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頭去,果然看到人羣中一人正笑吟吟的盯着我看,雖說是在笑,但她的眼中分明有兇光閃爍。
此時她穿着一身黑色正裝,腳下的皮鞋也被擦的鋥亮,本來齊肩的長髮被剪短了許多,整整齊齊的梳在腦後,三分美麗之外倒有七分幹練。
這裡圍觀的人很多,但她站在那裡就如同鶴立雞羣一般,想讓人不注意都難。
儘管她的外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我還是一眼就把她認了出來,她不是別人,真是野狗的女兒,潘曉。
我早就知道她是一個蕾絲邊,從來不把自己當成女人看到,但是在以前,她至少還保持着女人的習慣,可如今一見,我也不禁被嚇了一跳,我心中也明白了,以前的潘曉已經不在了,而眼前的這個人,絕對比以前那個更難以對付。
當初我跟她有過協定,只要我有辦法打敗李聰,那她就從北華技校的爭端中退出,事實上她也遵守了自己的承諾,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沒想到時隔數月,我們竟然又在這裡碰面了。
儘管我們始終是對立的,但我從來沒有將她當成過對手,甚至將她當成過朋友,只可惜現在我們已經不可能再坐在一起了,因爲野狗已經死了,而且還是因我而死。
“你還好嗎?”我嘆了口氣,說道。
“好,當然好,我從小就沒有媽媽,只有一個爸爸,雖然在外人的眼中,他就是一個瘋子,但是他卻始終對我視如珍寶,如今他也不在了,這一切全都是拜你所賜。”這段話她是笑着說出來的,但任何人都能夠聽得出來她語氣中的憤怒。
王壯、於伯洋等人見到潘曉之後,不敢大意,紛紛將手上的人扔到一邊,擋在了我的身前,張學文甚至已經拿出電話準備叫人了。
野狗雖然死了,但是人脈還在,勢力也沒有土崩瓦解,而那一切,如今都歸潘曉所有了,她雖然只是一介女流,卻沒人敢輕視她。
我拍了拍於伯洋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擔心,而後走到了潘曉的面前,說道:“野狗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也是被逼無奈,我們應該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潘曉哼了一聲,說道:“我沒有什麼可跟你說的,你想談的話,就去下邊找我爸爸吧,他雖然不在了,但他跟你的三月之約仍然作數,他無法踐約,那麼就讓我來代替,如今期限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你也多活了一個月,你也應該感覺到慶幸,三日之後,沙子站臺,不見不散。”
我還沒有說話,猴子已經掙扎的爬了起來,說道:“男人婆,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誰嗎?信不信我們的兄弟站出來一人撒泡尿就能把你淹死?”
我跟猴子曾經在看守所中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候張雲瀟曾經來探視過我,他知道我跟張雲瀟的關係後,更是努力的巴結我,如今我一說話,他立馬就把我認了出來,二話不說就又來奉承我了。
剛剛纔被於伯洋教訓了一頓,這才幾分鐘,又馬上厚顏無恥的來巴結我,即便是我,也不禁對他的臉皮之厚感到驚訝,這種牆頭草我最見不慣,恨不得一腳將他踢到一邊,可是還有動作比我快的,我正準備擡腳,已經有兩人將他架住,二話不說就推到了樓梯邊緣。
這裡雖然是二樓,摔下去不會出人命,但這份苦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受得了的。
這兩名大漢都是四十歲上下的年紀,早已不是壯年,但滿臉橫肉,一看就不是善茬,雖然渾身上下都包裹的嚴嚴實實是的,但我也能清晰的看到他們胸前的隆起,以及脖子上露出來的紋身和刀疤。
想必這些人一定都是追隨野狗很久的心腹。
他們都是真正的黑社會,是從無數場生死廝殺中活下來的,即便說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也絲毫不爲過。
猴子當時就被嚇癱了,張着嘴似乎還想向我呼救,但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只剩下一陣淒厲的嚎叫,以及從樓梯上滾落的聲音。
潘曉看都沒看他一眼,向前走了幾步,直視着我的眼睛,說道:“三日之後,不見不散,不死不休。”
這幾個字,基本上是被她從牙縫中硬生生擠出來的,其心中的憤怒可見一般。
說罷,她沒有給我一絲解釋的機會,轉過身便離開了,只留給了我一個瀟灑的背影。
在北四環原本有一個沙場,後來因爲生意不景氣,就倒閉了,而原本運送沙子的那段鐵路也就廢棄了,從那以後,這個站臺就成爲了一片廝殺場,道上一些大規模的火拼都發生在那裡。
算起來,從我第一次在北華中學立棍開始,到今天已經有八個多月的時間了,大大小小的廝殺也經歷了不少,但我們卻從來沒有去過那裡,因爲我們還不夠資格。
據說沙子站臺的地面都是紅的,是被鮮血染紅的!
我倆說話的聲音很小,但除了我們說話的聲音之外,其他人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因此這番話都被衆人聽到了。
“他就是王文傑?那個統一北華技校的王文傑?”
“怪不得他這麼牛逼,竟然連教官都不是他的對手,原來是王文傑啊。”
……
這裡的人全都是普通的學生,雖然未必知道我做過的一些事情,但是我的名字卻極少沒人聽說過,人羣中頓時喧鬧了起來,甚至有人已經拿出了手機,準備給我拍照,但卻被我用眼神制止住了。
我不喜歡張揚,因爲薛麗的事情告訴我,在暗地裡能做的事情會更多。
該來的始終會來,當野狗死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就知道依照潘曉的性格肯定不會放過我,只是沒想到她來的這麼快,而且是以這種姿態。
“如果是別人的話,那還好說,可潘曉有點棘手啊,要知道他的手下全都是野狗的老底,個個都是不要命的主,咱們人雖然多,但未必能夠對付他們。”
一貫目中無人的於伯洋也不禁皺起了眉毛。
張學文嘆了口氣,道:“我們所要擔心的遠遠不止這些,自從野狗死後,我擔心他那些手下會報復,因此派人日夜監視那家燒烤店的動向,我發現最近一段時間,經常會有一些本地牌照的豪車停在門口,我派人打聽過,那些車都是吳永昂的,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吳永昂就是潘曉的新東家。”
吳永昂,又是一座大山!
光是野狗的那些手下,就已經不是我們能夠對付的了,更何況還有吳永昂的幫助,我知道這下我們可是攤上大事兒了。
沉吟了一會兒,張學文說道:“不如們去請吳永軒幫忙吧,反正他們哥倆之間遲早要開戰,只要傑哥開口,他不會不答應的。”
我想都沒想直接搖頭拒絕了,我們幾個兄弟早就已經立棍了,可是一旦遇到事情,最先想到的就是張雲瀟和吳永軒,一次兩次他們當然會幫我,但是他們能照顧我們一輩子嗎?答案是否定的,靠牆牆倒,靠人人倒,還是靠自己比較好。
這麼一耽誤,中午已經過去了,馬上就開上課了,人羣漸漸散了,學校中的喇叭上卻突然開始廣播我的名字,讓我到校長室去一趟。
光是潘曉和吳永昂已經夠我頭疼了,沒想到校長也來橫插一腳,而且他的來頭更大,更加難以對付,剎那間我只覺得頭痛欲裂。
想了一會兒,我說道:“學文,這裡一共有咱們多少兄弟?”
張學文想都沒想說道:“從北華中學和北華學院來的,一共大概有八百多人,這些人大部分都靠不住,只不過是想借助咱們的名氣耍威風而已,真正有感情的還是咱們剛開始的那些老兄弟,把咱們幾個算進去也不超過三十人。”
我說別管靠得住還是靠不住,能叫多少人就叫多少人,讓所有人都到教學樓下集合。
於伯洋、王壯等人還沒想明白我要幹什麼,張學文的眼中卻冒出了精光,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怎麼了,你怕嗎?”
張學文連忙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怕,而是激動,我早就說過要做你的劉伯溫,如今終於被我等到了,可是現在是不是太早了。”
我輸不早了,咱們不能一直讓人欺負,是時候讓別人對咱們產生畏懼了。
說罷,我整了整衣服,便向校長室走了過去。
校長室很大,但是並不氣派,因爲裡邊除了一個書架和一張書桌外,一無所有,牆壁上只掛了一副字:淡薄以明志,寧靜而致遠。
這幅字沒有落款,顯然是出自校長的手筆,我無法理解那種意境,但是寫字之人也絕對做不到,因爲這幾個字寫的龍飛鳳舞,筆走龍蛇,一看就是心懷大志,氣吞山河的人,這樣的人怎麼甘心退居人後?
雖然我跟這校長只見過一面,但這一面卻讓人印象深刻,他根本就不需要說什麼,本身就有一種威嚴,那是一種常年身處權力巔峰,自然而然培養出來的氣質,任何人想學都學不來。
現在我們終於要直面相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