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退股一事兒,趙復實在理虧,這也是他一直擔心的事情,他和達強之間的關係急轉直下,不能說由此開始,但也是很重要的原因。爲此他和趙歌打了不止一架,無奈這小王八蛋態度堅決,理由也很簡單,達強貪心不足,不是一路人,絕對走不到一塊。
當然,理虧只是趙復的理解,趙歌絕不這麼認爲,因爲達強借着當時大夥缺錢的機會,曾反覆要求增加佔股份額,不是讓趙復轉達,就是親自找趙歌談,原本達強的投資是記在趙複名下的,最後給獨立出來,趙歌一狠心減掉自己的份額加給了達強,沒辦法,當時既需要錢,他也要平衡喬娃子和老菜梆子,但未料到達強並不滿足。
這就讓趙歌非常不爽了,原本還想試探一下達強的底牌,也好做下一步的應對,但賴春光阻止了他,就問了三個問題,達強你能控制的了麼?在北川街這幫人和達強之間你選擇誰?他那麼大的生意,爲啥還要在乎咱們這點殘羹冷飯?
趙歌沒有當場回答,但完全明白了賴春光的意思,第二天就做出了決定,算足了達強的紅利,退股。這是幾方股權合作以來第一次出現了重大裂痕,他們這種奇怪的集合也不需要什麼制度規章,趙歌聯合喬娃子和老菜梆子佔大頭,自然說話有分量,趙復聯合陳東竭力反對,未料陳東忽然就棄權了。
達強當時的反應極爲反常,什麼話也沒說,拿錢走人。這個事件也可以看作是幾方聯合體正式解體的開始,當然不會結束,續集也不止一集。
後來達強也沒有什麼反常的舉動,反而趙歌和趙復鬧的不可開交的時候,他還充當了一把和事佬,把趙復弄得更加尷尬和愧疚。
所以今天找達強,趙復完全是把臉皮給扔掉纔來的,談不成也不奇怪,但也能瞭解對方真實的心態,人家不是無所謂,而是一直記着帳呢。
事情已成定局,找達強不成,趙復絕不可能再去找樑斌,因爲利害關係明擺着,到時候萬一衝突起來,看在多年兄弟份上,達強很可能袖手旁觀,既不幫忙,也不會背後捅刀子,而你一旦去找樑斌,性質就變了,大家真的就會徹底翻臉。
從鎏金歲月出來的趙復一籌莫展,除了咒罵趙歌外,再也想不出別的辦法,只好回家睡覺。
接下來的日子裡,趙歌忙的腳不沾地,全力以赴準備新店的籌備、裝潢,設施設備的採購等等,而且在賴春光的反覆建議下開始拜會一些地頭上的父母官,從工商到三整頓、市容,不一而足,用老賴的話說,既然要紮根解放路,鋪開來幹了,沒有方方面面的支持,是根本玩兒不轉的,最起碼要先混個臉熟。
還有,就是進一步收縮黃牛生意,現在倒騰債券真的不好乾了,生意逐漸都轉向了正規的交易所,有相當一部分小弟已經收不上抽水,情況挺嚴重,正如以前賴春光說過的那樣,做黃牛大把撈錢的日子終將結束。
當然,交易所裡也有黃牛,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幹的,沒點兒文化,腦袋也不靈光,絕對幹不成,北川街這幫混混大多數都是小學沒讀完的粗鄙,能挑出來的真沒多少。
幸虧之前一直在慢慢轉型,否則真的是措手不及,但速度還是慢了很多,所以這也是趙歌爲什麼火急火燎的要開第三間店的原因之一,當然,這種情況還可以解釋爲什麼樑斌抽了葛文虎一頓後就沒下文了,樑斌的眼光能比賴春光差麼?
在生存法則下,趙歌這幫提前踏入社會的年輕人,已經過早的領悟了與人斗的諸多要訣和手段,隨時都敢放手一搏,趙歌在做出決定的時候早有了充足的思想準備,運氣不會總是光臨在他腦袋上,遲早會有硬仗碰,他纔不會像趙復那樣瞻前顧後,只要薛西慶敢露頭,管你特麼什麼刀會,打過了再說。
什麼叫做初出茅廬、初生牛犢?趙歌這幫人這就是。
而還沒出過茅廬的許暉自然是在課堂上認真學習,不過煩心事兒也多,儘管他竭力在控制情緒,但張儀的影子還是時不時的從他腦子裡的某一個角落冒出來,然後就是一通亂想,她已經出國了麼?現在過得好不好?爲什麼不來信?總之要心煩意亂一通,這很折磨人,往往一走神就是一兩個小時過去了。
再者,就是羅小剛,這傢伙近幾天像是有神經病,身上總帶着傢伙,袖子裡藏着木棍,書包裡還有一把片兒刀,放學糾集一大幫人,吆五喝六,看上去挺熱鬧,其實緊張的要死。
許暉很鬱悶,覺得五大三粗的羅小剛膽子也太小了,爲了一個高小毛至於麼?
還真至於!許暉越不緊張,越容易碰事兒,下午放學,就因爲在教室裡耽擱了一會兒,出問題了。
當時付建平路過他們班時,還喊了他一嗓子,見沒有反應就火急火燎的跑了,他這陣忙,經常去趙歌那兒轉悠,說不上啥吸引着他,反正幾天不去,心裡就癢癢。
再說許暉放學後爲啥耽擱呢?又是一樁麻煩事,自習課上,他收到吳曉莉轉來的一個精巧的小信封,裡面張紙條,紙條的主人是魏亞麗,她週末過生日,想邀請許暉參加。
可能是觸景生情的緣故,許暉看完後,腦子就懵了,他一下想起了三年前張儀過生日的情景,年少純真、浪漫的時光一去不復返,許暉說不出的傷感和懷念,正因爲那個生日,張儀向他流露真情,讓他激動的要死,還是因爲這個生日,許暉知道了張儀要舉家遷往外地的消息,同一天內,上演了冰與火之歌,如何不感懷?
許暉腦子一亂,就覺得紙條十分燙手,下意識的就要拿筆回絕,不經意的一擡頭,卻撞上了魏亞麗扭臉偷看的目光,對方的臉頓時騰起一片火雲,十分迅速的把臉轉了回去,趴在課桌上佯裝看書一動不動了。
魏亞麗應該是相當緊張,從封的嚴嚴實實的小信封就能看出來,人家姑娘還是很謹慎的,許暉剛剛抓了筆的手又縮了回來,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做了,直接回絕,怕是傷人太狠,但不回絕,他又實在沒心情參加這個生日聚會。
新學期開學以來,魏亞麗時常找機會跟許暉聊天,有的時候自習課上跟人換座位,直接坐到了吳曉莉的前面,問許暉數學題,或者乾脆就跟吳曉莉換座位,反正兩個好朋友好說話。
許暉剛開始沒怎麼在意,後來還是察覺到了魏亞麗的過度熱情,其實從南山郊遊開始,小姑娘就一直對許暉有感覺,只不過很含蓄,加之當時高小毛在追她,搞的大張旗鼓,人盡皆知,遲鈍的許暉也沒有任何反應,所以有一段時間魏亞麗很消沉。
運動會算是個轉折點,高小毛當衆做出不雅之舉,對魏亞麗來說是莫大的羞辱,所以她果斷回擊,極爲堅決,因爲更擔心包括許暉在內的多數同學誤會她,回家偷偷哭了好幾場,只有好朋友吳曉莉瞭解這些。
讓魏亞麗重新萌動起來的是那天許暉痛斥高小毛,真是罵的痛快淋漓,讓人好不興奮,當然,許暉當時的言辭在班裡還有些小小的爭議,但出發點沒錯,魏亞麗才管不了那麼多,她就是高興,這纔是男子漢,她在想,許暉或許對她是有感覺的。
一切風浪都已過去,高小毛那個渾人也離開了十九中,難道不應該重新收拾心情,好好把握這個機會麼?
對於這一切,許暉不是很瞭解,但是再遲鈍,他也不可能沒有感覺,可陷在情感漩渦中還沒完全爬出來的許暉,哪有心情再添麻煩事?
於是裝傻,還裝的特別有個性,數學題突然就不會做了,說話也粗魯起來,對魏亞麗特意帶來的精美小吃也是挑三揀四,這個不好吃,那個太甜,許暉甚至還說出讓對方非常尷尬的話,“你能不能換回去?我找吳曉莉有事兒哎。”
但魏亞麗並不太介意,對許暉的熱情依然如故,這種持續性完全乎許暉的預料,現在難題擺在眼前,真的有些煩躁和無奈,想了半天也沒什麼好辦法,再一擡頭,教室裡就剩他一個了。
許暉只好一個人騎車回家,才從校門口出來就碰上了一幫混混。
這幫人大概六七個的樣子,呼啦一下子就把許暉圍在中間,爲首的一個也就十七八歲,身材瘦高,斜眼吊眉,長相十分另類,其餘的人也是差不多的年紀。
許暉雖然沒把高小毛放在眼裡,但不代表他不警惕、沒有準備,這回他沒帶刀,那東西太容易闖禍,書包裡就兩塊板磚,策咯是扔完了就跑,非常簡單。不知爲什麼,面對被圍起來的險境,他真的生不起緊張的心裡,估計這種場面也是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