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歧路

“腳步聲弄這麼大,你是拿爺當傻子麼?”走了到半山腰,胤褆突然停下腳步,嘲諷道。

“奴才不敢。”謝博樂從樹後閃身出現,叩首請罪,“只是大阿哥此舉是縱虎歸山,只怕後患無窮!大阿哥若要改變主意,現在還爲時不晚。”

“你故意弄出動靜,就是爲了勸爺收回成命?”

胤褆轉過身,神情複雜地看着謝博樂。

謝博樂低頭默認帝圖神錄。

“爺知道四侍攔不住你,爺也知道,到底誰纔是你的主子。”

謝博樂猛然擡頭,眼神裡有幾分震驚疑惑。

胤褆自顧自嘆了口氣,表情帶着一點點悵惘,擡頭注視着不遠處的山峰,“可有些事,爺非做不可。

“放虎歸山做不得,可是不付出一定的代價,又怎麼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呢?

“況且,你又怎麼知道,那些人是虎,而不是鮎魚呢?”

“……鮎魚?”謝博樂遲疑地發問。

“啊,你不知道鮎魚效應麼?這是額娘給我講的,流傳於西洋北方小國的故事。”胤褆眨眨眼,把鮎魚效應講了一遍。

謝博樂聽後默默低下頭。

“你也看到了吧,八旗如今已經有了墮落的跡象。你以爲爲何這幾年平亂的主力都是綠營?以漢制漢固然是一方面,八旗戰鬥力下降則是難以啓齒的另一個原因。

“滿人入關不過四十載便已經是這幅模樣,要是繼續讓他們安逸下去,數十年之後,他們可還能記得要如何騎馬射箭?

“有一念這批人在後頭緊逼着,雖然有些危險,但也不足爲懼,不是麼?”

“萬歲爺會發怒的。”

“所以你不要告訴他好不好?”

看着胤褆灼灼的目光,謝博樂突然發覺搖頭很困難。他本身就不是恪守規矩之人,越危險越刺激的事情他越喜歡,確實,放走一念等人是在冒險,可爲什麼想到危險後,他的心裡卻在興奮——彷彿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連指尖都在止不住顫抖!

“這件事我不會告知萬歲爺,但這樣脫離大軍違反規定的事還請大阿哥以後少做!”

胤褆立刻笑了開來。

他現在還小,有些事並不着急,可他必須預備着,等待他長大的那天!

胤褆等人不知道,在他們登陸寧波的當晚,一波船隊浩浩蕩蕩地與他們擦肩而過,而那其中,有整個大清第二尊貴的男人——如果九歲的男孩也稱得上是男人的話——皇太子胤礽。

當浙江徹底平定下來的當晚,福州傳來消息,福建水師提督施琅將要在福州登岸,要福建陸路提督趙良棟前去福建迎駕。

接到旨意時,趙良棟有些驚訝,他雖然在爲官處事方面略有欠缺,但在職位上下禮節方面還是很嚴謹的。而施琅,不說兩人官職品秩相同,就算論起實戰經驗,被雪藏了十三年的施琅不前來杭州拜碼頭就算了,怎麼都沒有資格讓他這位平定三藩的有功之臣前去福州迎接吧?

不過遲疑也不過一瞬,施琅這種被擱置了十多年一朝起復的人,是絕對不會做出這麼囂張狂傲的事情的,唯一的解釋就是,施琅那邊有一個位高權重或者身份尊貴之人。想到這裡,趙良棟也不敢怠慢,換上一身朝服,急命人備馬,連夜直奔福州港碼頭。

“噗——”胤褆聽到湛盧的話,正準備吞嚥的一口茶水就這麼噴了出來,“你說什麼?”

淡定地抹掉臉上被濺到的幾滴茶水,湛盧的聲調絲毫沒有變化,“屬下接到確切消息,皇太子殿下將不日抵達福州,不知主子爺需不需要準備準備前去迎接?”

“保成要來福州了?這怎麼可能?汗阿瑪怎麼可能放心讓太子弟弟孤身南下?”胤褆低頭自言自語,臉上除了幾分驚喜更多的卻是猶豫第一毒後全文閱讀。

湛盧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道:皇太子這叫哪門子的孤身南下?主子爺您眼裡果然是隻有皇太子殿下麼,那數十萬的水師您當都是佈景板哪!

完全不知道湛盧在心裡吐槽自己,胤褆驚疑之後就開始猶豫到底要不要去福州見太子弟弟。

這次一別不知不覺已經四個多月了,心裡其實是很想念保成的,可是,他又有些沒臉見保成。從一念那次不知有意無意地挑撥開始,他想要與太子弟弟一爭高下的心思就有些蠢蠢欲動,實在不知道,在見了太子弟弟後,自己這種心思還能不能壓制住,會不會被素來聰明細心的太子發現,甚至,會不會被對方厭恨。

從發現自己的這種心思開始,他就一直有種隱約的恐慌,害怕額娘得知自己這種心思的失望,害怕汗阿瑪知道自己這種心思時的訓斥,尤其害怕太子弟弟得知自己這種心思時的怨恨——

明明當初說好不爭的。

可身爲天家皇子,尤其是長子,又有幾個能真正做到不爭呢?

額娘總說爭來爭去總討不到好,總說命裡無時莫強求,可看着自己沒有爭的二伯王每日對着汗阿瑪小心謹慎戰戰兢兢不敢有任何逾矩的樣子,他突然就覺得,自己年幼時說過的話果然是童言無忌。

他不要自己那樣面對保成。

可要他與保成爭,與保成鬥,與保成爲敵,他覺得那同樣很困難。

因爲就算只是想象一下那個場景,他就覺得心堵得無以復加——這些年的朝夕相處,並不是白過的。

過了一會兒,湛盧就見自家主子爺面無表情地站起身,面無表情地出了客棧的房間。緊接着就聽到一陣踹門的乒乓聲以及隔壁揍人大魔王狂躁的罵聲。

“操,老子昨晚很晚才睡下知不知道?別以爲你是皇子阿哥老子就不敢揍你!擾了爺的覺,就是天皇老子爺也照揍不誤!”

又一陣兵荒馬亂之後,謝博樂梳洗整齊地出了房間,除了一隻烏青的右眼,與平日無異。

鳴鴻詫異了,偷偷跟七星咬耳朵。

湛盧站在胤褆身後則不時地看一眼始終面無表情的龍牙,她到現在都不明白,龍牙到底是在哪兒把那個桔子砸到謝博樂眼睛上的。

幾人要了些吃食,就在房裡湊合着用了一餐。

“七星去跟掌櫃的要些個把月的乾糧,湛盧去向船家買一艘大點的船,咱們馬上走。”餐用的差不多了,胤褆看了一眼湛盧和七星,低聲吩咐着。

“是。”湛盧七星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低頭應了。

鳴鴻則是奇怪地問出聲:“去福州兩三天就能到了吧,哪裡用得着個把月?”

“……是誰說爺要去福州了?”胤褆懶洋洋地瞥了鳴鴻一眼,慢吞吞地說道。

“可是……”鳴鴻糾結了一下還是換了個問法,“那您打算去哪裡?”

“爺追綜着叛黨的去向,準備去臺灣捉人還不行?”

“臺灣?”鳴鴻一驚,立刻反駁道,“不行,臺灣如今在鄭家的掌控下,鄭家可不是好相與的,屬下不會讓主子冒險的!”

胤褆的神態依舊懶洋洋的,根本不把鳴鴻的反駁當回事,不過說出的話卻是雷霆萬鈞:“鳴鴻你的行動並不受爺的掌控,所以你若是不想去,完全可以回京裡額娘那兒都市聖騎錄全文閱讀。但是,爺的決定,你沒有否決的權力!”

“屬下逾矩了。”鳴鴻低頭認錯,再無異議。

胤褆轉頭看向謝博樂,“小謝你呢?皇太子如今在福州,你若過去的話,估計可以和皇太子一起回京,怎麼樣?”

“回京固然是好的,不過奴才感覺跟着大阿哥你一起也許會比較有趣一些。”

胤褆審視了謝博樂一會兒,最後點點頭,算是默許了。

趙良棟不眠不休快馬加鞭地趕了兩天終於在福建水師抵達福州之前到了碼頭。

此時碼頭上旌旗搖曳,方圓十里內無閒雜人等,福州上上下下大小官員在姚啓聖的率領下已經在碼頭上排了一列,恭敬地候着。

沒過多久,福建水師的先鋒船隊便到了,做好清海準備,列陣排開,再過了一陣,水師船隻便浩浩蕩蕩地抵達。

當看到其中一艘大船上掛着的杏黃色的旗幟時,趙良棟暗暗舒了口氣,幸好過來了,要不被參一個藐視儲君的罪狀,他這仗又要白打了。

將胤礽和施琅迎下船,相互見過禮後,姚啓聖簡要地慰勞奉承了一番胤礽,又簡單地說了一些情況,便請胤礽上了早早準備好的馬車上。

胤礽屈尊降貴駕臨福州實在是意外之舉,福州也沒準備什麼專門的住所,所以最後還是入住了總督府。

姚啓聖本想把總督府的主屋讓給胤礽。不過一是太麻煩,二個胤礽在這裡又住不長,最後把總督府最好的一個院子打掃乾淨恭請胤礽入住。

見皇太子一臉疲態,官員們就是想奉承討好也得等人休息好了再說。胤礽樂得清閒,簡單吩咐了身邊跟着的侍衛幾句,梳洗一番,便先去休息了。

一覺醒來,又換了一身衣裳,在前往姚啓聖準備的接風洗塵宴之前,胤礽先見了見尹德赫——當初被老虎襲擊後康熙震怒之下差點賜死尹德赫,胤礽適時地唱了紅臉,求了情,把人要了過來。

端起茶碗,掀起碗蓋嗅了嗅,是福州本土產的茉莉花茶,香氣濃而不衝,清新撲鼻,品次也算上品了,不過胤礽到沒有喝的打算,放下茶碗,“怎麼樣?問清楚了?”

“是,奴才聽說現在聯繫不上大阿哥,不曉得他在哪裡。”

“聯繫不上?趙良棟怎麼說?”

“趙將軍說大阿哥在平亂當晚似乎是發現了叛黨的蹤跡,追蹤而去。”

胤礽聞言面色暗沉,“給爺儘快去查,要是大阿哥少了一根頭髮,爺唯你是問!”

“是!”尹德赫一叩首,正要起身退下,胤礽卻一擺手,“慢着!”

“太子爺還有何吩咐?”

胤礽甩下一個信函,“試試這個。”

尹德赫掃了一眼,不動聲色地便收進懷裡。

——那封信函的右下角,有一串滿文字符,發音是fuca。

滿文什麼的查不到也寫不上來,要不真想搞個滿文上去。

最初想弄個族徽神馬的好拉風,不過想想滿人貧瘠的文化史,還是算了

大哥心裡的小糾結,大哥在逃避 君子聚義堂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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