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灰臉上長了大小不等的好幾顆黑痔,不,是黑痣。大如綠豆,小到芝麻,星羅棋佈,一張臉跟那棋盤似的。
這次開學發現,這小子居然把他的臉給清盤了。
“大灰,你那老年斑哪去了?怎麼弄的這個?找挖雞眼的人給摳的吧?”嘯海盯着大灰的臉琢磨了半天,第一個冒泡。
“身體髮膚,授之父母。何必這麼作賤自己呢大灰?”一直在看《易經》的大蔥放下書,搖頭晃腦道。
斃狗戴上眼鏡,一手扶着眼鏡腿,在大灰的臉上掃描了一圈:“還真是,小數點全沒了,湊整了這回。”
“大灰,犯不上這麼費事,你就當自己偷吃了芝麻,出門忘了擦臉就得了。”小祝子躺牀上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我一向好替人打抱不平,今兒個也不例外,向衆人道:“這次第,怎一個錯字了得?你們分析的都不對。嘯海,挖雞眼的能幹這技術活嗎?大蔥,你接茬《易經》,大半年後估計就小有成就了,然後重出江湖,別浪費時間,虛度光陰,趕緊的,女生的手都快涼了。”
蹲一旁穿鞋帶的嘯海又打岔:“靠!讓大蔥大半年持續遺精啊?那小命就直接交待啦。來來來,哥幾個湊幾個錢,我趕緊去選口棺槨。大蔥,你喜歡什麼木料?紅木還是楠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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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蔥已經忍無可忍了,操起手裡的《易經》劈頭蓋臉地朝阿海扔去。
“都別打岔,聽我繼續說。”我清了清嗓子,“大灰臉上那痣是在某人的建議下祛除的。”
此言一出,猶如平地響驚雷,立即引爆全室。
“誰啊?誰啊?”
“海芳啊。”我公佈答案。
小祝子接口道:“海芳雖然嘴裡一直說對大灰沒感覺,可我注意好幾回了,眉來眼去,暗送秋波。”
“這女人的心思恐怕連自己都很難掌握。”
“有一次晚自習,海芳同志扭頭盯了咱大灰足有十來分鐘,哈喇絲都下來了,脖頸硬是給生生別住了。”嘯海邊說邊比劃。
斃狗也來了精神,道:“我注意到深層次的。哥幾個發現沒?食堂吃飯,海芳同志吃的都跟咱大灰一個樣,據說長此以往可以具備夫妻相。”
大蔥還是不動聲色埋頭看《易經》。
這幾個敗類越說越起勁,越說越離譜,別的都不見長進,胡謅的本事是越來越精到。
大灰咬着牙,緊攥着拳頭,血灌瞳仁,額頭青筋暴起,終於突破任督二脈,仰天獅吼:“蒼天啊,你睜睜眼吧,閃個驚雷,劈死這幫畜生!”
待大灰的“驚雷”閃過,小祝子又開始舊事重提:“大灰,你跟那海芳就沒……那個……啊?”這可能是人的原始本性,對男女間的豔事似乎特別來勁。
“啊你個屁啊!我對海芳那絕對是純潔無邪,白璧無瑕。有半句瞎話,大蔥,你那口棺槨盛殮我得了。”大灰有板有眼,態度很認真。
過了會,大灰正兒八經地說:“這是激光祛除的,懂嗎?現代醫學,高科技。跟你們這幫沒完全進化的野蠻人說話真是費力。醫生說了,一個禮拜不能洗臉。”
睡大灰上鋪的嘯海急了:“啊!我說怎麼有股鹹不啦嘰,酸不啦嘰的怪味直衝雲霄,敢情源頭在你那呢。不過沒事,我自有降你之計,老子今天爆豆吃多了,晚上咱倆好好見個高低上下。”
話音剛落,我立馬卷着鋪蓋準備往門外溜。嘯海身後叫道:“上哪兒去?”
“我打探一下哪個宿舍還有空鋪,今晚上那借宿一晚。”
“別介,還指着你做裁判呢。”嘯海見我出了門口,提高聲音喊道,“5樓別去,小心放狼狗咬你,女人的地盤狼做主!”
正準備撒丫子狂奔,儘快離開這個隨時可能要被核彈襲擊的可憐小屋,身後一隻大爪揪住了我的後脖領,像拎小雞似的把我拖了回去。一看是大蔥,問啥事。
大蔥神秘兮兮地說:“最高指示:今主兇,不宜外出。要死也得死家裡。”
我近乎絕望:“大蔥,你讓我出去上吊、抹脖子都行,總比被活活薰死強啊。老天啊,還讓不讓人好好死啦?小祝子,去買幾個防毒面具回來,如果買不到就直接置辦棺槨,一口怕是不夠了。”
“哥幾個都別貧了,咱言歸正傳。”斃狗接着道,“大灰,把你跟海芳那些不得不說的事,晾出來好好曬曬。”
“對對對,再讓大蔥給算一卦。”小祝子跟打了雞血似的起鬨,“嘯海你怎麼不吭聲啊?”
“別來打攪我,我正醞釀戰術戰策呢,今晚與大灰的世紀大戰我只能勝不能輸。”
“靠!怎麼還惦記這事?少噁心人了。給大灰出出謀,劃劃策啊。”大夥都這麼說。
嘯海沒好氣地說:“我能有什麼辦法?我他媽又不是海芳她孃家人。大灰,你手裡又不缺錢,帶海芳上電影院看看電影,完了找個地方喝喝咖啡,回來給她買一大堆零食。幾次一來,她不從也覺得不好意思了。”
小祝子說:“吃人家的嘴軟,大灰,就按嘯海說的做,直接拿錢砸。”
提到錢,大灰突然想起來我借那兩百塊錢還沒還呢。這下顧不得海芳了,扯着嗓子衝我嚷道:“噯,曉俊,放假前管我借了兩百塊,怎麼不知道主動還債啊?”
“急什麼,這不正準備掏錢嘛。”我從錢包裡抽出兩張遞給大灰。
大灰不樂意了:“說好的,借兩百,還兩百五,別賴。”
我不急不忙:“誰賴啦?我說我一定會還你這個二百五,字字句句,真真切切。”
大灰這時纔回過味來,一頭栽倒在牀上:“你個挨千刀的,小爺我交友不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