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幾個哥們兒拉着教官躲在廁所裡,看看四下無人掏出菸捲,這個黑臉大漢教官笑嘻嘻的跟我們打着岔:“你們幾個小子可別這樣啊!被發現了我也得被處分!”話雖然這麼說着,粗壯的黑手早就搶過我手裡的紅塔山抽出一根,放在鼻下狠狠的一聞,很是享受的說道:“你這小子真會享受!好煙!”
我笑了笑,也不說話,手下卻沒閒着,直接抽出幾根四下裡一分,聽着耳畔的一聲聲“謝謝越哥”,我表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心裡確是有些小得意。菸酒果然是男人溝通感情最好的方式。
煙霧中,黑臉教官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我的身上,就這麼直直的瞅着,“你小子,感覺還挺深藏不漏的。”
“教官,你真是給我臉上貼金!我可沒有你說的那麼好。”我連連謙虛的回着話,眼睛早已經探尋的看向這麼看似忠厚老實的黑臉大漢。
方正的臉,濃眉大眼,膚色很黑,但是散發着健康的氣息。他的眼睛很清明,看似憨厚,卻帶着一絲睿智。我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這個人也有點意思。
教官扔下了只剩菸屁股的菸蒂,像是斷腕的烈士,極爲惋惜的說道:“受了你們的煙,我就給你們講個故事當做還禮吧!”
“我們連裡有個出了名的刺頭,聽說家裡背景很硬,跟誰都敢掐架。連部也是沒辦法,不知道如何是好。上報吧,怕折了人家後臺的面子,以後在體系裡不好混;不上報吧,這也不能服衆啊?”
“我們的一個班長出了個主意,讓那個刺頭跟着他訓練。連部本來並不想同意,最後也只好死馬當作活馬醫,先這樣試試吧。”
“那個班長每天帶着刺頭訓練,晚上除了正常的拉練外,二人還去單獨的訓練場比武。”
“新兵連的三個月是最苦的,訓練強度非常高。再這樣的環境下,刺頭居然也扛了下來,沒有任何意見。就這麼生生被磨服了,不在打架鬧事,也能令行禁止了。”
一個帶着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男生叫做劉崢,他下意識的開口問道:“這刺頭有那麼大來頭,還這麼能吃苦?”
教官被打斷了有些氣悶,對着我們比了個“二”的姿勢,不說話。我看着其他人錯愕的眼神,笑着遞上煙,打火機隨即點燃幫他點菸,教官很是滿意我的態度,緩緩的開了口。
“他有意見也提不出來。那個班長什麼都是和他同步的,一起吃飯一起訓練一起比武,這麼公平的事情他要是有意見就是他自己的錯了。這刺頭,是比較有骨氣的。”
“所以說呢,對人就要軟硬兼施,因人而異。不要只想着阿諛奉承或者暴力打壓,對嗎?最厲害的人不是衝在前面的人,而是勝利者。”
教官的故事有些沒頭沒尾,但是卻令我心頭一顫。我的確有些自負於暑假時候的一些讀書成果了,軍訓期間和這些男生相處融洽也讓我多少有些飄飄然了。
教官的話讓我想到了一個問題,聰明人,應該學會收斂。
很快,涌進廁所“解放天性”的男生越來越多,我們自然就散開自由活動,等待開學了。
新生新氣象果然不假,所有人穿着嶄新的校服坐在教室的瞬間,真是有種朝氣蓬勃的感覺撲面而來。
我們的班主任是個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身高大約一米六十公分,很是嬌小,圓圓的大眼睛小小的朱脣,搭配上相宜的妝容,把班裡歪瓜裂棗的女生通通比了下去,儼然成了我們高一四班的“班花”了。
她輕咳出聲,嗓音也是軟軟糯糯的,很是溫柔:“我叫蘇甜,是你們的英語老師,也是你們的班主任。以後大家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我也會盡力爲大家解決。”
“現在,同學們依次來講臺上做一個自我介紹。”
其實經過軍訓,大家互相之間已經彼此熟稔了,這也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一個叫做楊威的男生拘謹的做着自我介紹:“我……我叫楊威,請大家多多指教。額,我喜歡下棋。”可能是因爲緊張,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在他後面上去的女生臉都羞紅了:“大家好,我叫夏琪。”
全班鬨堂大笑,這簡直就是個段子啊!
接下來,氣氛很是輕鬆,蘇甜順便安排了班委會成員,當然是根據學習成績了。
再然後,就是班級第一次大掃除。指揮的人,就是新當選的衛生委員——劉力。
劉力大喇喇的站在講臺上,安排着:“我們把全體成員分成兩組,這一次先有一組的打掃,每週一輪換。”說着話,右手指向他右側的三組課桌,“這三組就是一組。”
接下來,他仔細的安排着每個人的分工。誰擦玻璃誰擦地,誰負責打水誰負責掃地。
我和另一個同學被分配了擦地任務,涮好了墩布的我們任勞任怨的擦着,大家都忙忙碌碌的。
劉力悠哉悠哉的在四處檢查着,順便跟班裡的女生不斷互動着,手舞足蹈的,開心的不行。
我剛好在他身邊擦地,他一不留神就被墩布絆倒,摔倒在了地上。旁邊的女生見狀樂作一團,竊竊私語着。
劉力的臉一下就紅了,轉過頭來怒視着我,要是眼神可以殺人,恐怕我早已被大卸八塊了。我趕緊上前伸出手,想要先把他扶起來,卻被他一把推開。
劉力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地說道:“你小子真有你的!跟我玩這一套,我不會放過你的!”說完,怒氣衝衝的出了教室。
我不以爲然的聳聳肩,繼續擦地。一個梳着馬尾的女生憂心忡忡的,很小聲跟我說道:“你趕緊去跟劉力道個歉吧,他出了名的心眼小。他哥在高三很有勢力的。”
女生個子不高,我低下頭剛好可以看見她圓圓的臉蛋上細碎的小雀斑,我腦子一抽說道:“這麼關心我,你不會喜歡我吧?”
女孩臉上一紅,氣急敗壞的跑了出去,我看着她的背影沒有去追。
我那時候的初中就有人早戀,我也是個正常的,血氣方剛的少年郎,內心自然也渴望哪天在桌鬥裡,躺着一封粉色的帶着香味的情書。
後來,我知道這個羞澀的小女生叫王麗麗,一個影響了我一生的名字。
王麗麗說的沒錯,那天晚上下了晚自習回宿舍的路上,劉力的哥哥劉洋帶着幾個高三的男生截住了我和幾個同寢的男生,“你小子就是鄭越?就是你故意讓我弟弟出醜?”
我不再是初中那個膽小怕事的鄭越了,我平靜的點點頭,回道:“對,我就是鄭越。不過我那不是故意的。”
劉洋很生氣,擡手就向我打來。我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讓他無法寸進。
劉洋的眼神裡先是一陣錯愕,接下來就是無盡的憤怒和惡毒,“小子,放手!否則我廢了你!”
我的手下用力掐着他手腕,裝作若無其事的回覆他:“你要是保證能夠好好說話,我自然會放開你。”這是一個立威的好機會,我怎麼捨得輕易放過。
劉洋恨恨的冷笑道:“怎麼?你一個新生就敢在校園打架?不怕開除嗎?”劉洋很聰明,直接拋出一個重型炸彈,但是我早就有了對策。
“我怎麼能不怕呢?但是跟高三馬上高考的比起來,我好像選擇性稍微多一點!”我笑呵呵的說着,手下卻加重了力道,我要讓他知難而退!
遠遠地,有人打着手電向我們所站的方向走來:“怎麼了?在那幹嘛呢?”
劉洋臉色一變,是政教處主任的聲音!他手臂一軟,卻還勞勞抓在我手裡,我見勢也是放了手,見好就收。
走過來的正是政教處主任吳鵬,他狐疑的盯着劉洋問道:“怎麼的?跑來欺負新生了?”
劉洋臉色很是難看,趕緊解釋道:“不敢不敢,碰見熟人了,打個招呼而已。”
吳主任有些不相信,看了看我們幾個新生身上整齊的校服,溫和的問道:“他們有沒有欺負你們?有的話就說出來,不要怕。”
我笑了笑,搖了搖頭,“謝謝吳主任,真是沒事,人家高三正是緊要關頭,怎麼會沒事找我們茬呢?”
吳主任臉色一鬆,點了點頭:“那就好,早點回寢室休息吧。”
我可以感受到身後劉洋恨恨的眼神,樂呵呵的帶上其他人,返回了寢室。
都是十六七歲的大小夥子,長身體的時候就是容易餓,我上鋪的林偉默默的拿出飯盒,給我們每個人泡了一碗麪。可能是因爲剛纔的事情,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最後還是林偉忍不住了,一把扔下手裡把玩的方便麪袋子:“鄭越,剛剛沒出手幫你,是我不對,我跟你賠禮道歉。不管你接受不接受,說出來我心裡舒服多了。”林偉說完話拍拍自己的胸口,好像真的放下了什麼大石頭。
林偉旁邊的李柱也開了口:“唉,確實是我們不仗義了。主要是我們之前就認識劉力兄弟倆,真的就有點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