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毓慶宮院子裡三個人詭異的形態,讓所有的丫頭都緘默起來,本來已經在行禮的人都默默的跪了下來,愣是沒敢出聲。最後還是紫蘇笑道:“大阿哥這會子回來是有什麼事兒嗎?”
弘政又瞧了紫蘇一眼,才哦了一聲:“你去把我昨日得的那套水晶杯找出來,一會兒交給小梅。”
紫蘇笑着應了:“這也值當大阿哥特意跑上一回,本來我還想着明日回府的時候,給福晉帶着呢。”弘政淡淡的笑了:“就你那粗心大意的性子,恐怕還沒出皇宮就被你摔了!”
紫蘇聳了聳肩,完全不想跟弘政爭論這件事情,便快步去了庫房,臨走的時候還笑道:“有勞大阿哥帶我送送歆蕊格格了!”弘政看着紫蘇快步離開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在一旁安靜站着的歆蕊,才道:“走吧,我送你回翊坤宮!”
歆蕊微微低頭:“多謝大阿哥。”
弘政沒有說什麼,只是自顧自的走在前面。其實在大清的規矩裡,他們這樣的未婚夫妻也是不怎麼允許見面的。但宜妃這樣號召見面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所以不管是弘政還是歆蕊倒也沒有那麼尷尬。
雖然歆蕊並不怎麼尷尬,但弘政卻是非常的沉默,似乎根本沒有要和歆蕊說話的意思。歆蕊攥着自己手裡的帕子,幾乎擰成了結。她倒是想和弘政說說話,但是卻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兩個人就這樣一直沉默的走到翊坤宮前面的永巷,就在歆蕊覺得弘政可能真的不會搭理她的時候,弘政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歆蕊也跟着停了下來,擡起頭有些驚慌又有些期盼的看着弘政。弘政的神情很淡漠,打量了歆蕊好幾眼之後,纔不帶一絲情緒的開了口:“不管你現在腦子裡在想的是什麼,都請你和你的家人們不要再去打擾紫蘇。”
歆蕊的眼睛頓時微微睜大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弘政。雖然她在這一年之中已經聽過無數人跟她說弘政和紫蘇之間的事情,但是都和近日親耳從弘政口中聽到的不是同樣的感覺。
歆蕊的眼眶幾乎立刻就紅了起來,但卻沒有讓弘政揚起任何的憐惜之意,他依舊冷言冷語的道:“我並不想爲紫蘇做些什麼,但也絕對不會允許別對她做些什麼。你最好記住我今天的這句話,回去也讓你的家人記住!”
弘政說完,便再也不看歆蕊,大步離開了永巷。歆蕊緊緊的握起了拳頭,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眼淚不掉下來。她也不過就是十幾歲的孩子,從知道自己會被許配給弘政的時候,就是滿心的期待着。家裡的人都告訴他弘政有多麼的優秀,多麼的出色。即使家裡人沒有告訴她,她也能從很多地方聽到弘政的事蹟。
是的,弘政是出色的,做了很多很多的壯舉,不管是皇上還是溫親王都對她欣賞有加。而這樣出色的少年,卻要和她攜手走一輩子。歆蕊每每想起來都會很幸福的笑出來。她曾經想過,自己和弘政成親之後,一定要收起一切驕縱的脾氣,將弘政照顧的無微不至。
不僅要善待弘政的弟弟妹妹,還要孝順弘政的阿瑪額娘。她也期望着自己能夠像顏炎和老九一樣,陪着弘政走過很長很長的一段人生。
可是現實卻是這樣的打擊着她,她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以後一定會面臨着一個妾室又一個妾室的進府。但是她卻沒有想到,自己連那顆最初的心也擁有不了。從知道紫蘇存在的那一刻起,歆蕊覺得自己的世界就充滿了灰暗,無論如何都掩藏不了的灰暗。
而如今,她的世界已經不能用灰暗來形容了,那簡直就是一場狂風暴雨。歆蕊長長的吸了口氣,有些倔強的擡起了頭,硬生生的將眼裡的淚水逼了回去。既然她求不到自己想要的,那麼家族想要的,她總要儘量保全才是。
弘政自然不知道他短短的一句話在歆蕊的生命裡留下了什麼樣的分量,他只是加快腳步的回到了毓慶宮,一點兒都沒有停留的就進了紫蘇的房間。
紫蘇正在翻看她和弘政翻譯的那本書,見弘政進來,便站了起來:“又怎麼了?那套水晶杯沒有送過去嗎?”紫蘇的話還沒有問完,弘政就緊緊的擁住了紫蘇,有些悲傷的道:“對不起……”
紫蘇有些沉默,半晌才道:“大阿哥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歆蕊格格並沒有跟我說什麼,也沒有爲難我,大阿哥不要這樣!”紫蘇微微的推着弘政,想要把弘政推開。但弘政卻執意把紫蘇緊緊的擁住,一點兒都不想放開。
“大阿哥!”紫蘇無奈的開口:“我們說好的……”
“紫蘇,其實你纔是最殘忍的……”弘政突然喃喃的說了這麼一句話,似乎並沒有考慮紫蘇是不是能夠接受。紫蘇有些僵硬,再次去推弘政的時候,發現弘政的手已經鬆開。紫蘇往後退了幾步,擡頭仰望着弘政:“大阿哥,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所有人都要學會取捨。而我們所捨棄的,不過是人生中最最渺小的一件事情。”
弘政低頭看着紫蘇,眼睛裡滿是沉痛。紫蘇依舊帶着笑容,悠悠的說道:“大阿哥今年十六歲,在你有記憶的十幾年裡,我固然是存在最多的。但以後終歸有一個人會比我存在的更多,會陪你走更長的路。所以這時候捨棄的傷心,不過是以後更幸福的基石。大阿哥又糾結什麼呢?如此的不乾脆利落,可一點兒都不像你的風格。”
弘政看着紫蘇,他從紫蘇的話裡,似乎聽到了一絲離別的氣息。他不可抑制的再次的擁住了紫蘇,喃喃的道:“紫蘇,不要突然消失,一定不要突然消失。”
這一次紫蘇擡起了手臂,輕輕的環住了弘政的腰,鄭重的道:“不會的,會一直陪着你。”
弘政的手臂微微用力,似乎想要把紫蘇抱得更緊一些。卻不知道這樣溫馨的場景,其實早已經落入了他人之眼,成爲了傷痛的基石。
而顏炎一直到除了皇宮的門還有些不敢相信這次的皇宮之行居然結束的這麼順利。她帶着滿臉的不可思議上了馬車,甜心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額娘是不是覺得今天沒發生什麼事情特別的詫異啊,瞧瞧您那臉上跟撿到了大便宜的樣子!”
顏炎瞪了甜心一眼:“有你這樣說自己額孃的嗎?真是越大越不聽話了!”甜心也不怕顏炎,歪在一邊依舊滿臉笑容的看着顏炎,倒是宛如又小心的叮囑了丫頭們一聲,才往自己的馬車走去。
甜心有些羨慕的看着宛如的背影,突然道:“額娘提前知道二弟會這樣做嗎?”
顏炎順着甜心的視線,便知道了她在想什麼:“知道不知道又如何呢,這終歸是弘蟑的生活,要弘蟑自己負責。”甜心歪過頭看着顏炎:“如果以後二弟和宛如真的沒有兒子,額娘也會向今天這麼想嗎?”
顏炎瞪了甜心一眼:“你額娘我像那麼喜歡男孩兒的人嗎?”
甜心又笑了起來:“額娘不像,但阿瑪像啊。女兒可還記得之前聽人說過,在我們出生之前,阿瑪可是因爲府裡沒有小阿哥被一些人笑話很久呢。”
顏炎聽到甜心突然提起這個話題,突然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似乎又想起了那段老九尤其煩心的日子。也正是那段時間,老九才頻繁的出現在北塢的莊子裡吧。
“額娘笑什麼?”甜心不解的問着。
顏炎看着甜心道:“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趣事兒,不過估計如今讓你阿瑪選,你阿瑪可能會更願意多幾個像你這樣貼心的女兒,也不願意多幾個如弘政弘蟑那樣會闖禍的兒子。這次弘蟑的事情,你阿瑪雖然當時沒有表態,也肯定會在你皇瑪法身邊,爲弘蟑說盡好話,然後還要高姿態的表示自己並不想太早要孫兒,想想也是可憐!”
甜心可沒從顏炎的神情中,看出她有一點兒可憐老九的意思:“額娘這次醒來之後,真的變了很多。”
甜心突然冒出了一句話,讓顏炎頓時有些詫異:“變在了哪裡?”甜心搖了搖頭:“具體說不上來,總之就是哪裡不一樣了,也許是心態吧,額娘之前纔不會像現在這樣,說什麼事情都跟看笑話似的。”
顏炎低着頭笑了,是啊,她這次是斬斷了所有的顧慮要陪着老九白頭偕老的,所以這一切小小的阻礙不過都是道路上的樂趣罷了。顏炎覺得自己是真的看開了,所以纔會變得超脫起來。
“車裡的可是九福晉?”車外突然傳來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顏炎微微皺眉。小梅和青竹互相看了一眼,最後由青竹推開了車門走到了車轅上。
甜心好奇的看着顏炎,能聽到青竹在外面和那丫頭嘀嘀咕咕的說了什麼。不一會兒青竹便回來了,臉色有些擔心:“福晉,是雍親王府的年側福晉,想要請您前面茶樓一聚!”
顏炎還沒有說話,甜心便立刻皺起了眉頭:“額娘,這約奇奇怪怪的,您最好還是不要去了。”