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陰謀家
“我說過,只要你嫁給別人,我會來搶婚,你跟我走,我就牽着你走,你不跟我走,我就抱着你走。”晏維朝她伸出手,那份篤定和自信彷彿他纔是這場萬衆矚目的婚禮的新郎。
他笑着看向沈茂,“姐夫,她是我的。”
“噢……”沈茂愣了一下,沒有任何心理掙扎便將霍筱的手掌放進童晏維的手裡。
在場親朋衆多,還有媒體,沈霍兩家顯然已經開鍋,坐在角落裡的霍霆正了正身上的西服,淡笑着起身離開,他來的目的是參加婚禮,並非看一場鬧劇。
兩家的老爺子各自震怒,礙於場合,又不得發作,霍筱父親立刻召集保全人員過來。
沈茂問,“需要戒指嗎?”
“自備。”童晏維從西褲口袋裡掏出兩枚鑽戒,不由分說,拉起她的手便套了上去,“新娘霍筱小姐,你願意嫁給童晏維先生,無論貧窮富貴,生老病死,都對我不離不棄,一生相依嗎?”
霍筱眼眸裡的驚訝之色已經被另一番期待和嚮往而取代,她張了張嘴,剛要說話,童晏維立刻自問自答起來,“好的,你願意。”
童晏維化了妝,非常細膩的妝容,起碼遮瑕霜沒少抹,他的面上一直掛着自信柔和的微笑,霍朗隔着薄薄的眼鏡片謹慎的打量着他,似乎面前這個英俊瀟灑的男人並非他從前認識的那個單純陽光的大男孩。
童晏維年輕皮膚好也不娘氣,他如果化妝,那一定是爲了掩飾什麼,比如傷痕之類。
保安和保鏢上前準備禮貌的請走童晏維,童晏維全然不予理會,他握緊霍筱的手掌,踩着紅毯大步離開,“我當然要走,新娘也要帶走。”
“霍筱,你該想想自己什麼身份!”霍筱的父親在她身後沉聲警告,此刻的一切都已經讓他們兩家顏面盡失,霍海東一張老臉氣的通紅,乍一看似乎是趕着要駕鶴西去。
霍筱選擇了沉默,面對父親的質疑她顯然是無言以對。
霍朗單手插進口袋,推了一把鼻樑上的眼鏡,沉聲道,“首先她要是個人,纔有身份,是人就有人權,無論王者與庶民平等,她有權選擇喜歡誰和誰在一起,而不是作爲自己家族的利益工具,利益無窮盡,人只有一顆心一條命。”
沈茂轉頭,低調的對他豎起拇指。
長長的紅毯一直鋪到金碧輝煌的大廳盡頭,霍筱的拖地長尾婚紗,就一直這樣拖着地,一步步的逼走眼前的保鏢,這不算風光大嫁,但也算得上風光大逃。
走出公衆的視線之後,童晏維立刻跑到霍筱的身後,挽起她的裙襬捧在手裡,“快,鞋子脫掉,我們得跑了,有媒體的地方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出了酒店小心我很容易被殺人滅口。
霍筱一把扯下頭紗,甩開腳上的rogervivier,先一步拉着童晏維狂奔起來。
酒店的服務員抻着脖子看向消失在走廊盡頭的令人豔羨的一對俊男美女,那雙精緻的粉紅色高跟鞋,孤零零的被遺落在空曠的走廊。
這婚還能結嗎?想必是不能。
這門當戶女的好兒媳婦和人落跑了,就算霍家再賠上一百座金礦銀礦鑽石礦,沈家人也斷然不會同意。
當沈家人得知搶走新娘的男人是童瞳的弟弟時,更是怒上加怒,沈茂的爸爸留下一句話,沈茂必須結婚,姓童的絕對不行,在我們沈家,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必須先遵循四個字:門當戶對!
鬧劇結束後,霍朗載着沈茂一路飆車回到別墅所在的小區,沈茂進門二話沒說就開始往外推人,“滾滾滾,都給我滾,等我爸找好下個新娘子你們再來!”
巫阮阮和祝小香一直坐在窗邊守着,一看他們倆回來,一個抱着孩子一個抱着貓,一起從門口擠了出去。
霍朗一把摟住阮阮,不顧一旁直翻白眼的祝小香,托起阮阮的腰肢,在她脣上頗爲用力的吻了一口,“不用怕,我回來了。”
“嘖嘖……你也親親我唄,我也害怕。”祝小香翹着蘭花指一把把擼着螃蟹腦袋上的毛,擼得螃蟹這叫一個面目猙獰。
“你怎麼不讓我吃屎呢?”霍朗面露寒光,頗爲嫌棄的掃了一眼祝小香。
“你以爲你沒吃過?你就吃屎長大的,嘴巴才這麼臭!”小香冷哼一聲,決定遠離屎殼郎,打算看看沈茂和童瞳。
“結婚怎麼這麼快?”阮阮抱着喃喃太費勁,霍朗不得不順勢接過來抱在自己懷裡。
“沒結成,童晏維來搶婚了。”
“把新娘子搶走了?”
霍朗點點頭,“恩,新郎被我搶回來了,他只能搶新娘了。”
“我去看看童瞳。”阮阮也轉身要走,霍朗長臂一身,勾住她的小腹將人拉回自己身邊,視線落在仍舊不停和門較勁的祝小香身上,“回家,有什麼事我和你們兩個說,他們兩個有私人問題要解決。”
“大白天的解決什麼私人問題的,趕快把公衆好奇心的問題解決了啊!”祝小香不滿的抱怨着,還是十分知趣的跟着霍朗阮阮回了家。
阮阮單薄的肩頭被霍朗的大掌摟住,她也壓低着聲音說道,“我也覺得……童瞳應該得到安慰和休息,不該解決私人問題。”
她是發自內心的覺得,一個徹夜未眠的孕婦還要抓緊時間解決小別勝新婚這種如火激情,對孕婦來說太不好。
霍朗側過臉,微微低下頭顱,高蜓的鼻樑蹭在阮阮的耳朵尖上,聲音性感而魅惑的在她耳邊低聲道,“你信不信,現在沈茂要是想幹點什麼,童瞳會永久性的摧毀他的作案工具,他們的私人問題不過就是交代和陳述的過程,你想到的那種私人問題,我們兩個才能辦,白天,晚上,隨時,都可以。”
巫阮阮耳朵麻酥酥的,震驚無比的看向霍朗那雙清俊的眼眸,他可真是……不分黑天白夜不分時間地點的將耍這種事乾的信手拈來。
當天晚上,沈茂開了兩瓶酒,叫來霍朗他們三個人,一起閒情月下。
酒是三個男人的,果汁纔是兩個女人的。
祝小香喝的開心了,一把扯下沈茂家的窗簾,拿出一把剪子,找來針線就開始裁衣服,“來吧寶貝兒們,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做天才。”
阮阮趴在沙發扶手上看着祝小香在發神經,用腳踢了踢童瞳的小腿,“你睡着了嗎?”
“我剛睡醒,着什麼!”
阮阮坐起來,看着她,非常認真的問,“沈茂還會再找一個門當戶對的新娘子,再進一次結婚禮堂?”
童瞳端起果汁喝了一口,漫不經心的點點頭,“是啊,結婚專業戶。”
“那你怎麼辦?”阮阮面露擔憂。
“不知道。”童瞳撇嘴,“老孃就一個腦癱弟弟,再結婚我哪知道誰還能替我搶婚去。”
那句話說的果然是對的,幸福的人全都一樣,而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幸。
如果人生一帆風順,恐怕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故事。
最糟糟不過昨天,最好好不過未來。阮阮覺得自己已經歷盡千帆,這世上恐怕沒有什麼事還能將自己打到,所以,她以後的所有人生,遇到的都將是好事。
而童瞳的厄運,看起來似乎剛剛開始。
老天並非能夠時時保持公平,她不過想要一個家,童瞳不過想要和相愛的人在一起,這是多麼天經地義的兩件事,時光卻把她們刁難的跌宕起伏,體無完膚。
“霍朗打算帶你回美國了?”童瞳抓過一個靠墊放在自己腰後,問她。
回美國。
阮阮點頭,眉眼溫柔。她傍晚洗過澡,此刻栗色柔軟的披肩發鬆軟的垂在肩頭,她用手指挽起臉側的髮絲,別到耳後,露出白希的臉頰,坐在窗邊的霍朗目光不經意的掃過來,恰好看到了這一幕,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胸口突然沒由來的發熱,有些挪不開視線,他是沒見過真正的天仙,但在他霍朗眼裡,這世上只有一個天仙,她叫巫阮阮。
“想好了嗎?他很久以前不就說要帶你回美國,你遲遲不肯,現在答應了?早知道現在會答應,當初矯情個什麼勁兒,浪費自己的時間。”
阮阮下頜抵在自己的膝蓋上,用手指勾着躺在她旁邊的小喃喃,帶着她胖胖的小手臂來回晃。
她一直沒有答應霍朗去美國的原因很簡單,是爲了呢呢,她不是一個狠心的女人,不會爲了自己下一段婚姻的幸福而放棄上一段婚姻留下的寶貝,現在答應了,也是因爲呢呢,因爲呢呢已經不在了。
“要不然我們一起搬到美國去?”阮阮突然提議。
“得了吧,我達不到你那個來去自如的瀟灑勁兒,我爸媽還在這裡,還有一個搶婚不知道逃到哪個荒僻小村子的傻帽弟弟,我能把爸媽兩人扔這不管嗎?萬一有個頭疼腦熱,還不是要我回去照應,童晏維那個白癡,談戀愛腦子談傻了,還學會了私奔,真想給他大腦返廠大修一回。”
其實這種負擔也挺甜蜜的,起碼阮阮想有這種負擔,可也沒了機會。
就是幾人醉生夢死聊八卦的時間裡,祝小香用咖啡色的窗簾做了一件無扣的蝙蝠袖風衣,要不說是窗簾布,還真有那麼一番特立獨行的大牌風。
他胸口抱着一瓶路易十三,跪在地上收拾那幾塊碎布,突然朝拜似得叩拜在地上,乍一看就像對着霍朗磕頭似得。
而事實上大家也都這麼想的,所有人都露出一副:怎麼喝到要認乾爹的份上了。
祝小香的肩膀忽然抖了抖,再擡起頭時淚涕橫流。
“小香?”沈茂詫異的叫了他一聲。
祝小香突然站起來撲到霍朗身上,那沉甸甸的酒瓶子磕在霍朗堅硬的胸膛上,發出震人的悶響,霍朗猝不及防的接住他,差一點連人帶椅子一起翻了過去,阮阮驚訝的捂住嘴巴,霍朗的表情已經十分難看,“活不下去了別ying侹,也別拉上我,早死早託生,18年後你又是一條好漢,大男人哭哭唧唧的幹什麼?”
祝小香坐在他的大腿上死死摟住霍朗的脖子,童瞳突然狂笑,“姓霍的怎麼都這麼招男人稀罕啊!”
沈茂剛要伸手去拉祝小香的衣服,就見小香猛的扭頭指着他說,“我警告你你不要拉我衣服不然我天天給你小媽介紹兒媳婦!”
霍朗推了他一把,“滾下去。”
“我不要,我還沒哭夠。”語畢,又開始新一輪的淚涕橫流。
阮阮的表情就像看見了兔子吃肉,無比驚訝。
“霍小狼我和你說,你一輩子都欠我的!”
童瞳再次狂笑,心裡那點最後撥不開散不盡的陰霾全因爲祝小香這一副慘遭情郎拋棄的模樣給逗沒了。
沈茂目光溫柔的看向自己的女人,低柔着嗓音說,“別笑的肚子疼了,收斂一點。”
霍朗一見祝小香起來,立刻一巴掌將他揮開,“我欠你什麼至於你像棄婦一樣埋怨我?你最好給我說清楚了,不然你這個月就睡草坪。”
祝小香抱着路易十三趴在他的肩膀上,鼻音濃重的說,“你只知道自己幸福的過日子,你媽媽結婚了,你知道嗎!”
童瞳不笑了,阮阮卻更驚訝了,霍朗沒有繼續縱容他,強硬的拉開小香,質問道,“你確定自己說的不是醉話?我媽結婚了?她結婚了爲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有個屁用!告訴你,你能治好我舅舅嗎?我舅舅守了你和狼媽媽半生,狼媽媽不嫁他,你也不肯叫他爸爸,他對你們多好啊!多好多好多好多好!”
“李叔叔怎麼了?病了?”
祝小香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狠狠的搓了一把自己的臉,“我喝多了,瞎編的。”
霍朗一把拎起祝小香扔到一邊,祝小香摔在地板上發出重重的悶響,阮阮緊忙跑過去把他扶起來。
霍朗掏出手機要給遠在美國的母親打電話,不管是喜事還是喪事,他都有知情權,一個是姑姑,一個是姑姑的秘書,可是於他而言,這就是他的父母。
祝小香扔下酒瓶子跳起來搶走他的手機,退出通訊錄,揣到自己的休閒褲口袋裡,緊張道,“你別打,我告訴你,他們不讓我說。”
“你說。”霍朗一口乾了手裡的半杯紅酒,朝阮阮勾了勾手,帶她走到自己身邊,一把抱進懷裡,很顯然,他有些生氣。
那股王者之勢倨傲至極,阮阮老老實實靠在他懷裡,好像一個懂事乖巧的妃,而倒黴的祝小香,怎麼說呢……
像個辦事不利的小太監,今兒要不把話說清楚,基本就確定了大限已到。
祝小香鼻子酸酸的,開始解釋起來。
呢呢剛出事那第二天,李秘書突發腦中風,幸好搶救及時,只留下了偏癱後遺症,現在基本要靠輪椅活動。
霍朗媽媽的意思是,暫時不要告訴霍朗,如果讓他趕回美國,他肯定放心不下阮阮,而阮阮的女兒剛剛去世,這種低落的情緒也免得再影響她,畢竟她還在哺乳期。如果不讓霍朗趕回美國,卻讓他得知李秘書中風這件事,霍朗又會一直惦記美國,畢竟李秘書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秘書,他和霍朗之間也有着無血緣干係的親情所在。
李秘書一輩子沒有求過婚,現在人癱了,人卻勇敢了,他問霍朗媽媽,以前我健康的時候,你急着結婚,我就不急,因爲就算沒有婚姻,我也會一直照顧你到老,現在我病了,沒辦法照顧你了,我很擔心你會另找一個男朋友,你願意嫁給這樣的我嗎?願意像我曾經照顧你那樣,照顧我嗎?
於是,這個爲了霍朗半生未嫁的女人穿上了聖潔的白紗。
那一天她格外漂亮,就像一個普通的待嫁姑娘,沒有倦容,沒有蒼老,沒有無奈,也沒有不幸。
而她的新郎,卻只能坐在輪椅裡,爲她戴上鑽戒,等她主動彎腰他們才能互吻面頰。
婚禮的見證人只有李秘書的幾位家人,這其中包括就包括了哭的稀里嘩啦的祝小香。
這就是爲什麼本應該親自出現在中國來安慰自己兒媳的狼媽媽卻始終沒有露面的原因。
祝小香盤着腿坐在地板上仰望着霍朗,“你說吧,你欠不欠我的?要不是因爲你,狼媽媽爲什麼一直不肯和舅舅結婚,現在癱瘓了,才能取到老婆,人生還哪有福利可談!”他悲痛的用窗簾布風衣袖子抹了一把鼻涕,“你要是敢讓他們知道我告訴你了,我就天天睡草坪!”
阮阮從沉默着的霍朗懷裡滑下來,坐到小香對面,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手帕遞給他,那是嬰兒用的軟帕子,還帶着滑稽的卡通圖案,“我真抱歉,因爲我的事導致霍朗不能第一時間趕到你舅舅的身邊。”
祝小香剛要脫口而出“你還知道啊!”餘光就瞥見了霍朗那警告的神眸,不言而喻——你敢埋怨她我剁你成肉泥喂貓!
阮阮抿了抿脣,說,“其實我們不介意爲他們分擔痛苦,這就是家人的意義。”
“巫阮阮,”祝小香直直的看着她,“你會不知道,這世界上總有一些人會爲了自己愛的家人,做一個深藏不露的陰謀家?就像你對安燃說了呢呢還活着的謊言,雖然現在他已經知道呢呢不在了,可是過境遷之後的傷心程度,是遠遠不同的。你怎麼就知道,除了你以外,這世上沒有第二個這樣的陰謀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