獎地心情舒暢,大手一揮:“好吧,這忙我幫你了。”
然後我們倆都驚呆了,因爲我的大手一揮,把桌上的小茶杯揮到了地上。
清脆的一聲響,杯子乾淨利落的,碎了。
我……
記得第一次辛娜帶我來的時候,服務員特地介紹過這裡的茶具,具體是什麼我忘了,唯一記得的是服務員當時用了長長的一段話,讓我明白它的價值。
但是太專業的詞語我不懂,於是服務員直接用了一個數字形容。
我裝作很見過世面的樣子,淡定地點點頭,旗袍小姐微微一笑,說:“美元。”
現在我看着碎裂的茶杯,彷彿看到一大堆紅色的毛爺爺離我遠去。
這些念頭不過是瞬間的事,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安易風就蹲在了身邊,他託着我剛纔大揮的那隻手,對聽到聲響進來的旗袍小姐說:“藥膏,把治燙傷的藥膏拿來。”
他聲音低沉,語氣卻不容置疑,我有點被他鎮住了,旗袍小姐顯然也是,愣了一下就說:“好的,您稍等。”
然後踩着高跟鞋嗒嗒嗒的跑開了,那茶杯很小,我手上只有一小片紅紅的痕跡,不過疼是真疼。
“藥膏馬上拿來了”,安易風有點笨拙地安慰我。
其實那疼當然是可以忍的,但有人用那麼心疼緊張的眼神看我,在他的目光裡,我覺得自己好像一朵弱不禁風的花,忘了我其實就是一狗尾巴草。
“你別這麼看我,你越是緊張我,我反而越疼了”,我呲牙咧嘴地說。
這麼說着,好像燙傷的地方真的更疼了一樣,但也不排除我是在心疼即將離我而去的毛爺爺們。
我坐在卡座上,他蹲在我身邊,抓着我的手輕輕吹着我燙傷的地方。
我心裡蔓延起細細密密的感動,另一個聲音卻在腦海裡響起:
周明真,他是安靜的哥哥啊,不久也就是申躍的哥哥了……
你不想正大光明接近申躍嗎?
這是個機會啊……
這些卑鄙的念頭在我腦海裡瘋狂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