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而枯燥的學習生活容易使人厭倦,而專注,往往又將這種厭倦漫漫化於無形,當新的挑戰出現後,這種狀態又會重新往復一次,如此,時光飛逝,一個漫長的暑假很快過去。
當許暉和他的同學們迎來了一個嶄新的學年時,八一路的商業巷內也發生了劇烈的變化,這種變化,尋常人無從察覺,唯一能有點的印象就是,整個夏天,巷道內都不太平,尤其到了晚上,經常出事,也不知道這些混混們哪裡來的那麼多精力,天天打來打去,一幫一幫的。
運氣不好,出門溜達的時候就能撞見,兩幫人拎着兇器滿大街追逐,搞得人心慌慌,派出所的警察忙的腳不沾地,往往這邊纔出完警,那邊又有報案了,聽說還抓了不少地痞二流子。
然而,到了八月底,一切都安靜下來,整個街巷又恢復了往昔的喧囂與熱鬧,稍顯不同的是幾家店面,幾乎同時開始了緊張的裝修,一派繁忙,除此之外,現在的商業巷與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
趙歌在老菜梆子的陪伴下,只在巷口溜達了半圈便氣喘吁吁,有些走不動了,他的面色呈病態的慘白色,這種泛着灰敗的白色反應出他的身體狀況極差,受傷後尚未來得及恢復,便跑來轉悠,足顯他心情急迫。
雖然只走了半圈,趙歌也挺滿足,回想近一個月的折騰,差點把大夥拖到無止境的襲擾和羣架中,好在黑焰的兄弟們更兇狠,更能堅持,對方終於先垮掉了。
當然,讓石建軍等人支撐不住的另一個原因是趙歌在與謝家老二的單挑中勝出,終於讓他們心裡面最後的依賴崩塌。這場莫名其妙、又挺滑稽的單挑,雙方都沒弄明白謝家老二提出來的動機,而且趙歌原本也可以不接受,大家繼續打就是嘍。
但趙歌接受了,倆人就在菜場後面的空地上肉搏,雙方都只有兩名見證人,趙歌這一方是老菜梆子和賴春光,謝老二這一方是石建軍和一個渾身散發着陰氣、卻從未見過的傢伙,誰也不許帶武器,一場定輸贏。
從正常的角度,趙歌的身體素質不如常年幹體力活的謝老二,而且年齡也放在那兒,謝老二正值青壯,趙歌的實際年齡也纔是個毛頭小夥子,這種差距是明顯的;
倆人的兇狠勁兒半斤對八兩,打架的經驗也是各有千秋,總體看,謝老二佔便宜,但趙歌也有唯一的優勢,就是十足的韌勁兒,只要還能動,他就能在你想不到的時候爆發出攻擊的潛能,這點可怕之處,讓同樣進了醫院的謝老二印象極爲深刻。
兩個人打的一點也不精彩,更沒有影視劇裡的那種驚心動魄,全過程充斥着令人牙酸的肉擊聲,初時不覺得如何,到後來就讓人受不了了,倆人身形飛速互換,也不知道是誰的血沫一下子噴濺出好遠,一個沒留神,賴春光就被甩了半臉,可見其中的兇險。
剛開頭的幾個照面,趙歌總是很快被打倒,但又以更快的速度站了起來,兇狠的勁頭一次比一次更甚,回回都這樣,一次比一次反彈的厲害,連一向以冷酷著稱的謝老二也心生寒意,一再告誡自己,出手再狠點,這次把對手弄趴下,絕不讓他再站起來。
然而……謝老二忽然有一種把對方就此廢掉的想法,當然,手腳不長眼,這種想法也很有可能把對方真的送到閻王那裡去了,後果不言而喻,可騎虎難下中,他已經顧不了許多。
於是倆人的肉搏出現了難得的精彩場面,完全是謝老二以壓倒性的優勢在即興發揮,而趙歌如同暴風驟雨中的一葉小舟,隨時都有被拋向天空,然後覆滅的危險,不要說賴春光,就是見慣大場面的老菜梆子也看的眼睛發直,額頭見汗,緊握的拳頭早已經看不見半點血色。
噗通一聲,趙歌終於被謝老二抓到機會,捱了一個大背摔,身體像個破布口袋一樣直挺挺的砸到了地上,整個人都已經疼抽了過去,四肢扭曲的掙扎了幾下便安靜不動了,唯有小腹的部位還有些輕微的起伏,讓驚魂未定的看客們知道還有口氣在。
謝老二也呆在了當場,這一摔讓他全身氣力盡失,腦子裡更像開了鍋一般,他是坐過牢的,趙歌這種樣子,不不死也得殘了,發誓不再闖禍的他,這下子知道把事情弄大了。老菜梆子和賴春光幾乎同時搶上前,期望奇蹟發生,趙歌沒事兒。
奇蹟真發生了,趙歌突然噴出一口鮮血,四肢竟然又掙扎着能動了,非但如此,他還試圖想站起來,老菜梆子和賴春光剛剛伸出的手又停在半空中,按照單挑的約定,一方沒有認輸,就表明肉搏沒有結束,趙歌看向二人的目光,分明是憤怒和拒絕。
石建軍和那旁觀的漢子一直原地站着未動,因爲謝老二迷糊在當場,不知道在想什麼,其實石建軍想大聲提醒一句,趁勝追擊,只需要補上一拳或者一腳,事情就結束了,但謝老二就是沒動,而石建軍也不敢喊,他似乎非常懼怕身旁的這個陰人。
於是在大家安靜的注視中,趙歌哼哼唧唧了半天又坐起來了,他不停的擦拭着嘴角的血跡,末了還向謝老二伸出了大拇指,只是隨之而來的微笑充滿了詭異。
謝老二再度被刺激,他終於想大踏步的衝過去,狠狠補上一腳,但體力被嚴重透支後的身體並不協調,讓他剛一邁步便如同踩到棉花上,踉蹌了幾步,再擡腳時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那股狠勁兒,但這一腳終於還是踹出去了。
踹出去的腳再也沒能收回來,趙歌的雙手死死的保住了謝老二的小腿,居然還很有力氣,只聽他大吼一聲,雙膀用力,額頭上青筋暴起,一下把失去平衡的謝老二給掀了個後仰,噗通一下,倆人又先後摔倒在地。
這場肉搏中,謝老二並不是第一次倒地,但給人的感覺這次摔得最重,兩個人像兩條被扔在岸邊、已經摺騰的精疲力盡的草魚,只剩下喘息的力氣。
四個觀戰的人目瞪口呆,完全沒料到謝老二也是強弩之末,於是又悄悄拉開了一點距離,默默注視的地上的兩人。石建軍的目光充滿了仇視和鄙夷,其中還隱隱夾雜着一絲恐慌,但在身邊男子的壓力下,他始終未能做出什麼小動作。
老菜梆子經過了剛纔的慌亂後反而沉穩下來,趙歌眼前這個樣子,像極了以前在一起服刑的時候,當時老菜梆子就是這樣收拾趙歌的,可後來隨着趙歌一次又一次的趴起來撲向自己,老菜幫子由心虛產生了恐懼,最後獄友們把二人拉開,但老菜梆子相信自己未必就能堅持到最後。
場中又有了變化,趙歌再度坐起了身,謝老二也同樣如此,只不過他的眼神有點迷糊,完全不像趙歌的眼神那樣透徹和清亮,二人對視着,都暫時沒有能力攻擊對方,但誰也沒有開口認輸,可在謝老二的眼裡,他對趙歌以前的印象被完全顛覆了。
趙歌終於先動了,是以非常滑稽的慢動作側身,然後雙手撐地,勾着頭略一喘息,忽而整個身體用力扭轉,就半跪在了地上,這樣一個大幅度的動作讓他緩了很久,渾身最後一點氣似乎已經被壓榨到了極致。
謝老二也動了,他是左手支撐,右腿彎曲,想要通過半蹲動作挺身直接站起來,那樣速度快,形象也要比趙歌的狗啃泥好看的多,但這下他錯了,別看趙歌現在十分醜陋和滑稽的樣子,其實是在弓着身體蓄積力量,謝老二半蹲半仰着身體給了他絕無僅有的機會,就像餓狼準備撲擊時,對手恰恰給了它最爲脆弱的一面。
於是趙歌毫不猶豫的用盡全身力量撲了上去,除了對方尚有空閒的右臂以外,沒有遭到任何障礙和反擊,只聽咣的一聲,謝老二的後腦勺重重的砸在地上,而騎在他身上的趙歌高高揚起拳頭,狠狠的一拳落下。
說是狠狠一拳,其實趙歌早就沒什麼力氣了,這樣的力量打在對方臉上沒有多大的殺傷力,但腦海中的意識支撐着他再來一拳,再來一拳,也不知道打了幾拳,趙歌眼前一黑,便栽倒在謝老二的身上。
非但趙歌動不了了,謝老二也沒了聲息,剛纔後腦勺着地,給了他重創,石建軍旁邊的漢子毫不猶豫的宣佈認輸,這場簡單之極,卻又兇險無比的肉搏纔算結束。
隨着倆人先後被送進醫院,商業街周圍的混混們頓時都安靜下來,其實石建軍也好,周青也罷都已是強弩之末,幾場架一接觸就知道根本不是趙歌帶來的這幫人的對手,隨着謝老二認輸進醫院,大家也沒有再堅持下去的信心,無聲無息的就崩掉了。
其實,就算趙歌不接受謝老二的單挑,石建軍等人也撐不了幾天,這其中的原因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趙歌是在最大程度的照顧謝三,不讓謝家兄弟爲難。
至於到時候單挑萬一輸了,趙歌也拿得起放得下,無非就是再次退回解放路,損失是有的,但能換來謝三的死心塌地和謝家老二的善意。
雖然代價大了點,可當初重新殺回商業巷的目的完全達到了,回報甚至超過了他的預期。不但賈家兄弟,就連石建軍一夥人也被他徹底趕走,周青和太歲最後服軟,答應合作,等同於投靠了建鑫,有小半條街的門面被趙歌收歸於囊中。
有一部分小老闆選擇把門店轉讓,另一部分選擇和建鑫合股經營,還有爲數不多的保持完全獨立,但要向建鑫交些份子錢,總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大局敲定,趙歌的勢力迅速膨脹,而輸了這場架的謝老二,得了個腦震盪,但生活上沒有大礙,出院之後仍然回到菜場賣他的菜,絕不會再過問這些是是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