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年紀，自尊就那麼薄，如紙一般，一陣風就將它颳得支離破碎。延一就是如此的吧，儘管他一無所有，但他絕不允許有人踐踏屬於他的尊嚴。
這別墅太過輝煌，刺疼了他的雙眼，連站着也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樓上，媽媽替廖可爭辯道：“廖山，你笑聲點。”
“爸爸，你不能這樣對待我的朋友，他可是幫助過我的人。”廖可着急的說。
客廳裡寬敞明亮，簾子是透明色的，但能將薄薄的陽光阻攔在外面，一絲都不能鑽進來，米色的沙發上，一邊是媽媽和爸爸，廖可習慣了這樣具有威嚴的家庭，因爲習慣，所以便不覺得膽怯。
“才接觸幾天？就開始稱作狐朋狗友。”廖山嘲諷似的說。
“爸，夠了。不要拿你的眼光來要求我，我有自己的判斷，我長大了，你總不能一直在我的生命裡指指點點。”廖可站起來氣呼呼地說。
廖山沒有理會，徑直走到階梯的拐角處，對着管家說道：“送客，我們不歡迎不清不楚的人。”
管家左右爲難的看着，倒是媽媽熱情的迎了下去，她看着延一說：“可的朋友吧？到上面去坐，我去給你沏杯茶，一路過來辛苦了吧。”
“送客。”廖山狠狠的盯着管家，“要我重複第三道嗎？”
“廖山，你到底想做什麼？孩子送可回家也累壞了吧，有你這麼做大人的嗎？”媽媽橫在他的跟前，據理力爭。
說完便沿着階梯走了下去，將手搭在延一的肩頭，關切地說：“他剛說的話，你別往心裡記，阿姨帶你去樓上洗個澡，然後好好吃上一頓。”
延一滿懷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他不是那種吃了閉門羹還能裝作若無其事的人，原本就沒有攀龍附鳳的心，如此一說，他連在這呆一秒也呆不下去。他緩緩將媽媽的手擱下，說：“阿姨，謝謝你的關心，我這就騎車回去。”
他轉身的時候是如此的輕易，彷彿聽見風流浪的聲音，似乎聽見一個孩子脆弱的哭泣。廖可硬生生的愣在了那，媽媽追着延一出了門，爸爸卻轉身回了客廳裡。這院像是河流沖刷的青石，連多看一眼都覺得奢侈。
這風又冷又輕。
廖可攔在了延一的身前，面帶愧疚地說：“對不起，延一。我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子，爸爸他……也是如此對我的。”
“沒關係的，我們是朋友不是麼？”延一擠出一個笑臉。
那輛行駛了上百公里的破摩托車就停在別墅的大門外，在秋天裡顯得孤單無依，像延一那樣從苦難裡走過來。媽媽嘆息了一聲，挽留道：“你真的打算走嗎？”
“阿姨，我習慣了。”
廖可聽得心裡一陣難受，圍繞在他身邊的朋友，非爲貪慕他的家世，則爲他的一擲千金。爸爸說得對，他所交的朋友只可用狐朋狗友去形容，而延一不同，他打小生活在清貧裡，但他的善良卻沒被浮躁的環境影響。
廖可知道留是留不住他的，只是爲這短暫的離別增添了自責感，他被不顧後果的自己所厭惡。他告訴延一：“朋友，我會再去看你的，謝謝。”
只是‘謝謝’兩個字來得特別有重量，就將彼此拉得很近很近。
媽媽在身上摸索了一陣，取了數目不小的錢，塞到延一手中，她略感抱歉地說：“讓你送我家可回來，辛苦了你，這些錢拿着，路上有用得着的時候。”
廖可是目送着延一離開的，摩托發出陣陣蒼老的聲音，漸漸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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