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康熙趁着夜色來到了承乾宮。
和佟月菀，胤禛一起，好好吃了一頓晚膳。
先前的事情誰都沒有提起，彷彿那只是一場鏡花水月，平靜的水面微微盪開了幾層漣漪後，又重新歸於平靜。
飯後。
品着熱茶，康熙看向佟月菀：“這幾日，可曾有人來打擾你？”
佟月菀挑了挑眉，很快就反應過來康熙問的是什麼事兒。
“皇上是指南巡的事情吧？”
康熙點了點頭。
前朝的人朝着他使力氣，後宮妃嬪不能幹政，那許多人肯定是往位份最高的佟月菀這頭跑，希望能獲得隨行的名額。
佟月菀這段時間身體不好，所以沒怎麼見人，但是光聽每天知洲焦頭爛額的抱怨就可以知道那副場景了。
“人可不少呢。”她溫溫柔柔的笑起來，“也算是讓我見識了一番門庭若市的熱鬧樣子。”
康熙一邊把玩着手中的茶盞，一邊問她：“是麼。那柔兒覺得，朕應該帶上誰？”
佟月菀用頭頂對着康熙的視線，手上不停在給胤禛剝瓜子兒，“懷着孕的、剛生產完的都不用想了。另一個，太皇太后還未出孝，皇上若是帶太多年輕鮮嫩的妃子也不太好，不如就從高位的裡面挑幾個吧，到了江南就是要面見一些女眷也適宜。”
康熙直勾勾的盯着佟月菀手下盛瓜子仁兒的小碟子，眼見着快滿了，一伸手就拖到了自己的面前，悠哉悠哉的吃了起來。
“嗯，柔兒說得有道理，那你挑幾個人吧。”
佟月菀看着康熙的賊手：“……”
她很想說一句，那又不是給你剝的，你手這麼快做什麼！
胤禛看到了她古里古怪的眼神，再一看他汗阿瑪正吃着的瓜子仁，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低下頭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鋼鐵小棉襖胤禛沒能吃到她剝的瓜子仁，佟月菀不甘心地又拉過一隻空碟子，開始重複剝瓜子的動作。
“惠妃還沒結束禁足，她去不合適。”
開口的第一句話，她就刪掉了惠妃隨行的資格。
“榮妃……她耳根子軟，性子也有點兒太馬大哈了，沒人看着容易出漏子。既然如此，不如讓貴妃和宜妃去吧。”
第一個原因，貴妃和宜妃是她這邊的人，她們倆跟着康熙去南巡，對她來說更有利。
再一個，若是帶太多年輕的宮妃，其他人難免心裡會嘀咕，皇上守着孝呢，還這麼……色眯眯的，不合適吧。
所以，不如帶兩個位高、能頂事，同時年紀也沒有那麼小的宮妃。
倒是能彰顯一番康熙幹實事的目的。
佟月菀好不容易又攢了淺淺一層瓜子仁，這回她看見了康熙悄咪咪想伸過來的手，連忙將小碟子塞到了胤禛手裡，“禛兒，你的。”
這一回沒搶到的康熙哀怨的看了一眼四兒子，企圖用眼神讓他自願把瓜子仁“孔融讓梨”給他！
胤禛小眼神飄啊飄的，微微轉過身子，就當沒看到他汗阿瑪的小眼神。
康熙：“……”
趁着佟月菀沒看見的功夫，康熙伸手去撓胤禛的癢癢穴。
胤禛身子一僵，一聲笑聲已經不由自主的從他嘴裡溜了出來。
“嘶，癢……！”
胤禛被康熙一招放倒了，後者同時還和佟月菀聊得有來有往，“行，那就讓貴妃和宜妃隨行吧。對了，王氏出身江南，這回也帶上她，朕許她回家去看看親人。”
王氏。
不就是那個小宮女懷蝶麼。
一段時間沒注意，沒想到皇上竟然如此寵愛她。
特意還要給她討個南巡隨行的名額，還許她風風光光的回家探親。
佟月菀用帕子仔細擦乾淨了手上殘留的幾片瓜子殼，眼神涼薄，低眉淺笑，“好啊，您說了算。”
康熙似有所覺，轉過頭看着佟月菀，只換來了她疑惑的挑眉。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
鬧得有些累了，父子兩個都端起茶水咕嘟咕嘟一頓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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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月菀看着他們倆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的動作，眨了眨眼睛，忽然問道：“表哥，聽平妃妹妹說起，您準備帶着太子白龍魚服，去宮外看一看百姓的生活啊？”
康熙放下茶盞，臉上快樂而又放鬆，“她和你說了？原本是有這個打算，不過眼下準備去南巡了，這事兒倒也不急。”
佟月菀給胤禛和康熙都倒滿了杯中的茶水，笑道：“表格這次南巡，是不是也要帶上太子？”
康熙兩手枕在腦後，直接往後仰躺在了炕上，“是啊，黃河水患可不是小事，得帶着保成親眼去看看。”
“他是太子，可太子也不能只會站在朝堂上指指點點，得立足百姓才行啊。”
康熙輕嘆了一聲。
這個時候的他，對於太子還是寄予厚望的。
佟月菀當然不會反駁他，而是順着他的話繼續往下說：“您說的自然對，但是又有一點兒不太對。”
“哦？”康熙睜開一隻眼，斜着看向佟月菀，“哪一點？”
佟月菀回望過去，“您說太子得立足百姓，可是其他的阿哥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太子好歹是您打小就手把手的教導朝堂上事務的，乃是一國之儲君，論起眼界學識來說，他比其他的兄弟們只會更加的寬廣，若是您都覺得他對待民生如同空中的樓閣一般，那其他阿哥們只會更加不如。”
“但是未來，不管是您，還是太子，都是要重用這些兄弟們的。”
“阿哥們不是被圈養起來，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而是要爲了大清朝廷的穩固而開疆拓土、固守河山的巴圖魯們！”
“所以您覺得，當太子跟着您出去增長見識的時候，其餘的阿哥們適合安逸的留在宮裡享受錦衣玉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嗎？”
不得不說，佟月菀雖然語氣柔柔軟軟的，但是這幾句話卻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紮在了康熙的心頭上。
不致命。
卻痛得他皺起了眉頭。
甚至，他坐直了身子，不得不承認一點：“……你說得對。”
滿人入關之前，可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可如今紫禁城裡的阿哥們呢？
一個個都被嬌養了起來，跟個小姑娘似的！
想到這裡，康熙的神色凝重了起來。
之前，他只是想彰顯對於太子的重視，可是經過佟月菀的勸說，整體提升阿哥們對於百姓生活的認知，還是很有必要的。
“明天，朕會將此事商議一番，再行決定。”
話雖如此，康熙和佟月菀卻知道，阿哥們和太子一起陪同康熙南下，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有誰敢說讓阿哥們增長見識是錯的？
後宮裡又有誰敢來佟月菀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說她僭越了？
小赫舍里氏……她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