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很快就到了中秋節。胤禛三人自然厚着臉皮在直郡王府和大哥一家一起過團圓節。

身爲直郡王府唯一的女主人,伊爾根覺羅氏從十四日一大早就開始準備了。因爲宮廷的中秋宴和臺灣的不太一樣,既然已經常住臺灣,伊爾根覺羅氏自然會學着適應臺灣的習俗,但北方的習俗畢竟也是跟了半輩子的,更是不想捨棄,乾脆就麻煩些,每年都把兩邊的東西都準備好——月餅、西瓜、麻薯、柚子、石榴、還派人從洞庭湖一帶採購了好幾筐又大又肥的大閘蟹。幸好王府的使女不少,儘管有不少人搭手,伊爾根覺羅氏還是連軸轉了兩天,可算把中秋宴準備好了。

等到中秋節的晚上,胤禛三人如約去了王府的小院。

院子裡朝南擺了個小祭臺,供奉着時令水果,各式月餅,肥大的閘蟹,還有切成蓮花狀的西瓜,更難得的是,還有一個直徑一尺半應該是十斤重的大月餅,旁邊還有略小應該是三斤重的月餅——幾乎與宮裡的中秋宴相差無幾,只多了幾樣水果和麻薯而已。

另一邊另擺了幾張小几,上面全是各色吃食。

胤禩在心裡讚歎大嫂的細心。

胤褆抱着女兒,先帶着他們朝北祭拜祖宗。剛祭拜完,就聽下人說鄭侯爺一家來了。

胤褆笑:“這鄭二,時間倒是把握得挺準。”

囡囡也跟着咯咯笑起來:“鄭二叔這是聞着味道過來了。”

囡囡的話音剛落,就見鄭克塽帶着一家子進了院子——馮氏、鄭小公子,還有一個丁白。

“喲鄭二,大過節的不在家,怎麼跑這兒來了?還帶着老婆兒子?”桃花眼一瞟,胤禟笑着調侃。

鄭克塽馮氏忙帶着兒子上前給幾位爺見禮。

鄭家小包子比大格格小一歲,長的虎頭虎腦,非常精神,跟着母親搖搖晃晃地挨個問好,奶聲奶氣的,然後很快就被大格格拉過去了。

馮氏鬆開手,笑着囑咐:“哎喲大格格,我家這小子死笨死笨,您可不要欺負他啊。”

“我纔不會欺負小弟弟呢——”囡囡一邊說着,一邊使勁拽着小鄭子往前走,“我是有好吃的要給弟弟。”

沒想到敦實的小鄭子一下子竟被拽倒了,擡起頭,扁着嘴,眼看着就要哭。

胤褆站的位置正好看到,狠狠地瞪了囡囡一眼,大格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一亮,從隨身的荷包裡拿出一個東西遞給小鄭子:“喏,這是綠豆蓉,可軟可甜,額娘專門給我做的,我給你好不好?”

小鄭子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接了過來。

甜甜糯糯沙沙軟軟的綠豆蓉很適合小孩子吃,小鄭子很快破涕爲笑。

周圍圍觀的大人們也笑了起來,鄭克塽更是不忍直視地捂住臉。

等兩個小傢伙跌跌撞撞跑去伊爾根覺羅氏那邊後,鄭克塽笑眯眯地走過來,眼睛幾乎要黏在吃的上了,“有這麼賢惠的王妃,王爺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我家這笨拙媳婦在東寧長大都沒學會做麻薯,還要來這邊蹭飯。”

“侯爺這麼嫌棄我,不如休了妾身另聘?”馮氏聽到這話,眉頭一挑,狠狠地在對方腳上踩了一下。

鄭克塽訕笑:“爺我貧慣了,夫人勿怪,哈哈!”

“哼。”馮氏哼了一聲,不理他,轉身也去找伊爾根覺羅氏了。

胤禟見狀一個人偷着樂——臺灣的女人果然強悍的很,這樣的老婆可要不起啊。

胤禛挑挑眉,他沒怎麼接觸過臺灣姑娘,但鄭夫人這樣的態度絕對不僅僅是鄭克塽的爲人,看來大嫂說的不錯,臺灣女子與別處不同。

又是一番寒暄後,衆人很快便在小几前跪坐下來。

伊爾根覺羅氏讓人把祭臺上的月餅端過來,親自洗手操刀,把十斤的給切成一寸見長的小塊,先給在場的人分完後,又把剩下的打賞了府內這一年做的比較好的下人。然後又把那兩個三斤重的月餅也切分了,讓人分給府內的其他下人還有周圍的鄰居家。

看着伊爾根覺羅氏如此熟練的刀法和下人們習以爲常的表情,胤禩笑問道:“大嫂這幾年都是這樣的麼?”

“可不是。”見王妃在忙,馮氏代回道,“王妃殿下從到了臺灣就是這樣做的。就是當初懷着大格格時,還挺着肚子給我們切月餅呢。不瞞八爺說,當初可是把我嚇得都不敢吃了。”

——那年的中秋節距離預產期只有一個月了,可不擔驚受怕的麼。

“得了吧,那天還有誰吃的比你多?”鄭克塽笑他。

“那不是……”馮氏說到這裡頓時停了下來,臉上罕見地現出一抹紅暈——那時她是第一次懷孕,沒有經驗,什麼都不知道,怪不得那麼能吃。

“鄭侯爺每年中秋都過來?”胤禛坐在胤褆身邊,小聲問道。

胤禩聽到了,也好奇地看過來。

“啊。”胤褆點點頭,“鄭家基本沒了長輩,你大嫂跟馮氏交好,實宏又叫我一聲大哥,每年便過來過中秋了——”胤褆說着笑了笑,輕輕捻着手裡的月餅,“其實東寧人都是不吃月餅的,他們吃麻薯。倒是你嫂子一到中秋就會做很多,給左鄰右舍分分,弄得他們也都開始學着做月餅、吃月餅了。其實她本來還想弄烤肉來得,只不過不太方便,便算了。”

“大嫂人很好。”

“是啊。額孃親自掌過眼的,如何會不好?”胤褆眼神垂下來,不知落在何處,聲音很淡,淡到只有胤禛聽得到,“只是……委屈她了。”

胤禛曉得胤褆指的什麼,默默地在心裡嘆了口氣,扭頭溫柔地看向胤禩。胤褆最後的聲音太低,胤禩正疑惑地看向這邊,那模樣又乖又萌,胤禛心下一動,伸出手,偷偷纏上對方的。

胤禩一驚,好在是在桌子底下,其他人又都在談笑,沒注意這邊。下一秒果斷想開,沒想到胤禛拉的挺緊。惱怒地看過去,卻見胤禛緊繃的臉上帶了幾分賭氣幾分央求,又許是氣氛太好,胤禩心一軟,不由地默許了,然後就覺得手被抓得更緊,十指交握。

胤褆本在聽到胤禛嘆氣的時候心中驚了一下,警覺地擡頭時,卻見胤禛正垂着眼睛看向胤禩,那樣眷戀的眼神,胤褆豈會不懂?再聯想京裡那些奇怪的賜婚旨意,胤褆不由地眯起眼——

很快月上中天了,團團亮亮地掛在夜幕裡。兩個小的熬不住被下人帶下去休息了,幾個大人興致一起便嚷着要行酒令。一共八個人,胤褆兄弟四個一組,其他人一組。

胤禛三人倒是擅長,兄弟三人大殺四方,可惜多了胤褆這個拖後腿的——胤褆倒也不是不會,只是不習慣,於是他們組罰的酒全被他喝下了。

而另一組水平雖然比不上他們仨,但好在水平差不多,就是傻乎乎的鄭克塽在這上頭也頗能拿得出手來,只不過他和丁白兩個男人要負責喝罰酒。

胤褆最先醉倒,趴在桌在上幾乎起不來,伊爾根覺羅氏忙叫人給搬回臥室。

回頭對上三個弟弟驚訝的眼神,擺擺手:“沒事,你們大哥每年都這樣,讓他回去睡一覺就好——我們繼續,該誰了?”

胤褆醉醺醺地被人扶下去,只不過剛送到他自己的院子門口,便擺擺手讓送自己的下人守在門口:“爺自己能走,在這裡好好給爺守着。”

“是。”那下人絲毫不驚訝,顯然已經習以爲常了。

胤褆邁着沉穩的步子——絲毫不像醉酒之人,剛踏進院子便看到熟悉的少年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抱着酒壺一人對月獨酌,尚未靠近都能嗅到濃濃的酒氣。

“這回怎麼喝得有些多了?”

走近後才發現對方一手拿酒壺,另一隻手裡緊緊攥着一枚雞形玉佩,臉色通紅,眼神迷離——一看便是醉了。

胤褆微微皺眉,伸手便要奪下酒壺:“別再喝了。”

對方回手一躲,胤褆沒碰到酒壺,反倒是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腕,臉上露出個詫異的表情,然後便是恍然——這傢伙,竟然都把袖子哭溼了,是有多嬌氣。

“好了啊小十,都多大的還哭鼻子。讓大哥看看,眼睛哭腫了沒?”胤褆說着扣住對方的下巴扭過來,硬看向對方的眼睛,“嘖,看這眼睛紅的,都快成兔子了。”

——這人,赫然是從皇宮內苑失蹤的皇十子胤俄。

過了一會兒,鄭克塽和丁白也被擡下去了,最後剩下三兄弟和兩個婦人,也不好再繼續,再賞了會月,聊了幾句,便都散了。

胤禛胤禩一邊散着步消食,一邊往客房的院子裡走去,旁邊是被下人攙扶着的胤禟——他不知怎的喝得也很多,藉着月色,可以清晰地看到胤禟的醜態,胤禩忍不住湊過去捏了捏他的鼻子:“好你個小九,也學會藏心事了……”

“小十別鬧……”胤禟沒力氣伸手揮開胤禩,只好睜開眼,待看清眼前的人後,突然流下兩行眼淚:“八哥,我找不到小十,找了很久,還是找不到,怎麼辦?”

胤禩立刻僵立當場——小九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