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更 059 就算是做夢,我也不會讓你醒不了
夜晚的綺雲山燈影連綿,遙望過去,就像掛在遠天的點點繁星。
阮阮說,她想生活在一個仙境一樣的地方,自在逍遙,俯瞰羣山環抱,遠觀塵世喧囂。
大學畢業的那個夏天,霍霆拿到畢業證書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一羣穿着學士服的女孩子裡尋找巫阮阮。千人操場,幾乎所有人都穿成一個模樣。
霍霆穿着乾淨休閒的白襯衣,水藍色的修身長褲,白色的軟羊皮單鞋,清新俊逸,好像落入凡間的天使在人羣之中走亂了着回去天堂的路,每一次蹙眉,每一次轉身,都惹來周圍人追隨的目光。
可他的眼裡誰也看不見,一心一意只想找到阮阮。
阮阮曾說,你就是我心中的啓明星,無論在哪裡,我總是第一眼看到你。
對霍霆來說,巫阮阮是那個耀眼的太陽,他的光芒,因爲有她才能綻放。她不是他心中的衆星之一,她是這世上最獨一無二的存在,只因爲有了她,霍霆才覺得周身都是暖人的力量。
當時的巫阮阮笑的眉眼彎彎,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穿着快拖地學士服和大家一起合影。
那一瞬間,就像一個完美的長焦鏡頭,光圈被不斷放大,眼裡呈現的畫面是整個世界都模糊成凌亂的光斑,只有巫阮阮一人清晰迷人的容顏。
阮阮看到霍霆遠遠的朝自己走來,笑着的奔到他身邊,連一個緩衝都沒有就撞進他的懷裡。霍霆溫柔的笑笑,在她鬢角輕吻,輕聲道,“阮阮真漂亮。”
“有多漂亮?”她害羞的擡起頭,懷裡抱着學士帽,滿臉希冀的問。
夏天的風輕輕柔柔,日光像金黃色的緞子鋪在大地上,阮阮栗色的長髮繾綣的披在肩上,還有一半夾在她的衣領裡,霍霆笑着幫她把頭髮拉出來,仔細的幫她整理好,散在背後,滿眼溫柔,“有很多很多的漂亮,比所有女學生都漂亮,只有你穿纔看的出這是學士服,”他傾身在她的耳邊,聲音裡帶着清涼的笑意,“她們穿,像修女。”17745674
阮阮笑的眼睛彎成細細一條縫,睫毛像一排小黑刷子夾在眼瞼上,“你看,男生們穿的好像牧師,你看你看!”她抓着他的衣袖看遠處一對抱在一起合影的情侶,“霍霆你看,修女和牧師他們有不能說的秘密……”1ssy。
霍霆在她秀氣的鼻尖上捏了一把,心情好的都快飛揚起來。
她揉揉鼻子,“你怎麼沒穿學士服?你不打算震驚咱們學校的這些黑巫師一把嗎?你一穿上,肯定特別像哈利波特……阿嚏!”
“哈利波特啊?我沒眼鏡。”
“我沒說完,像哈利波特里面的馬爾福,冷豔高貴,後面再跟倆小狗腿,氣壓羣芳。”
霍霆皺着眉頭笑,“那不是反面角色嗎?我怎麼是個壞人?”
“這不要緊,你在全世界人民的心裡都是小日本也不要緊,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正義的代表光明的使者——八路!”
巫阮阮的幾個同學叫她去合影,她靦腆的勾着霍霆的小手指,依依不捨的樣子,“我要問問他們帶家屬一起拍行不行。”
霍霆反手將她的細若無骨的手掌握在手心,突然變得有些緊張,失去了平日的泰然和流暢,他支吾着,“那個,阮阮,你,借我點錢。”
他的這個要求巫阮阮並不意外,他們兩個人平時一起吃飯逛街,不是隻有霍霆一個人在花錢,因爲巫阮阮說怎麼覺得總是他花錢,她有一種被包養的錯覺。儘管多數時間都是霍霆在付出,不過阮阮一旦要買給他什麼,他也不會拒絕。
她很大方的點點頭,撩起學士服的下襬,從牛仔褲口袋裡翻出一把零錢,數了數,“99塊5,噢,想起來了,我剛纔花了5毛買面巾紙,你要多少?”
霍霆伸出手指在她的掌心抽出四張一塊的,一張五毛的,打開自己的藍色封皮的畢業證書,裡面是自己準備好的另一份四塊五,他將九塊錢整整齊齊的夾在畢業證書裡,握着巫阮阮的手心已經緊張到出了一層細薄的汗,在阮阮不解的目光裡,單膝下跪。
沒有玫瑰,沒有鑽戒,只有一個與愛情無關的畢業證書和8張一塊兩個五毛。
霍霆說,“阮阮,你說很多人在畢業那一天失戀,相愛的人總會爲了前程各奔東西,你還說,我們也會,因爲再熾烈的愛情也會隨着時間的遷移而淡去,只有成爲家人才會一世相依,白首不離。
我不懂什麼樣的浪漫能討你歡心,我能給你的最美好的東西,就是一個家,家裡有一直愛你的我,如果你願意成爲我的家人,和我一世相依,白首不離,我們就在畢業這一天,去民政局。
你再也不用擔心我們會畢業就失戀,我們不會各奔東西,從此我霍霆有的每一樣東西,你都擁有一半,因爲這9塊錢裡,有你的一半,我們一起買了婚姻這隻股票,無論跌漲,你都要和我一起承擔和享有。
阮阮,我們去結婚吧。”
霍霆這樣顯眼的人,單單是站在人羣都已經足夠引人側目,他的求婚一時之間讓半個操場都沸騰起來,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緊張的,他半個後背都的。
握着巫阮阮的掌心已經徹底被山水浸溼,滑溜溜的,指尖發涼,所有人都以爲巫阮阮一定會喜極而泣跪着撲到霍霆的懷裡,誰料,她只是溫婉的微笑着,聽到最後,就直接蹲下來,聽的異常認真,微笑的異常認真,她仰頭掀掉自己的學士服,說,“我等不到畢業典禮結束了,咱們去拿戶口本結婚吧,霍霆,天塌下來都沒有我和你結婚的事情重要。”
學校大門外,停着一輛白漆紅內的炫目法拉利458,如同深海中的一尾劍魚,流線卻不失凌厲,霍霆曾帶巫阮阮去過一次車展,她喜歡這輛車喜歡的不得了,霍霆告訴她這車的價格後,她當即長大嘴巴,驚歎一聲,哇啊……我工作十年也就能買兩個車軲轆啊……
當時她還笑着說,霍霆,等以後咱們有錢了,我就給你買這車,白色的外漆紅色的內飾,和你多像,和我多像。
巫阮阮看着學校門口的這輛白色458愣了一下,有些興奮,抓着霍霆的手臂一直搖,“你看!這是我們在車展上看到的車嘛!不知道是哪個富二代來接女朋友,這也太有範兒了。”
霍霆笑笑,“你想坐嗎?”
阮阮笑着瞥了他一眼,“你不想啊?”
“我只有一輛鳳凰自行車,你坐不坐?”
“坐啊!我老公的車當然由我來坐!鳳凰怎麼了?鳳凰也是車啊!鳳凰多環保,鳳凰還能鍛鍊身體,鳳凰也敞篷,鳳凰還是馳名中華的老品牌,我爸騎的就是鳳凰,這名字又喜氣,又……”
霍霆摟過她的肩膀,在她額頭上落在一個吻,打斷了她的話,“阮阮。”
“嗯?”
“這車,是用來接我的新娘的。”
霍霆以爲,最好的愛,不是我說可以給你什麼,而是我什麼都不說,然後傾我所有。
巫阮阮在知道那輛500萬的跑車是屬於霍霆時,驚了好半天沒說話,她說,“你爲什麼從來沒對我說過你很有錢?這不是欺騙嗎?”
霍霆一手把着方向盤,一手牢牢與她十指相扣,笑着解釋,“因爲你從來沒有問過我啊,你沒問過我有多少錢,沒問過我的家庭背景,如果我是一個窮人,我一定不會隱瞞你,我也怕你會跟着我受苦。我的家庭呢,不算大戶人家,但是我從來沒缺過錢花,我也從來不覺得衣服一定要穿最貴的才能體現我的品味,所以從我知道我有很多錢以後我就在想,我要這麼多的錢來幹什麼,現在不一樣了,我需要錢來娶老婆,買房買車,要讓你買得起你想買的東西,讓你買的起想給我買的東西。”他的手指緊了緊,轉頭對阮阮笑笑,“阮阮,你不是一般的女孩子,需要靠我炫耀自己的財富背景來吸引你,你喜歡我,會因爲我是騎鳳凰還是開跑車而有區別嗎?”
“我不會……”
霍霆笑笑,“所以,這就不是欺騙。”
巫阮阮是一個只要霍霆說太陽打西邊出來那就打死她也堅決不說太陽打東邊出來的好姑娘,兩人結婚證都領完了,她才甜甜的一笑,說,哎呦還沒告訴我爸爸。
好在霍霆是很討巫爸爸喜歡,不過就算她爸不喜歡,大概她也會毅然決然的和霍霆走,大不了就和家族決裂唄,反正家族就她爸一人。
巫阮阮被帶到綺雲山頂的別墅時,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真的就嫁了一個這麼有錢的男人,當時的別墅還是一棟空房,霍霆買的急,沒來得及裝修,巫阮阮看見個毛坯房都已經興奮的和住進皇宮一樣,她抓着霍霆手指捏來捏去,“老公,你快幫我想個辦法證明我不是在做夢……”
“你說做夢啊……”霍霆輕聲嘆着,“你就是做夢,我也不會讓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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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就站在遠離塵世喧囂,又可以遙望浮世的山頂,身邊卻已經沒有了他願意許下傾世美好的女子,霍霆很確定,他這一生不長,甚至會短暫到令人嗟嘆,但他更確定,任何事情都無法超越的確定,他不會在這須臾而過的年華里,愛上另一個不是巫阮阮的女子。
我愛你,有我的方式,儘管我知道那是錯的,是傷人的,但這已是我爲你選擇的最好方法。我是一個人,不是機器,是人就有七情六慾,我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完美,原諒我總是不能在你面前很好的控制自己,也原諒我想你成瘋、念你成魔。
我叫霍霆,卻不是一個豁達的男人。
不過,阮阮,我永遠不會讓你成爲世上最疼的那個人,因爲我還活着,我們在一起,我世上第一幸福的人,你是第二,我們分開,我是世上第一不幸的人,你仍是第二。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
也許等不到那一天,你就會愛上別人,畢竟你的人生,還有那麼長。
山頂的冷風吹的人瑟瑟發抖,就算喝了很多酒,也暖和不起來。
他站在大門外按響別墅大門的可視門鈴,等着阿青出來開門,將鑰匙扔到她懷裡,“叫司機把車開進來。”
他喝了酒從不親自開車入院,生怕哪一個閃失就撞到到處亂跑的呢呢。
阿青一看他喝了不少的酒,緊忙上前攙扶,穿過他的腋下摟住他的腰,“少爺,您慢點,喝這麼多酒還能看清路嗎?這樣開車多不安全。”
霍霆的手臂架在阿青的肩膀,她的高度和阮阮差不多,都是剛好到自己的下頦,聽到她的話,微微閃了一下神,半身的力量靠着她半身的力量倚在鏤空的雕花鐵門上,側着頭看打量她,“阿青。”
“誒!怎麼了少爺?”晚過活活地。
“我18歲的時候,你來霍家,17歲,到現在九年了吧。”
“少爺不說我還沒想起來,真有九年了,時間過的真快。”
霍霆笑笑,“九年來,我沒虧待過你吧?”
阿青也笑了笑,“沒有,少爺是霍家對我最好的人。”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你要是願意留在霍家,我還是不會虧待你。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只是天真的小女孩,一轉眼,我結婚了,也離婚了,你也長大了,9年的時間可不短,人一輩子有幾個九年,你陪我的時間夠長了,在我心裡你就是我一個沒有血緣的妹妹,你的嫁妝我早就給你備着,你要是想嫁人呢,我就託人給你介紹個好對象,你家裡的事我早知道,你不用擔心沒有孃家的人,我一定風風光光的給你從霍家嫁出去。”
“少爺……”阿青被他說的不自在,試圖打斷。
霍霆支撐着身體在她的攙扶下向燈火通明的別墅走去,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地面,讓人猜不透眼底的情緒,“如果你還想留在霍家,”他的腳步突然頓了頓,“就只能一輩子給我當妹妹。”
阿青眼裡流動的眸光像被這外面的冷風忽然凍住,好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少爺,我能給您當妹妹,就是這輩子最大的福氣了,我要是做了什麼讓您覺得不本分的事情,您提出來,我改就是。”
霍霆輕笑一聲,“你想多了。”
他還沒有醉到一塌糊塗,不然也不能開着車回來,只是腳步有些虛浮。
阿青沉默了片刻,在進門之前突然開口,“少爺,今天下午阮阮姐的小姨來過。”
“嗯,”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身前的衣襟,抽離她攙扶的手臂,目光沉靜的看了她一眼,“阮阮姐讓你叫的生疏了,你還是叫少奶奶,小姨接待了嗎?”
阿青是不明白爲什麼霍霆明明和巫阮阮離婚了,還要讓她叫阮阮爲少奶奶,但他的事情不是她的身份能過問,只好點頭,“夫人沒讓進,不過她沒說您和少奶奶分開的事情,小姨說想看看阮阮和呢呢,既然你們都不在家,就先回去了。”
客廳裡一室光明,空調將偌大的空間吹的暖烘烘,沒有巫阮阮伸手來接他脫下的大衣,他就隨意扔給了阿青。
於笑穿着一身豔粉色的睡袍,長髮用一個兔耳髮卡固定,硃脣皓齒的模樣,端着一碗不知道什麼東西美滋滋從廚房出來,看到霍霆回來,立刻喜笑顏開,“你回來啦?我上次給媽用椰汁做了紅豆西米露,她說我做的比傭人做的好吃,我給她端上去,你喝嗎?”
霍霆微微蹙着眉,沒回話,阿青緊忙去端過她手裡的印花托盤,小心翼翼的迴應着,“於小姐,少爺他不吃豆子……”
於笑輕笑,“噢,那你沒有口福了噢老公,下次我幫你做沒有紅豆的。”
“給我弄杯解酒茶。”他沒理於笑,轉頭對端着托盤的阿青吩咐一聲,然後扶着樓梯的扶手上了二樓。
推開呢呢的兒童房,室內的溫度溼度都剛剛好,小燕呢睡相極度的不美觀,趴在她四周固定着圍欄的兒童牀上,屁股撅的老高,睡衣一股腦的推在了脖子上。
長毛地毯踩在腳下格外柔軟,霍霆向前走了兩步,腳下踩到一個手指大小的塑膠玩偶,彎着腰撿起來,扔到她的玩具籃子裡,然後將小丫頭輕輕翻了過來,把她的睡衣撫平,指尖細緻的替她整理着纏在臉上的柔軟髮絲,薄毯蓋上暖呼呼的小肚皮上。
每一個動作,都珍重萬分。
大概每一個爲人父母的人都會有這樣的心理,一面希望孩子能快些長大,像看着一顆被自己悉心照料的小樹苗一樣,渴望他們變成綠蔭重重遮天蔽之的大樹模樣,那麼茁壯,那麼健康,而另一面,又希望孩子能永遠停留在當下,他們的每一個成長時期都值得被時光永久的鐫刻,娓進懷裡撒嬌的模樣,點頭搖頭揹着唐詩唱着歌謠的模樣,背上小書包從學堂裡狂奔出來的模樣,偷偷收到隔壁班同學情書的模樣,帶着一副眼鏡奔赴高考的模樣……
他微微彎下腰,在月光下仔仔細細的看着他的小呢呢,作爲一個父親,未來還有這麼美好的時光等待着他去感受,每一刻他都不想錯過。他曾想過萬分動人的畫面,是他的小喃喃已經呱呱墜地,在某一個日光輕暖的清晨,喃喃騎在他的脖頸上,牢牢抓着他的短髮,抓着他的耳朵,淘氣的捂住他的眼睛,而他的阮阮,大饞貓牽着呢呢這個小饞貓,走在他的身側,眉眼不擡專心致志的吃着冰淇淋,這樣美好的一天,他像無數普通的丈夫與父親,帶上自己的老婆孩子,去人潮熙攘的遊樂場,讓孩子玩到筋疲力盡,汗水浸溼衣裳,去整天嚷着叫着說是垃圾食品還有源源不斷客流的麥當勞,一邊敦敦教誨到垃圾食品不能多吃,一邊爲她們買好最愛的雞腿薯條。
每個男人,這輩子都會經歷這麼幸福的時刻,只是有些人不懂珍惜不知珍重罷了。
不管有一天,他是入了天堂,還是下了地獄,霍霆都想問問那個掌事的老傢伙,你給我說說,我這輩子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嗎?還是我這輩子做過什麼虛無縹緲的夢?我不過想要一個芸芸衆生裡最普通最樸實的一個家!要是我上輩子拆散了誰家良人,出賣了誰人的國家,那您上輩子怎麼不來討債,非要攪亂我這一世的安穩呢?
回到主臥,他坐在牀腳出神了片刻,這個家裡的每一個角落他都熟悉的不得了,連開燈都免去,看見什麼都眼睜睜的心疼。
房門大敞着,廊間一片暖光恰到好處的籠罩在他身上。
他手裡握着小巧的棕色玻璃瓶,乍看上去就像霍老太太用的雅詩蘭黛精華露,搭在腿上的手腕輕輕抖了抖,玻璃瓶裡傳來不算清脆的輕響,脣角緊緊的抿起。
“手裡拿的什麼東西?”
霍老太太穿着一身絲面絨裡的大紅睡衣,端着一個細瓷粗口的方碗,拿着瓷勺喝着西米露,站在門口擋去了一片光。
霍霆彎彎嘴角,“媽。”反手將玻璃瓶揣進口袋裡,“哄小孩的東西,你怎麼還沒睡?”
“我等着吃於笑這個西米露啊,特別香,比咱們家廚師做的好吃誒我跟你說,比大館子的廚師做的都好吃,你來嘗一口,保準你嘗一口就愛不釋口。”她端着碗走到霍霆的面前,舀起一勺用椰汁煮熟的西米送到霍霆的嘴邊。
霍霆笑笑躲開,“你吃吧,有紅豆。”
“紅豆什麼呀紅豆,我這沒給你盛紅豆。”她固執的伸着手,再次遞到他嘴邊。
霍霆無奈的皺着眉頭,握着她的手腕在勺子邊緣舔了一口,“這麼甜?”
“甜什麼甜,少在這找我兒媳婦茬,你這小孩兒就是一根筋,以前呢呢她媽做那米飯,硬的能在碗裡砸出響,你怎麼能吭哧吭哧吃一大碗,這於笑做的還不比阮阮強百倍?你要是不喜歡誰,那就是金磚銀磚給你金字塔似的供上你也不多瞅一眼,我還不知道你嗎?”她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喝了兩大口西米露,坐到霍霆的旁邊,“兒子你看媽也沒強迫過你什麼,從小你在咱們家就呼風喚雨,想要白雲我絕不給你黑土,哪件事不都容着你,我呢,也不是非要你娶一個和咱們家門當戶對的,當然如果能門當戶對,那是最好不過的,你看於笑乖巧懂事,長的又漂亮,處事得體大方,哪不和你心意啊?關鍵她能給你生兒子你懂不懂?我人老了觀念舊了,我就想抱孫子,我不緊要抱孫子,我還要高高興興,喜喜慶慶的抱孫子,你吧,就抓緊安排安排時間,抽空去於家談談結婚的事,結婚證該領就領,婚禮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就準備,那好酒店都是提前半年才能訂到包席的位置,正好和呢呢她媽結婚的時候沒大操大辦,又沒通知外人,這回就好好辦着,老於家不是也得要個臉嗎?我可不想將來我孫子長大了,回頭埋怨咱們家沒給他媽一個風光大嫁。”
不提這些讓人腦仁疼的事,霍霆還能強顏歡笑一會,被霍老太太這麼一折騰,立馬連眨眼睛的力氣都快沒了。
他扯掉領帶,解開領口和袖口的鈕釦,向牀頭靠上去,疲憊無力的揉了揉眉心。
霍老太太一擰身,一腳支地一腳盤在牀上,強調着,“我和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
霍霆摸起牀頭的煙,啪的一聲點,抽了兩口,把菸灰缸放在腰上。
從前阮阮在的時候,他不會像這樣煙不離手,只是偶爾有應酬了才隨着人抽一根,而現在大部分的時間,是一根接着一根,要不是人長的白淨俊秀,這劑量都快趕上大煙鬼了。
他覷起眼睛彈掉菸灰,微微開啓單薄的脣,嫋嫋煙霧在他眼前散開。
霍霆抽菸的樣子看起太來太過落寞,讓人心疼的不忍直視,彷彿有滿肚子的心事,全世界的苦大仇深都落在這一呼一吸的煙霧之間。
“媽,”他思量半天,緩緩開口,“您想要孫子可以,我讓於笑留在咱們家,就是爲了您的孫子,我對那個孩子沒有太多的期待,但是兒子是我的,我不會虧待,至於於笑,她不虧待呢呢,我也不會找她麻煩,不過她想母憑子貴這件事,在我這裡沒有可行性,如果不是爲了你,她懷的就是天皇老子,我也會讓她打掉。你可以當她是兒媳婦,她畢竟是我兒子的媽,但她不是我的結髮妻子,我也接受不了。”
霍母猛的一伸腿,在他腰上不輕不重的蹬了一腳,“你怎麼這麼倔?”
他扶住險些從身上滑下去的菸灰缸,彈彈菸灰,“哪麼倔不是您生的,剛纔您還說您最知道我,我從小就這麼倔,認準的事就板上釘釘,寧死不屈,放在過去,我絕對能是抗戰英雄,能給我黨做最忠誠的特務。”
他這話說的好像似玩笑,可是語氣裡總有那麼一絲失落。
霍老太太用腳尖捅了捅他,“這會兒你又跟你媽我面前當情種了?巫阮阮能離開這個家還不是你點頭,我一人煽風點火那能好使嗎?我要好使,她壓根也進不來這個門兒啊!”
“感情的事說不清楚,您就別管我了。”他把煙掐滅,靜靜的看着腰上的彩瓷菸灰缸,呼氣之間,隨着自己的身體上下起伏,剛想伸手去拿第二支,想到霍老太太還在這,手掌在牀沿上摸兩把又收了回來。
“說不清楚說不清楚,你也沒說啊,那還有個清楚!”
“我對於笑上點心就是了,結婚的事先別逼我,舊人剛從閣去,新人就從門入,哪有這麼着十萬火急的事。”
霍老太太看自己兒子那個苦大仇深的樣子,好像自己在逼良爲娼似的,心裡老大的不愉快,她端着方碗把最後兩口西米露喝光,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向前傾着身體,神秘道,“今天巫阮阮的小姨來了,說要看呢呢和阮阮,我讓阿青說咱們家人都沒在,給打發走了。”
霍霆側頭,蹙眉看她,“打發走幹什麼,人來了就請屋裡坐坐,霍家缺口飯還是缺口茶,媽,你都塊六十的人,做人不能太由着性子,這是禮貌。”
老太太“啪”的一聲,將方碗撂在他的牀頭櫃上,“得了吧你,我都快六十的人了,還輪得到你教我做人,我做人不好也沒你給你教成流氓。”她撇撇嘴,猛的一回神,一巴掌拍在霍霆的大腿上,嚇了霍霆一跳,腰上的菸灰缸也徹底滑掉,扣了一牀菸灰。
“你才快六十了,說的好像我半條腿要邁棺材似的,我哪像六十,你媽哪像六十?挺大個人了連句人話都不會說。”
霍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坐直身體收拾牀上的菸灰,能捻起來的就放進菸灰缸,捻不起來的就彈掉,彈不掉的,就這麼涼着了,他點點頭,“是,您不是快六十了,您快十六了,半條腿邁進棺材的人是我,快十二點了,不回去睡覺嗎?”
她起身一擺手,“不用你攆,讓我摟你我都不願意,對了,”她站住轉身,一幅嫌棄的要命的口氣,“那個小姨還是老姨的,你不許給我搭理,她一年想起來看呢呢一回,來一趟大包小裹的往家帶不說,還得朝你借你兩萬塊錢,兩萬不是錢啊,兩萬兩萬兩萬,就六萬了,你有那六萬塊錢給於笑買個鑽石耳釘行不行,給於笑買個包行不行,高低那也是花自己家人身上了,她可是你兒子的親媽,那小姨是哪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偏門親戚,巫阮阮的媽都死了二十幾年她還認什麼姨,再說這錢借出去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有去沒反,你要有那多餘的肉包子上廟裡拜拜佛祖捐捐香火保你個兒孫滿堂財源廣進長命百歲,往狗身上扔個什麼勁,除了朝你汪兩聲還有什麼用。”
霍霆無奈的嘆口氣,下牀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往門外送,“行了,我實在不願意跟您這樣往廟裡送肉包子的人三更半夜的討論這個問題,睡覺吧,有什麼嘮叨的話明天再說,我也不是活過今天就見不着明天太陽了。”
霍老太太聳聳肩,打掉他的手,“你別推我,老年人才早睡,我還不困,我得做個面膜……”
送走絮叨個沒完的霍老太太,霍霆頓時覺得腦袋清淨了不少。
身上沾了點落在牀上的菸灰,他解開釦子脫了下來,隨意的扔在腳下,光着上身走到牀頭拿起煙盒,抽出一支菸,點,試圖用尼古丁來減緩自己的心煩意亂。
“少爺,解酒茶煮好了,也不燙了,您喝吧。”阿青端着個玻璃杯,站在門口敲敲門。
他叼着煙接過來,微微眯着眼睛,“牀單髒了,幫我換一下。”
“誒!”阿青痛快的答應,動作利落的把牀上用品撤個乾淨,打開放牀品的櫃子,問道,“少爺,有沒有喜歡的哪一套,沒有的話我給你換淡綠色的了。”
“嗯,隨便。”他走到牀頭彈了彈菸灰,又踱步回阮阮喜歡的那張梳妝檯前,一口氣喝了整杯解酒茶,半坐在桌上面,指尖的煙緩緩着,偶爾低頭,淡淡吸上一口。
菸灰結成很長一截,他卻再懶得來回走,阿青鋪好牀單,轉身去拿被套,看見霍霆擎着半支菸,菸灰岌岌可危,馬上捧起牀頭上的彩瓷菸灰缸,疾步到霍霆的面前,“少爺,菸灰要掉了。”
霍霆懨懨的擡起眼皮,掃了她一眼,舉在半空的手沒有動,阿青用彩瓷的邊緣在他夾着煙的手指邊緣小心翼翼的撞了一下,一截長長煙灰絲毫不差的落進菸灰缸裡。
霍霆看着她的小動作笑了笑,抽掉最後一口煙,掐滅,“阿青,要是哪天我不回霍家了,你還能在這陪着我媽和呢呢嗎?”
阿青擡起臉笑笑,“少爺要搬出去住了?”
“暫時不會。”
阿青轉身去繼續收拾牀被,“少爺搬出去住不也得有一個傭人嗎?我就睡個保姆房,也不耽誤您的生活,能跟着您照顧您那最好,您有什麼習慣要求,除了少奶奶還哪有人比我瞭解,做菜放幾滴油,洗澡水多少度,不都得有人經管嗎?少爺要是覺得不方便,我就留在霍家照顧夫人和呢呢,我在這裡住的久了,也捨不得走,和我自己家沒什麼兩樣,乾點活出點力又累不壞,重活累活您和夫人也都沒讓我幹過,阿青也沒有嫁人的心思,就在霍家過一輩子也挺好的,風吹不到雨淋不着,我很知足的。”鋪好牀,她將地上褪下來的牀品夾在懷裡,端上霍老太太留下的碗,走到霍霆的身邊拿起裝過解酒茶的空玻璃,目光篤定,“除非少爺和夫人攆我走,不然我哪也不去。”
霍霆挑着眉,一向清俊如泉的眉眼裡竟有說不出的滄桑,他淡淡的一笑,“那你就留在霍家,給我霍霆當妹妹,霍家雖然不大,但是會永遠給你留一個位置,要是哪天我不回霍家住了,你就幫我照顧我媽和呢呢,你和她們親近慣了,和自家人沒區別,別人照顧她們我不放心。”
這一番話讓阿青受寵若驚,霍霆平時帶她是不賴,在巫阮阮離開以前,他的脾氣也很少暴躁,多數時間都很溫和有耐心,待人極度和善,可是這麼親近的話,是他從來沒對自己說過的。
現在就是讓她去堵槍口炸碉堡,那也是勇往直前萬死不辭。
霍霆知道阿青留在霍家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她質樸的過分,連霍霆一個笑臉都不奢望,能瞥上兩眼他的背景,也知足的死心塌地爲霍家人付出。
她是個好姑娘,霍霆這樣想。
“您就放心吧,我保證給她們照顧的妥妥帖帖的,不管您回不回來,我待她們都沒有二樣。”她稍稍有些臉紅,低着頭保證。
霍霆的手掌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捏了兩下,傾身去給她一個淺淺的擁抱。
在霍霆身邊修煉了九年的阿青到底還是道行尚淺,一個沒繃住,驚訝的牀單和杯子都掉在了地上,霍霆看她這個樣子,笑着在她背上拍兩把,算是禮貌的安慰。
其實這個擁抱,半點曖昧的氣息的沒有,甚至比一般禮節性的擁抱還要禮貌。
但被人看在眼裡,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此刻於笑就站在門外,頭上還卡着兔耳髮卡,配上她那個惱羞成怒的表情,就好像那兩個耳朵是硬生生的給氣得立起來。
平時看她一眼都嫌多的男人,這會兒就裸着半身笑意盈盈的擁抱一個不看臉連正反面都分不清的雌雄難辨小保姆,這對於笑的打擊比五雷轟了個禿頂還嚴重,在她看來,這就是將正行苟且之事的殲夫淫婦逮分秒不差的捉殲在牀,她自己是怎麼懷上兒子的她早就拋之腦後,現在看待阿青就是一副勾人老公的下賤相。
霍霆的擁抱兩秒都沒持續上就大方的鬆開,阿青緊忙的低頭撿起地毯上的東西,準備落荒而逃,可一擡頭見就看了於笑,她心裡當即一涼,這情況看起來不比買笑尋歡的時候讓掃黃警察撞個正着好上多少,讓掃黃警察撞上只少還會有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讓於笑撞見,基本上就要等着槍斃。
霍霆卻一副不以爲然,淡淡的掃了一眼於笑,“我要睡了。”
阿青低着頭往外走,順手給他帶上了門。
他依着梳妝檯的姿勢沒有變,掏出手機,找到小姨的號碼,編輯短信:請將銀行賬號發到我手機上,祝姨夫早日康復。霍霆。
門外沒有任何交談聲,卻突然想起一聲響亮耳光聲,他握着手機的手指頓了頓,直起身體兩步跨到門口,一把擰開/房門,、
阿青手裡的東西跌落一地,捂着臉貼着牆面站的筆直,於笑沒敢給霍霆太過分的臉色,但是她的臉本身已經不太好看了。
霍霆靠着門框指着地面,對阿青說,“拿走,回去睡覺。”然後眉目冷清的看向於笑,語氣比外面的氣溫還要低上好幾度,一字一頓,涼涼的說,“我討厭你到恨不得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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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城:霍霆過來和大家聊聊。
霍霆:有什麼可聊的,感情的事情說不出清楚。
原城:我讓你聊收藏評論和推薦的問題。
霍霆:我沒什麼好說的,支持我的人,請將銀行賬戶發到我手機上,或者留言到下,祝你們閱讀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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