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歸降

胤褆用晚膳時候並沒有看到鄭克塽。

他初並沒有怎麼吃驚,因爲鄭克塽雖然已經十四歲了,但爲人處事總是跟個孩子似,就比如說這吃飯,總是要管家三催四請才能過來。

不過等他差不多用完了,鄭克塽還沒過來,他才覺出不對勁兒來。隨手招來一個侍候小廝一問,才知道小王爺接見完幾個屬臣後就去了後山祠堂。

祠堂?胤褆有些不解。

不過延平王府住了這麼長時間,鄭克塽人雖然笨些,爲人倒是挺實,不去看看怎麼回事竟然還有些不放心了。

胤褆一邊自嘲地笑笑,一邊讓下人準備些吃食,他帶去後山。

鄭家祠堂建鄭家宅子後面一座小山坡上,古樸莊重,肅然沉悶,很有中原漢族人家風格。

胤褆祠堂門口站定,讓小廝進去通報。

鄭克塽對胤褆實是不錯,鄭家祠堂很少允許外人入內,讓胤褆進去也是格外優待了。

胤褆整了整衣服,對着祠堂施了一禮這才進去——不管他們身份是如何對立,對於鄭成功這個人,胤褆還是能夠公允地對待。

“大哥。”見到胤褆,鄭克塽還是一如既往地露出白癡崇拜卻又燦爛天真笑容。

“怎麼這兒呆着呢,晚飯都不吃。”胤褆不由地受到感染,也跟着挑起脣角,順便把手裡食盒遞過去:“喏,可別再說爺苛待你了!”

鄭克塽眼神一亮,伸手接過食盒,寶貝似抱胸前,“我知道大哥是好人嘛,啊,我喜歡吃梅花糕。”

看着鄭克塽三下五除二地解決掉點心,胤褆纔有重提起剛纔話題:“出了什麼事,怎麼來了這裡?”

“這個……”鄭克塽面露慚色,剛剛點心餘味都成了苦,長長地嘆了口氣:“我對不起列祖列宗啊……”

胤褆想到白日所見戰局,清軍完勝喜悅讓他差點忘了,如此一來,鄭家這個二貨子孫怕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了吧?

見胤褆不說話,鄭克塽愈加失落地垂下頭,“戰爭結束後,大哥是不是也要走了?”

被這句話喚回心神,胤褆有些疑惑:“爲什麼這麼說?”

“大哥不是什麼富家子吧?施老頭剛過來,你就跟過來了,若是這僅僅是巧合話,那大哥接某些動作就有些可疑了。”

胤褆嘴角抽搐,誰說這娃是個傻,明明心裡都有數好吧?他這娃跟前完全沒有防備有木有?!

“那你怎麼……?”

“我覺得大哥沒有惡意啊。”此時燭臺上香燭要燃了,鄭克塽見狀拿出香換上,嘴上還是絮絮叨叨,“我自己是個不自由人,怎麼能讓大哥也受束縛呢?而且,我總覺得大哥跟我是不一樣,別說一個延平王府,就是整個臺灣島,大哥怕是也看不上吧。”

胤褆沒有回答,鄭克塽雖然說得不全對,也差不了太多。

“大哥,也不知道以後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再見,東寧,或者該說整個臺灣,馬上就要被劃入韃子版圖了,而我這個名義上臺灣王,也是沒有人放心得下。我現也不想求旁榮華利祿了,只想着能夠留東寧,留這裡,承祀祖先,不教這祠堂斷了香火……”

“可惜啊——就算我再笨也知道,要想保全臺灣,我怕是得走一趟京城了——至於回不回得來,還要看天意啊。”

“只是不知道,萬一我回不來,這鄭家祠堂,以後還能由誰人來拜祭呢?”

澎湖一戰,施琅基本殲滅了鄭家軍精銳部隊,算是打開了臺灣島門戶,鄭氏敗局已定,島內人心大震。只是讓劉國軒等人想不到是,施琅獲勝後並沒有急着繼續進攻,而是選擇先安撫民心,甚至派人撈救跳水未死臺軍官兵。

這其實比直接開打要有效很多,這是從心理上取得臺灣百姓,同時也是鄭家集團認可——他畢竟曾經是鄭家軍一員,鄭家臺灣有多麼大影響力他很清楚,力量上勝出算不了什麼,攻心方爲上策,何況,鄭家軍精銳雖然消滅了,但還是有不少力量殘餘,不戰而屈人之兵什麼一聽就很省事。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要是招撫臺灣,要是這篇完好土地,而不是這塊土地上上演一場殘酷屠殺,後收回來一塊兒生靈塗炭土地——不值!

既然要招撫,自然要做出個樣子,上書朝廷,宣告百姓。

對於這一點,胤褆倒是學兩個徹底——征服一個國家軍隊算什麼,先征服這個國家人民,要是能讓這個國家人民自己去反對自己軍隊,那纔是高端戰術。

劉國軒馮錫範見到這種情形,不管是爲了保全臺灣還是保全自己,都是要投降歸順。

過了旬日,鄭克塽,當然是名義上,派人到澎湖施琅軍前請降,同時不抱期望地提出了一個要求,希望朝廷准許他繼續居住臺灣。

施琅理所當然地拒絕了。

這是意料之內。鄭克塽聽到答覆也只是撇了撇嘴,當年他爺爺殺了人施琅老爹和兄長,施琅沒拿他祭祖就已經夠給他面子了,這種要求自然不會允許。

又旬日,施琅率領舟師到達臺灣——闊別十數年,這一次,終於是真正地再次踏上了臺灣土地。

劉國軒等帶領文武官員軍前迎接,跟着來還有不少百姓。

因爲平臺有功,施琅奉召入京面聖,被封爲靖海侯。

隨後,鄭家遞送了正式降書,並繳納了延平王等冊印。

再之後,延平王府,哦,是原延平王府老管家發現,府內逗留半年有餘應姓少年不見了。

鄭克塽聽到管家彙報也只是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彷彿意料之內般瞭然。

——大哥,你果然不屬於這裡。

從京城再次返回臺灣施琅,以靖海侯身份親自前往臺灣,接受鄭氏歸降。

東寧碼頭

清軍高大戰船泊岸邊。鄭克塽也碼頭候着——是施琅建議,鄭克塽只當對方還惦記着殺父殺兄之仇,爲了名聲不能殺他就想要折騰折騰他,沒有介意,沒有推脫,橫豎不是要他命,難堪受辱什麼他這個笨蛋反正是不意。

施琅下了船,鄭克塽剛要帶着劉國軒馮錫範等人迎上去,卻見對方轉身恭敬地侍立一側,恭迎從船上緩緩地走下來一名少年。

少年穿着青色常服,繫着明黃腰帶,腰間綴着一塊看起來極上等玉佩,沒有戴帽子,露出一頭清爽利落寸長短髮,面容英姿勃發,脣角似是含着笑容,舉手投足都透着貴氣,真正詮釋了何爲天潢貴胄。

船下等待鄭克塽等人一下子呆住了,鄭克塽是口中喃喃自語:“大哥……”

施琅不慌不忙地甩了甩馬蹄袖,單膝跪下:“老臣叩見大阿哥,大阿哥千歲千歲千千歲!”

周圍守衛將士也齊聲高呼,鄭克塽迷迷糊糊間被馮錫範拽着跪下,隨着衆人喊:“大阿哥千歲千歲千千歲!”

胤褆慢悠悠地走下甲板,環視了周圍一眼,輕輕一笑,烏壓壓人羣裡不只有雙方主要將士,還有不少平民百姓,聲勢還挺浩大。

擡手示意衆人平身。

“諸位不必行次大禮,胤褆年幼,有許多不懂之處,還望各位海涵。這段時間無論是我大清驍勇水兵們,還是臺灣善戰鄭家兄弟們,想必都是十分疲憊,胤褆也不爲難諸位,就此散開吧!”

於是圍觀百姓略略散了開來,部分將士各自長官帶領下也分散到別處駐紮,只留下少數士兵圍胤褆身邊做着護衛工作。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延平王府。

延平王府早已備好了酒宴,胤褆理所當然上座,鄭克塽敗軍之首坐下手。

看着鄭克塽幾次投射過來目光,兼又一副欲言又止模樣,胤褆只是笑笑,並不打算解釋什麼。酒過三巡,胤褆藉口出恭離了酒席,鄭克塽自然追上去,至於馮錫範劉國軒等同樣王府見過胤褆,對胤褆也有疑問幾位自然努力纏住施琅。

“大哥。”

見胤褆從茅房出來,鄭克塽趕緊迎了上去。

胤褆嚇了一跳,“都追到這兒了?——好吧,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是,正如你所看到,我就是如今大清皇長子。至於我來臺灣目,我只能說是爲了以後做打算,絕對沒有和施琅裡應外合什麼,你信麼?”

“大哥說我都信。”

“……”胤褆沒話說了。

鄭克塽不會撒謊,他說信就是真信。

不過,我到底爲毛要給這個二貨解釋啊?胤褆心裡暗暗唾棄自己。

撇開頭,努力讓自己不要看對方帶着怯怯乞求眼神,半晌後努力無效,胤褆幾乎要抱頭了:“好啦好啦,好歹你也叫我一聲大哥,你進京事情我會給你稍微安排一下,不過我也還小,說話沒什麼分量,不要有太大期望!”

“哈哈,果然大哥好了!”

“不過,爺還是提醒你一句,此次去京城,不用馮錫範給你做什麼指示,你堅持本色容易回來。”

“咦咦?”鄭克塽先是困惑,而後瞭然,“一定是因爲我本色比較討人喜歡吧?哈哈,我就知道,因爲你看大哥你就很喜歡我這樣!”

“誰喜歡你了?!那是因爲你本色夠笨,一看就知道是個不能成事!”胤褆咬牙,心說,果然對付不要臉就要不要臉麼?鄭二貨你贏了!

“哦。”又被大哥嫌棄了。鄭二貨怏怏。

送走鄭克塽進京船隻,胤褆立刻暗示施琅好好保護鄭家老宅以及鄭氏祠堂——就算你跟鄭公有仇也別把氣撒那上頭,好歹那也是臺灣百姓心裡景仰過,貿貿然破壞總是不好。橫豎你也收回了臺灣,這一筆,你永遠壓鄭成功頭上。

至於剩下,就是臺灣治理問題了。

攻破臺灣自然是極大好事,這一陣康熙也是喜形於色,畢竟如此一來,南方可以說是基本平定了,接下來他也就有精力也有能力圖謀北方了。

許是心情好,看摺子什麼也寬容許多,這幾日六部內閣紛紛把平日裡不敢上奏一些事情報了上來,於是罕見沒有被罵個狗血噴頭,而只是簡單地訓斥了幾句。

只是沒想到,一個名不見經傳戶部小吏卻這個時候上了一封摺子,一封讓康熙好心情全部消失摺子。

而摺子內容,卻是與半年前明珠所上摺子內容大同小異——

大不同就是,這封摺子上詳細地列出了各項數據,有理有據,令人不得不信服。

這份摺子一出,朝堂一片譁然。

作者有話要說:小鄭童鞋即將要進京前一晚,胤褆敲響了小鄭房門。

小鄭:……

胤褆~~:鄭二,你明天去京城,幫爺捎回去一點東西吧!

小鄭

胤褆:這些都是臺灣特產,這個和這個還有那個,是給太子弟弟,這個和這個,是給額娘,這個還有那個是個烏庫瑪嬤和皇瑪嬤,那個,是給大姐姐,啊,還有這個和這個分別是給小七和小八,嗯,還有……後……嗯,後沒了!

遙遠紫禁城

康渣渣:還有朕,還有朕東西呢!老大你個不孝子,別再回來啦!

——想起弟弟額娘就犯二大千歲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