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皓宇!能給我一個你考三十分的理由嗎?”老班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講桌上打着鮮紅的“30”的試卷,那筆跡一看就知道她在改試卷的時候幾乎是想在那張字跡潦草的數學試卷上戳幾個洞。
“我……那什麼……以後……”
“以後個頭!”她咬牙切齒地打斷我的話,“全班同學就你一個不及格,你是想把我們七班的臉丟盡是不是?我們班可是全年級最優秀的班級,我教書一輩子都沒遇到你這麼不開竅的學生!”
“我就不信你沒遇到過……”我低下頭小聲地咕噥了句,卻是不敢大聲說出來。
但是老班好像聽見了……
“你還敢頂嘴?”她怒氣衝衝地拎起那張已被蹂躪不堪的試卷,拍到我面前,劈頭蓋臉地指着我罵道,“劉皓宇!你除了拖後腿還有什麼用?我們七班就是被你一顆老鼠屎攪壞一鍋湯!你還有臉頂嘴?”
我着實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盯着面前那張三十分的數學試卷愣了一會,正準備認個錯,但又覺得她的話侮辱了小爺我高尚的人格,我必須先和她爭辯!
我正準備說話,一擡頭卻差點嚇掉了兩個魂——只見老班的腦袋突然飛起,脖子迅速生長,頭髮披散下來,臉部變得尖而長,眼鏡掉落下來,雙眼閃爍着幽幽的綠光……爺爺的!活脫脫就是一個,啊不一條人頭蛇精!
我嚥了一口唾沫,扭頭環顧四周——我勒個去!同學們也紛紛“變身”,一條條蛇精扭動着身子,吐着信子,扭動着他們“柔軟的腰肢”向我漫步而來。
“劉耗子,廢物……”
“就會拖咱班後腿……”
“萬年倒數第一……”
“丟人,我不認識他……”
“趕緊轉學,去禍害其他班吧……”
“吃了他……”
“吃了他……”
“吃了他……”
媽的!要不要這麼絕情?
“同學們,大家有話好好說……”我雙手擋在胸前,胡亂擺着,連滿頭大汗都不敢擦,出言安撫着幽怨的“蛇精軍團”……
“別過來……別過來!啊!你們別過來!啊啊啊——救命!”
……
我慌亂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不再是張牙舞爪的“同學們”,而是我普普通通的小臥室……
我長舒了一口氣,支撐着身子坐起來。看着這並不算好的小屋子,我卻感到一股沒來由的平靜……
廢物嗎?
什麼是廢物?
我學習不好就成廢物了?
我咬咬牙,一骨碌爬起來套上衣服——我不甘心!憑什麼說我是廢物?我也有自己值得驕傲的地方!
我從不亂扔垃圾、隨地吐痰,從不用那種噁心的髒話罵人……偶爾我見到別人亂扔垃圾會撿起來,看到公交車上的孕婦老人會讓座……植樹造林的活動我向來最積極……哪裡需要捐款,家境並不富裕的我總會盡量拿出我最多的零花錢……我雖然沒學過聲樂,卻有自己的一個音樂夢……
——雖然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可我仍然會爲此驕傲!
我是廢物?僅僅因爲我不是學習方面的那塊料子?
我自嘲一笑,推開房門——是啊……不論我做什麼,學習不好,就他媽的只是個廢物!
剛一出門,我就看見老媽吳惠仙也正準備出門。
“皓宇,你起來了?”她看了看我,放下了正準備關門的手,“剛纔聽你說什麼‘別過來別過來’的,怎麼了?做噩夢了?”
“沒事,媽。”我低低的說了一句。
“沒事就好。”她隨意指了指桌子上的兩個包子,並沒有發現我的異常,“你自己吃完去學校吧!今天忙,我早些去店裡。”
“嗯。”我心不在焉地拿起一個肉包,咬了一口,含糊地說了幾個字,“裡氣吧,巴巴!(你去吧,拜拜)”
她也沒說什麼,關上門離開了。
聽到“嘭”的關門聲,我嚼包子的動作頓了頓,隨後又繼續漫不經心地咬了一口……
……
我打開雜物間的鐵門,把鑰匙塞進書包的側袋裡,又把書包甩到肩上,推着自行車出了門。
我看了看這輛在雜物間裡“休假”了一個暑假到自行車,心中五味陳雜……
這輛自行車也跟了我一年多了,這種代表活力的綠色讓我感到很舒服。這輛自行車質量不差,是去年初一開學時老媽給我買的,當時她還心疼了好久,我給它取名“綠仔”。雖然這名字着實有些幼稚,但我卻很喜歡……
我一直是騎車上學的,我家沒有私家車。本來我的家庭環境也挺不錯的,我爸爸也有一份好工作……後來向來老實的爸爸好像被朋友引誘,去做了什麼不好的事……當時我年紀還小,具體的情況也不清楚,只知道當時爸媽天天吵架,爸爸變得很陌生,動不動就打她……後來……他們離婚了。
他們離婚了,我現在其實並不覺得有多痛苦,甚至連他的樣子都記不清了……爸爸?呵……
當時一直做全職太太的老媽用自己的積蓄開了一家烤餅鋪子,維持我們的生活,他也每個月寄一些錢來……
算了,不想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我跨上“綠仔”,勾起一個牽強的笑容,一蹬腳踏板,把自己交給了清晨的風,任由那顆心飛翔在朝陽間……也許這樣,我纔是自由的吧……
……
A市第一中學——
我仰頭看向門上那幾個金色的大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苦笑着搖搖頭,我習慣性地把自行車推進了停車場,向三幢五樓走去。
這些老師是無聊麼?我一邊扒着牆壁,一邊向五樓“爬行”——我雖然長得玉樹臨風,但體育卻不怎麼樣,每天四趟爬五樓可不是小的鍛鍊吶。
502——
看着那有些斑駁的門牌號,我還真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教室門已經開了,裡面有人,我走進去想看看是誰——很少有人來那麼早。
還沒看清楚那人,一道刺眼的火紅已經奪走了我的視線——好像是上官渝月趴在桌子上睡覺!?絕對是她!我的同桌,聽說是什麼集團的大小姐,在班上只有她敢穿裙子!
上官渝月好像也發覺我來了,擡眸淡淡看了我一眼。她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雙墨金色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漠然,漂亮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撲扇了幾下。
我連忙別過頭——這個上官渝月!怎麼總是在偶然間讓人感覺到有些……天真可愛!?我肯定是昨晚做噩夢沒睡好,大清早出現幻覺了!絕對是!
上官渝月藏在手臂後的紅潤小嘴輕輕一掀,又閉上眼睛繼續枕在手臂上補覺,絲毫沒有打算讓一點地方給我坐下來。
我只好暗自苦笑,坐到後面那個位子——上官大小姐的霸道,我還是有些不敢惹的。
“早上好。”出於禮貌,我還是和她打了個招呼。
她繼續閉眼,絲毫沒有要理我的意思……
好吧……我知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上官渝月性格有些孤僻,不喜歡說話……還記得她和我坐的第一個星期,她幾乎沒理過我。“謝謝”、“不用謝”是她和我說過的最多的臺詞……可見她是一個多麼有修養的人吶……
我撓撓頭——大早上的,我也沒什麼可做的,正無聊……
學習?不不不不!絕對不!讓我去學習?開什麼玩笑?恐怕我書都沒翻開就神遊天外了!
算了,向上官大小姐學習!
我也趴在桌子上,但卻睡不着,睜開眼睛,剛好看見上官渝月的背影——她今天穿了一件火紅的裙子,一頭短髮剛好顯露出她羈傲的個性……
其實上官渝月挺漂亮的,像一朵孤傲的紅玫瑰,很迷人……當然,前提是她改了那惡劣的性格!
總之,我是不會喜歡她的!
“喲喲喲!上官大小姐大清早的還真睡得着?”一道冷嘲熱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擡頭一看,是虞雪。
她梳着高高的馬尾,用亮麗的向日葵頭飾紮起來,臉上帶着那種不服輸的堅持,活潑青春。我不由屏住呼吸——如果說上官渝月是帶刺的紅玫瑰,豔麗張揚卻不好接近,那虞雪便是永遠追逐太陽的向日葵,美麗又執著着自己的夢。
其實,我和虞雪從小就認識……
當時我還小,小區裡的男孩子們總是一起欺負我,說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我總是不服氣,跟他們打架,跟他們爭辯。他們人多,我打不過,總是被他們打得遍體鱗傷,但就是不肯服軟……有一次,虞雪剛好碰見他們一起圍毆我,她很生氣,擋在我前面,用那稚嫩的聲音責問他們。她說了什麼,我不記得了,只記得她那天穿着潔白的公主裙,用粉***結紮着兩個小辮子……好可愛的女孩子,就像天使一樣——當時我就是這麼想的,只是呆呆地盯着她看,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她回過頭對我燦爛一笑,伸手拉我起來……後來,我們總是一起玩,但是虞雪的媽媽很討厭我,叫她不要理那個野孩子……再後來,不知不覺,我們疏遠了……我們在同一所小學,卻在不同的兩個班,虞雪學習很好,跟我簡直是雲泥之別。起初路上見到,還會互相打招呼,到後來,她直接把我當成了陌路人,連多看我一眼都懶得……我還記得那天下雨,她淋雨走着,我想借她雨傘,她冷冷看了我一眼……
鄙夷?不屑?厭惡?我搞不懂那眼睛裡是什麼,只是感覺很讓我害怕。她告訴我:劉皓宇,以後沒事別和我說話,我真的感覺很丟人!以後見到我,裝作不認識,聽見了嗎?
她的話就像冰冷的雨滴打在我心上,字字傷人——究竟是什麼時候,她可愛的笑容開始不在單純?究竟是什麼時候她開始爲明天發試卷而憂慮?究竟是什麼時候她看我的眼神中多了幾分鄙夷?究竟是什麼時候我哄她開心的行爲只惹來一陣嘲諷?究竟是什麼時候,我們都變了?
說起來老天真是可笑,居然讓我走狗屎運,進了不錯的學校、不錯的班級,也和虞雪是初中同學……
上官渝月還是趴在桌子上,微微眯起眼睛,斜睨着虞雪,不說話。
虞雪見她這幅表情,不由咬咬牙——憑什麼她上官渝月可以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憑什麼自己天天擔心她學習超過自己睡不着她卻大清早還趴在桌子上?有錢了不起是吧?
“上官渝月!我要向你挑戰!”她走過來,站在上官渝月面前,高傲地仰起頭,逼視着她。
上官渝月正要趴着繼續睡,見到面前氣勢洶洶的虞雪,淡淡擡眸直視着她的眼睛,不動聲色擋回了她兇狠的目光,又低下頭準備繼續睡。
“上官渝月!”她見上官渝月壓根沒把自己放在眼裡,不由生氣,“你會後悔的!昨天初二第一天開學測驗,我們比試一下……你不敢就算了!”
上官渝月這次根本沒有看她一眼,像沒聽見她的話似的,繼續睡……
虞雪狠狠地瞪了上官渝月一眼——她什麼意思?看不起我虞雪?
她忿忿轉身出門,帶着一本語文課本,在踏出門的一瞬間,虞雪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上官渝月?很好……我要讓你嚐嚐失敗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