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的第二週傳來一個消息,高小毛要轉學,怪不得已經兩天沒來上學了。許暉倒是沒有多想,但是課間的時候羅小剛把他拽了出去,一路心事重重的來到北操場。
“高小毛要轉學了,你知道麼?”羅小剛扔給許暉一支菸。
“都在傳。”
“特麼的,這幾天注意點,這孫子搞不好要咬人。”
“他那樣的,咬人又怎麼樣?”許暉笑了,很不以爲然。
“他這人很陰,千萬別大意,放學別落單。”羅小剛要比許暉更瞭解高小毛,心態上也不如他灑脫。
“沒事兒,我注意着,你自己也注意點。”無論怎麼說,對方也是一片好意,許暉自然要承對方的情,但心裡實在緊張不起來,畢竟這種破事兒經的太多了,神經早就不敏感了,稍微有點頭疼的是,高小毛萬一在校園內陰他,他還真沒脾氣,畢竟揹着處分,顧忌頗多,根本沒辦法施展手腳。
見許暉一臉淡然,羅小剛也不便多說,倆人隨意聊了點別的就回教室了。
沒想到下午自習課的時候,沈大平就簡短的宣佈了高小毛轉學的消息,真的十分簡短,就一句話,加起來不超過二十五個字,而且說完就走了。
看得出來沈大平的情緒不好,許暉甚至有這樣的感覺,沈姐很難過,因爲他仔細觀察過,對方情緒不高的時候,眼簾會帶動眼眉明顯下彎,而難過的時候連眼睫毛都是下翹的,這種情況只出現過一次,就是許暉刀戳範平的時候,當時在醫院裡。
那一幕留給許暉的印象極深,沈大平真的在爲他前途着急和難過了,今天是第二次,難道她也在爲高小毛的離開難過麼?許暉想不通,也不明白,這很正常。
因爲許暉還沒有辦法站在一個班主任的角度去考慮問題,沈大平剛接手高二(2)班的時候談不上雄心萬丈,但有一個很執着的念想,就是帶着整個班級一個也不掉隊的走向畢業,盡最大可能讓每一個學生在面對高考時都有放手一搏的慾望和信心。
但這個念想很快就破滅了,僅僅是高二下半學期,就走掉了一個高小毛,沈大平感到很失敗,也很乏力,雖然轉學聽起來很正常,也不影響什麼,跟輟學、留級,甚至勸退相比,根本不是一個性質的事情。
但沈大平還是難過,因爲她很清楚高小毛轉學的原因,可以說是整個班級封殺掉了他們的同學,似乎有點危言聳聽,但事實就是如此。
沈大平沒有責怪哪一個同學的意思,而是自責,當矛盾出現時,她沒有及早發現問題的嚴重性,也沒有拿出切實有效的對策,儘管私下裡她也不止一次的分別找過羅小剛、曹卉,以及高小毛談話,但是沒有效果。
找羅小剛和曹卉,沈大平是希望班幹部多幫助後進同學,批評和指責沒有問題,但要用在點子上,相比之下,善意的溝通更爲重要,而找高小毛,除了指出對方的毛病,沈大平也是想讓他放下包袱,主動一點,有錯就改,畢竟朝夕相處的同學,能有什麼大疙瘩呢?搞得像有深仇大恨一般。
但是,貌似對牛彈琴。
雖然事件的根子是高小毛不對,但問題的結症恐怕還在許暉身上,別看這個傢伙卸任班長後成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其實在班級裡的影響力很大,這一點,許暉自己恐怕都沒有意識到。
因爲許暉對高小毛的敵視,從而造成了他周圍的人不自覺的產生了相同的思想,再進一步影響了全班同學。按照這麼個邏輯,沈大平曾有想法找許暉好好談一談,但又感覺不公平,‘敵視’也應該是互相的,全算在許暉一個人的頭上有失偏頗。
換一個角度想,爲什麼高小毛對許暉的敵視沒有影響其他人呢?或許有影響,結果卻是恰恰相反,這就牽扯到了同學們價值觀中所謂的正義感,高小毛顯然是個反面角色,沈大平雖然不會輕易放棄了她的想法,但無法阻止這種正義,甚至只能看着高小毛一步步被孤立,被封殺,根本做不了什麼,其實很傷腦筋。
後來許暉自己陷入了情緒頹廢的漩渦中,情況變得愈發複雜,原來設想中的外力調和矛盾的辦法被沈大平徹底放棄,熟料,僅僅一個假期高小毛還是離開了這個集體。
沈大平的無奈大致這樣,可許暉不瞭解,心裡酸酸的,還很是憤憤了一把,爲高小毛這樣的貨色值麼?
反正值與不值,高小毛都滾蛋了,許暉的憤憤也就維持了半個下午,放學就忘在腦後了,他現在的心態調整的不錯,除了爲趙歌那一頭深感擔心以外,其他的能不想盡量不想,但凡獨處的時候就強迫自己做習題,尤其是數學題,鑽進一個又一個方程式中,時間過的飛快。
一週以後,摩登髮廊還是開張了,雖然場面冷清了許多,但趙歌不想讓計劃中的事情停下來,夾縫中求生存,逆水行舟就憑着一股一往無前的氣魄,稍有喘息和膽怯就可能讓虎視眈眈的對手一腳給踹回原形,關於這一點,任何人都無法動搖趙歌的決心。
之前,發生在店門口的血案,警方似乎進展神速,已經鎖定了犯罪嫌疑人,並在全城開始畫像通緝,這恐怕得益於很多目擊證人的協助。
被通緝的一共有兩人,胡某某和廖某,佈告上只有側寫的畫像,沒有照片,所以抓捕難度其實是很大的。
但這兩人居然被趙歌手下的黃牛給認了出來,雖然不是太肯定,但這傢伙有一句話引起了大夥的注意,“我也不太確定,反正看着就是像,他們以前老跟張俊在一起,我在小西門的時候還見過兩次,印象真的不深,就是感覺挺低調。”
張俊?趙復一下就回憶起來了,他不就是李山的手下麼?在建設北大街搶顧娜娜的時候,還交過手,源頭居然就是薛西慶,這老王八蛋真回西平了?
李山已經被打死了,張俊也被抓了,這兩個漏網之魚原本應該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纔對,若不是薛西慶回來,誰給他們這個膽子?
忙活了半天,答案就這麼輕易蹦出來了,莫說趙歌不敢相信,就是趙復也深感懷疑。
這裡面邏輯不對,趙復並不懷疑薛西慶已經回到了西平,但冤有頭,債有主,這老王八迫不及待的報復,首選目標應該是樑斌纔對,再不濟也應該是找達強,爲什麼首先找到了趙歌的頭上?
即便趙歌后來搶了中國銀行門口小廣場的黃牛地盤,那也是三方衝突以後發生的事兒,薛西慶沒道理分不清輕重緩急。這裡面很有問題,要麼是老傢伙回來以後想敲山震虎,警告所有的對頭,但可能性不大;還有一種,就是有人把趙歌給賣了,因爲一切衝突的源頭,就是趙歌曾經給海子和顧超做的局。
趙復想到這裡,臉色一下白了,畢竟薛西慶是那種已經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人,這傢伙在這種時候回來,恐怕唯一的目的就是報仇,被這種人盯上,怎可能不緊張?但趙歌這事兒很秘密,除了身邊親近的人,就是北川街有限的那幾個人,再沒有往外擴大的可能,這一點,趙復心裡還是有數的。
但也保不齊哪個王八蛋得瑟、吹牛時給說漏嘴了,黑牛就時典型的大嘴巴,真要有對手把他抓過去打個半死,他也不會說一個字,但喝多了,那絕對滿嘴跑火車。
趙復把這些人快速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最後嘆了口氣,不得不放棄逐一甄別的想法,不但難度大,而且容易引起內亂。眼下要緊的是如何對付薛西慶,人家都出招了,你得接招、還招,總不能大喝一聲“暫停!”吧?
幾個被懷疑過的人中,除了李少軍之外,貌似沒有一個好對付的,尤以薛西慶最難,因爲這傢伙現在藏在暗處,而且敢玩兒命,非常辣手。
想了半天,沒什麼太好的辦法,反而形成了幾派意見,喬娃子主張表面上先避避風頭,手頭上的事兒能停下來的先停下來,讓對手無機可乘,暗地裡把人都撒出去,滿城尋找薛西慶。
趙歌不同意,太被動了,警察已經在通緝兩個兇徒了,這樣的高壓事態下,薛西慶暫時不會有什麼大的動作,現在把事兒全停下來簡直是在浪費時間,而且也不大可能有什麼收穫,難不成你比警察還牛?
唯一的辦法是把這老傢伙給引出來,手邊的事兒不但不能停,還要大幹特幹,讓老傢伙眼紅,讓他發瘋,正好大華路和解放路交匯口的門面已經談了很久,趙歌決定把它拿下來。
至於老東西露頭以後,誰來收拾他不重要,趙歌可沒有以前那樣刻板和狹隘,所謂手刃仇人的想法太過落伍和老套,只要引出薛西慶就足夠了,警方、達強、樑斌,任誰都可以,實在不行,他再補刀嘛,反正不能讓這老東西再活着離開西平,趙歌的思想在不知不覺中快速蛻變,尤其是跟賴春光相處日久。
爲此,大家發生了激烈的爭執,最後,老菜梆子站在趙歌這邊,纔算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