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江淼淼替她蓋好被子,走出了臥室。
而陸子芽的眼睛也在黑夜中漠然打開了一條縫,屋外有微弱的燈光。
許久以後,她纔想起來,原來江淼淼用的真容。
也就是說,假面已經完全卸下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也是迫不得已的,威爾不在騰隆,很多事得靠他們兩個合力。
光憑剛纔那道傷口,陸子芽就已經感到恐慌了。
每次韓慕天派出殺手要圍剿顧憶深的人,死傷都是慘重的,而顧憶深和江淼淼受傷的次數也不在少數,爲了不讓陸子芽知道後擔憂,他們固然選擇不出現。
甚至有時候是整整一年。
江淼淼走向顧憶深,“走吧。”
“她還好嗎?”顧憶深淡淡的問。
“嗯。”江淼淼語氣中帶着些許疼惜,藉着燈光,讓他看清了陸子芽的臉,雖然多年容顏依舊漂亮,可是已經憔悴了不少,潔白清晰的臉上雖然沒有歲月的痕跡。
然而,白髮,是最明顯的徵兆。
“嗯。”顧憶深也嗯了一聲,低到自己都聽不見。
他想進去看看她,不過,決定放手,就不能再趁人之危,把陸子芽交給江淼淼,是他最放心的一件事。
“開的時候,有沒有碰見顧奕珩的人?”
“在桐微大廈那條隧道安排了槍手,我們今晚必須從那邊經過,僞造不在場的證明。”
“……也好。”
兩個人警惕着周圍的動靜,在伊莫頓和亞力克手錶的指引下,成功避開了守衛,從巽川館那頭悄無聲息的離開。
陸子芽從頭聽到尾,因爲她的房間裝有隔離器的一些裝置,他們兩個以爲她睡着了,就在她的臥室外的沙發,說了這些話。
她住的房間,有一個臥室,一個洗手間,再有就是小客廳,它連同新宅外部大廳,所以封閉性很高。
兩人走後,陸子芽出了房門,小客廳有一縷縷的煙味撲鼻,再看菸灰缸裡剛被掐滅的搖頭。
心裡一陣激動,連忙衝出門去追,可是外面已經黑漆漆一片,根本什麼東西都看不見。
她忐忑不安了一晚上,一想到待會兒他們去桐微大廈可能會遇到危險,心裡七上八下的,怎麼都沒有辦法平靜下來。
只有等待着下一個夜晚,江淼淼來了以後,再問清楚狀況。
第二天,她去公司接待新晉員工,忙碌了一個上午,和夏晚在高級飯店用餐後,回了一趟顧家。
林希一直都在門口等候,陸子芽迎過去,自然是知道肯定是程曼徽請她過去。
回房間換了一身衣服,帶了煮好的烏雞湯就過去了。
家庭醫生看過她的身體後,開了一些藥就走了,程曼徽沒有吃,陸子芽敲門走了進去:“婆婆。”
“你坐下……”程曼徽也被林希扶着坐好。
她的面色一直沒有好轉,託着病體,也撐了有那麼幾年,一開始還能坐着輪椅到
處走走,和南哲、南笙兩個孫子在外面散散步,聊聊天什麼的,日子別提過得有多滋潤了。
可是時間不等人啊。
程曼徽沒有喝她的湯,因爲沒味口:“你知道我找你來爲了什麼嗎?”
“你說吧。”陸子芽平靜的放下湯藥。
“你以前恨我,”程曼徽咳嗽了一聲,林希拍了拍她的背,她緩過來,便說:“我也不待見你,但是現在不同了,看到你現在的狀況,和我當年也好不到哪裡去。”
“沒錯,日子也慢慢過去了,大家都變化不少。”
“你知道當初我爲什麼要待在老宅這麼多年閉門不出嗎?”程曼徽說這話時,心頭的酸澀感油然而生。
有些話,有些事一個人承受了多年,找不到可以訴說的人,因爲故人已逝,新人未已。
“您說。”陸子芽安靜地聽,以程曼徽是個病人的身份寬容處之。
“當年你選了奕珩來給你兩個兒子輔助道路,我就已經看到了一切,陸子芽,雖然我以前看不慣你,但是不得不說,你正在走我以前的老路。”程曼徽猛地咳嗽,拿來手時,看到手帕上都是血。
“婆婆。”陸子芽驚住,眼睛撐大,程曼徽卻說不必大驚小怪,她這身體,能拖到現在不死,已經是上天給的恩賜。
程曼徽拍了拍胸口,平靜下來後,又道:“當你知道顧憶深不是我的兒子奕生時,你還是選擇和他生下了兩個兒子,起初我讓奕珩四處打探你們的消息,也根本容不下你們母子,可是奕珩直到今天都沒有給大川添個子嗣,後來我才明白了一件事,不是他不願意,是根本不能!”
“爲什麼?”陸子芽也瞬間明白過來,否則按照他這樣的獸性,不可能這麼多年不對她出手的。
“呵……”程曼徽冷笑,帶動了肺痛:“這都是韓慕天的報復罷了,他讓我兩個兒子都死於非命,我就在想,奕珩怎麼能事到如今都平安無事呢?你們結婚後,他就算是想碰你,也碰不得,肯定是韓慕天對奕珩做了什麼手腳,否則,他以前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可能變成這樣,爲了證明自己的男根有用,不停的找女人嘗試,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爲了不讓那些女人說出去,只能把她們收爲己用,扣在新宅裡。”
陸子芽震驚不已,原來當年淼淼監聽新宅動靜,聽到顧奕珩宅裡那麼多女人,雪莉亞、姚海嬰和陸小婧她們都在,竟是這個原因。
可悲可嘆,就連顧奕珩也不能生育嗎?韓慕天究竟對顧家人做了什麼?魔鬼……簡直不是人……
陸子芽咬了咬牙,瞬間想到那天在Sekaper,從從陸小婧手裡救出夏晚的事,“那陸小婧怎麼回事?她當初可是懷過顧奕珩的骨肉,可惜孩子沒保住,被顧奕珩打死了,難道這個孩子……”
“他不能生,可陸小婧告訴奕珩,她有了。”程曼徽帶着悲哀的說道:“奕珩當時就惱羞成怒,把陸小婧給綁了,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奕珩的事,我也不想管……”
原來如此,那年,她在騰凰酒店看到陸小婧被顧奕珩綁在牀頭,露出魔鬼的面容,是這麼一回事。
顧奕珩能爲這種事生氣,說明他對陸小婧也是有感情的,否則那年,怎麼會把陸小婧養在二樓,又包裝她進入娛樂圈呢?
這麼說來,顧奕珩只是一個被韓慕天傷害過導致心理扭曲的可憐人罷了。
“那他爲什麼要和韓慕天結盟呢?置之死地而後生嗎?”明知是仇人,卻還是要冒着風險這麼做:“他只是爲了找韓慕天報仇雪恨對不對?”
“報仇雪恨……”程曼徽已經陷入絕望:“你也看到了,這麼多年,就算奕珩再怎麼設計,韓慕天還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只是可惜了,韓慕天那個畜牲,把他的養子都給害死了,顧憶深死了,我們顧家,也就真的完了……”
時至如今,陸子芽不得不重新審時度勢,顧奕珩究竟站在哪一方,江淼淼說顧奕珩想引他們出現。
這麼多年,顧奕珩的恨意也不是不無道理的。
因爲韓慕天,導致他的絕育,而顧憶深是韓慕天的養子,這種恨,連根拔起,轉嫁到了顧憶深身上。
可是,爲什麼當初還要讓顧憶深進顧家呢?
因爲顧氏集團在走下坡路,因爲顧奕生的病體拖累,所以,程曼徽冒了一個巨大的風險,爲了顧氏集團能夠營造往日顧大川時期的輝煌,哪怕明知是陷進,還是讓顧憶深繼承了顧氏集團總裁的位置。
“這都是命,我們顧家的命,奕文因爲和沈婭兮訂婚的事,被韓慕天不知道使了什麼鬼把戲,一手害死了,外面都在傳奕文是出車禍、病死的,可是誰知道是不是韓慕天把我兒子給殘忍殺害了……拿去做什麼解剖……”程曼徽越說,心裡越激動,忍不住眼淚就掉下來了,她緩緩開口,彷彿心中的苦水,怎麼都吐不完:“我兒子奕生,要不是遇見你,他和羽淑早就已經是一對夫妻了,我努力培養、照顧了羽淑多年,可是到頭來,奕生竟然在大學的時候看上了你這個狐狸精。”
這還是陸子芽第一次看到程曼徽在自己面前泣不成聲。
人在知道自己的身體進入極限後,會刻意迴避當初的痛苦,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說的是這樣嗎?
程曼徽沉默了片刻,便又說:“大川建立顧氏集團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垮了韓家,韓慕天蟄伏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抓到過他,奕生被韓慕天害死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崩潰了,我兩個兒子……兩個就這麼……後來顧憶深整得很像我兒子,可是假的就是假的,我恨他,包括他身後的韓慕天,整個穆林墩都是……只怪我的腿不中用,當初答應過大川的事,我不能反悔。”
“雖然顧氏集團在顧憶深手裡越來越強大,成了騰隆最富盛名的巨頭,可是……陸子芽,你不該愛屋及烏,和顧憶深搞到一塊兒,我不可能總是爲了顧家的家業,一再的容忍你。”
程曼徽激動的說着,倒在了一邊,陸子芽扶着她,在她後背輕輕的撫了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