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顏!”西崽伴着一聲口裡喃喃的呼喚醒來,他抓起枕頭下面的手機,發現時間才四點三十五。
西崽拿起那顏送他的畫像,那上面用鉛筆畫出的自己輪廓清晰,每一筆都深進淺出看起來線條光華細緻。
終有一天他會變成這樣的乾枯,就好像一張輕薄的紙隨風而去,以後就只能以黑白‘色’的邊框出現在別人的夢裡。西崽這麼蒼涼的想着,只因爲那顏不在身邊。如果如果說那顏不在是想念,那麼那顏一直和李治在一起對他來說簡直是煎熬。
但是西崽還是不能去和李治硬碰硬,因爲他知道那顏比任何一個人丟希望他好好的,而且他真的不知道如果自己出事了,那顏該怎麼活下去或者面對一個殺了自己的兇手。
爲了那顏,他也不能那麼衝動。雖然好幾次他都拿出了‘抽’屜裡的刀子,想要去和李治拼命,可是隻要想到那顏會放棄一切來就自己就覺得失去了繼續下去的勇氣。他再也不是原本不顧後果的小‘混’‘混’,害怕從來不是本身就有的,而是有那麼一個人,那麼一件事你足夠在乎。
西崽‘揉’搓着‘亂’七八糟的頭髮,然後走進了安俊黎的房間,安俊黎顯然也是醒了。西崽直接躺到了安俊黎的‘牀’上,安俊黎問他怎麼起來的這麼早。
他不說話,拿被子把自己裹起來,呆滯的目光遊離在房間的四面牆壁。他有太多的不甘心,他真的寧願和李治這種人渣同歸於盡,也不願意那顏爲了保全自己留在他身邊。
有的時候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可是更多清醒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是那麼的無能爲力。是自己奢望的太多了麼?不過是希望和自己愛的人,可以想見面的時候見一面,想一起出去玩的時候就牽着她的手,不過只是希望有這麼一個人。不求一輩子,只求在可以把握的時光裡相依相靠,而不是各自各自遙遠的相望着。
安俊黎起身披上衣服,當身體離開被子接觸到空氣的時候,他不經意的打了個寒顫,又不是寒冬臘月,怎麼覺得有一絲涼意?牆上的表分分秒秒的走着,細微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裡被無限的放大。
西崽聽着安俊黎的手臂和衣服摩擦的聲音,還有他不小心碰到椅子的聲音,聽起來那麼刺耳。就好像是那種總是從樓上傳來的釘釘子的聲音一樣,舉得一聲高一聲低的都是砸在心頭。
安俊黎嘆了一口氣,西崽就像是他的親弟弟。這些年尤其是媽媽不在的時候,他和西崽就像是兩顆相互攙扶的樹,他們因爲同病相憐所以更加的珍惜彼此,也因爲日久天長的相互慰藉而不能離開彼此。
他們已經是那個棵樹,往上看的時候已經能夠枝繁葉茂。成長帶來的疼痛讓他們茁壯,強壯的枝幹筆直‘挺’立,這麼久的御風而行,他們逆流而上,已經不再想着躲避只會默默的承擔。他們的根莖在別人看不到的泥土深處已經緊密纏繞,他們的成長軌跡從相識的那一刻就開始慢慢的平行。他們的友情已經任歲月也不能分割。
安俊黎看着面前這個眼睛有些發紅,襯衫只是隨便繫了幾個釦子的少年,突然覺得不忍直視。那個原本清澈的眼睛。現在是被什麼‘迷’了雙眼?以往安俊黎總是覺得西崽只是一個孩子,一個有些放‘蕩’不羈,很自由很叛逆又很感‘性’的男孩子,但是現在他突然在西崽不經意流落出來的難過中發現他的成長。
因爲以往,西崽不會不會在吸菸的時候不自覺地垂頭喪氣。以往西崽不會在和他走在一起的時候,突然把頭歪在一旁。然後把手蓋在自己的臉上。以往西崽喝酒的時候總是高興地一飲而盡大喊暢快,可是現在他總是默默的,默默的,在承受着。
安俊黎的嘴‘脣’稍微的動了一下,似乎是因爲喉嚨的乾澀,只是輕微的發出了點吞嚥的聲音,西崽擡頭看着他,目光之中那還總期望,也是希望安俊黎可以說出點什麼。
“或許我們是應該做些什麼的,一直坐以待斃也不是辦法。”安俊黎的聲音最終帶着刺一樣的打破了沉靜,然後他的兩隻手不自然的在‘胸’前搓來搓去。
西崽先是有些詫異,轉而又想到有什麼事情可以瞞的住朝夕相處的好兄弟呢?西崽淡淡的一笑,算是回報安俊黎的一直一來沒有說破。
“可是我們能做什麼呢?要是我可以飛檐走壁就好了。”西崽笑着說道,把枕頭放在‘胸’前。
“其實那顏是可以自由走動的,就是有人監視而已。而且經過上一次的事李治應該相信那顏是不會輕易走掉的,因爲她擔心你會有閃失,也擔心我們會被連累。”
“是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就算是我見到了她也還是不能帶走她。”西崽的落寞隨着眼裡的餘光飄向窗外,就和那隻飛到了天空盡頭再也找不到的鳥一樣。
西崽想到了蛋清,也突然想到了他的名字應該叫做嶽沐風,自己是有真正的名字的。可是這一切都沒有機會可以坐下來告訴那顏,他不是孤兒了,可是那顏並不知道。
那顏竟然殺過人,西崽還是覺得那是一場夢,因爲那顏在他心裡就像是一張潔白的紙,沒有什麼雜質可以沾染在上面。但是事實就是事實,當那顏親自說出口的時候她就覺得心也像是一張紙,只不過字啊風中被吹破了一個‘洞’,繼而支離破碎的疼痛着,然後七零八落的再也拼補不回來。
如果那顏沒有因爲十六歲那年的不小心而傷及了一條人命,或許她就不會因此認識了李治。也不會因爲需要李治的庇護而一直呆在他的身邊。時間的事總是一個接一個的巧合,環環相扣,‘交’織出來的都是不可置信的鬧劇,可是我們必須要自己走進去,去把那些荒誕的事情演繹出來。
然後一百年嘲笑着,一邊流眼淚。
“如果有機會你就帶着那顏遠走高飛吧!”安俊黎堅定地說,好像是做了一個決定一樣經歷了很漫長的時間。
西崽把目光盡頭的那些凌‘亂’的人影都拋在腦後,他在一心一意的等着一個挽救他的聲音,可是一切都是蒼白,就像你極力的看着一樣東西,越是用力的看就越是模糊了視線。“但是你們怎麼辦?李治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或許……”安俊黎的聲音,足後一個音調好像漫長的讓人等了一萬年,因爲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許的情況是什麼,或許永遠只是一個單方面的假設,你想的和對方想得怎麼可能一樣,尤其在這個時候安俊黎也不能瞞着本心騙自己說,李治會放過他們。
“哪有什麼或許呢?李治可不是好善樂施的善人。”西崽一語道破,然後只會死苦澀的笑着,安俊黎從西崽的笑容中似乎看到了一片一片零落的‘花’瓣,因爲西崽的落寞之中時一定有一些關於感情的東西掉落了。
安俊黎喜歡在思考的時候玩‘弄’自己的手指,隨着一枚中指上的戒指掉在地上的清脆聲音,剛剛想到的出路好像走進了死衚衕戛然而止。最終戒指掉到了衣櫃的下面,安俊黎沒有急着去撿起它,只是站在那裡,僵硬的。
時間好像在這個兩個人的空間裡被分割成了無數的片段,這一刻安俊黎和西崽同時嘆息了一聲,然後各自坐在‘牀’的一頭,彼此背對着背。
“我們的愛情愛情就像是一把烈柴,炙烤着我和那顏的生命。雖然我們之間還有沒說出口的愛,但是我們都在爲了各自而保重。只是一切都顯得那麼無力,因爲愛,我們反而有的更多的是枷鎖。”
“西崽,別這麼說。”安俊黎算是安慰的說道。
“你爲什麼還不去找芳離說清楚?”
“啊?”安俊黎對於西崽一下子的言語跳轉顯然有些不適應。
“我說你爲什麼不和芳離說清楚,如果她知道你也愛着她,一定會欣喜若狂的跑回你身邊。”
“不。”安俊黎緩緩地說着,他把這一惡搞否定的字說得像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一樣,讓人悵然若失。
“是不是要像我們這樣,你才知道兩個人在一起有多好!”西崽的嘴角又是充滿笑意的上揚着,雖然眼淚都已經掛在了下巴處就要低落在深‘色’的牛仔‘褲’上。
“以前我從來沒想過會喜歡上一個‘女’孩子,尤其是當初看起來那麼妖嬈的‘女’孩子。我更想不到真的有一種愛情以這種方式存在,像我們這樣,在一個城市裡卻好像隔着時空一樣,沒有隻言片語卻彼此深信着自己在愛與被愛之中。”
西崽的眼光因爲淚水而變得撲朔‘迷’離,只是傷感依然可以透過盈盈的水‘波’顯現出來。他緩緩的合上眼睛,眼淚還是順着臉下滾落到枕頭上,然後暈出一片一片溼潤來。
安俊黎的看着西崽也有一種感同身受的疼痛,只是有的時候錯過了就是永遠,他相信這句話,所以寧願成全了別人,也不願意在放任自己的追逐。只是西崽,安俊黎希望他可以快快樂樂,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希望可以爲他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